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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犹豫未决
“你想到了什么？快告诉我。”张曦急忙催促，要不是因为陈和在场，她估计得两手抓住净空的衣前襟了，伸手时，生生给停了下来，兴怏怏地收回了手。
怎么办？
她越发想早点成亲，不然，现在这样，她和阿顾在一起，有个人监视着，真的特别特别不方便。
被张曦这么一催促，顾云卿从那丝失神，从那点子旖旎的心思中，恍过神来，轻声笑了声，“画辟邪图怎么样？”他素知张曦的性子，所以直接把主题说出来，然后才开始慢慢作细的解释。
“过年亲朋好友间送年礼，主要是为了辟邪，所以无论是玉辟邪，还是金银制饰品礼物，都是为了表达来年避开恶运、祈福求安的愿望，我们就画小副的辟邪图，用小画筒，作为年礼送人。”
“你来，我画一幅图，给你看看。”
顾云卿说着，拿起几面上的笔，沾了墨，在素白的蚕纸上，落笔寥寥勾勒的数下，然后一个诩诩如生，憨态可拘的辟邪，就出现在纸上，仿佛要浮越而出，看着又十分喜庆。
张曦惊喜地望了眼顾云卿，“好，可以，我赞同。”
说完，张曦又有了个新主意，一双眼睛晶亮放光，“阿顾，我记得，我以前收到了很多玉辟邪，各种形态姿势的都有，我都拿出来，我们再照着那些姿势画，玉辟牙是谁送给我的，我就送相应形态的辟邪图。”
“这个主意不错。”顾云卿赞了一句，然后又说道：“那我再给你画一些其他形态，你留着作备用。”
“可以。”张曦说完，开始计算着，她要送哪些人，“阿顾，走，去永乐楼，我带你去看，我收到的那些玉辟邪。”这会子，张曦庆幸，当初只带了一部分去秦地长安，还留下一部分放在永乐楼里。
张曦抬头吩咐陈和去准确肩舆，陈和面有难色地劝道：“小娘子，郎主说了，让小娘子和顾家郎君，在这花厅暖阁里说话。”言下之下，不能离开花厅。
“地方有什么关系？”张曦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陈和忙回道：“小娘子，永乐楼是小娘子的闺楼，仆身为外男，不能过去。”他不能过去，顾云卿更不能去。
张曦却不爱听这话，哪怕听明白陈和话里的意思了，也只装糊涂，没有听到般，“对哦，你不能去永乐楼，哪就不必去了，叫裘婶过来，跟着我一起，你总可以放心了，也总可向阿耶交差了吧。”
“阿眸，你让人把玉辟邪找出来，抬到这里来也是一样的，我就不用过去。”
“你又不是没去。”张曦没好气瞪了眼顾云卿，然后刻意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朝顾云卿说道：“阿顾，你就没兴趣过去，这回永乐楼的装饰，有什么不同？”
吐气如兰，近在咫尺，眼带秋波，光华流转。
顾云卿整个人微微僵硬了一下，差点魂飞上九天云外，倒吸了口凉气，这丫头，作死了，她知道他的死穴，时不是地总撩上这么一把，圣上也难以自持。
顾云卿赶紧深吸了口气，转开头，不去看张曦。
“小娘子，男女授受不亲。”陈和满脸戒备地盯着面前的两人，就差喊人过来，把张曦拉开了。
张曦听着陈和聒噪的声音，再看顾云卿已恢复正常的脸色，刚才那一刹那的旖旎风光，瞬间跑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张曦都有点想打人的冲动，看向陈和的目光，格外不爽，不让去，她还就偏要去，喊了陈芳，“你去，去找四名抬一顶肩舆进来，我带阿顾回永乐楼。”
未等陈芳应声领命，陈和直接在堂上跪了下来，“小娘子，请小娘子不要让仆为难，无论如何，仆都会把顾家郎君留在这暖阁内。”
“你……”
“阿眸。”
没等张曦把赌气的话说出来，顾云卿叫住了张曦，打断了她的话，“阿眸，现在外面下着雪，从这花厅到永乐楼，有一段距离，外面风寒雪冷，我不想出去，你也别出去了，就让陈芳和岑傅姆回一趟永乐楼，把要的玉辟邪拿过来吧。”
“阿顾。”张曦喊了一声，很不情愿。
顾云卿朝她点了点头，“这回，你听我的，好不好？”声音于清冽中，带着一丝醇厚，丝丝绵绵，犹如陈旧老酒，其中的甘冽绵长，使人无法拒绝。
因此，每次顾云卿用上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就无法拒绝。
从前如此，尔今如是，以后亦不变。
张曦闷闷不乐地朝陈芳和岑傅姆吩咐道：“你们俩去把我收到的那些玉辟邪拿过来，还有，连登记的册子，也一并拿过来。”有些收到的时间太长，她都不记得了，唯有通过登记册子，才能对号入座。
“唯。”岑傅姆应了一声，带着陈芳退出去，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很难把别人话听进去的小娘子，竟这般轻易肯听顾家小郎君的话，难怪，郎主会同意小娘子和顾家小郎君见面，这简直是一物降一物。
顾云卿朝张曦招了招手，“来，阿眸，坐下来，你先来画几个，你能想到的玉辟邪图案，我帮你参详一下，有没有需要增减的。”
“你就知道和稀泥。”
张曦小声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打算迁怒顾云卿，在案几对面的位置重新跪坐下来，看着顾云卿给她铺好蚕蛹纸，拿了支小毫笔，沾了墨，递到张曦手边，“来，试试看。”
对上这样好脾气的阿顾，张曦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瞬间熄灭了，何况，心里只是有一小股子不甘心罢了，面对这样殷勤小意的阿顾，这股子不甘也一下子给冲散了。
张曦接过笔，嗯了一声，提着笔，仔细琢磨了下，才开始落笔。
顾云卿看着认真模样的张曦，笑了笑，明白这一页，大抵就是这么掀过去了，这丫头，这副脾气，多少年都不曾变，急如火，消无影，来得快，也去得快。
或许有人会觉得难相处。
顾云卿却反而觉得很好，他当初，最先被张曦撼动的，恰恰是张曦的性格，率性肆意，热情似火，她身上，有他渴望而不得的品质，相比于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困在牢笼里，而张曦不一样，她仿佛是在天空翱翔万里的鸟儿，不受拘束，自由自在。
而他一开始认识张曦，倒是他自己的容貌，受到了张曦的关注，才有了后面的接触，十年青梅竹马，七载夫妻情深，已足够他们把彼此都认清。
“阿顾，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张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顾云卿的纷杂繁乱的思绪，低头望去，看着那尊笑态可拘的辟邪，抬起头，目光含笑地问张曦，“就这么喜欢我刚才画的那个辟邪形态？”
“嗯，喜欢。”
“喜欢的话，我就给你多画几幅。”顾云卿伸手拿起另一支小毫笔，在空白的纸上，又画出另外一只辟邪，相比之前那只趴着的辟邪，这只辟邪，明显是举着爪子在招手，脸上的拟人表情，很是相似，简直活过来了。
“为什么，你画的都能跟活过来似的，我画的都太生硬了。”
“线条圆润流畅是我长项，调色烘托是你的优势，阿眸，你确定，要拿你的劣势和我的长项比。”
这话直中靶心，一语中的，张曦无言以对，噘了噘嘴，“好吧。”不过，只片刻，又恢复了精气神，让旁边的婢女侍墨，准备颜料，既然她画不出她想要感觉来，那么她来上色好了，“阿顾，你来画，我来上色，我们分工。”
顾云卿含笑点头，微微往右侧移了下，腾出些位置给张曦用。
分工合作，协作同行。
现场的气氛，再过融洽不过了，暖意融融，好似把这暖阁，染上了一层春*色与希望。
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点灯时分，夜色渐浓，华灯初上，那一叠叠画好的稿纸，让侍黑收拾好，放在一侧，张婴下衙回府，听了门房老杜的禀报，走到花厅暖阁这边，看到的就是这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在门外，站了片刻。
瞧着屋子里一双小儿女，伏案认真的模样，时不时眉眼飞扬，低语轻笑，是那样的放松与洽意，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心中曾经的影子，他也曾有过这样欢乐与洽意，带着年轻人所独有的情怀。
只是时间，已经一去复返。
他在顾云卿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面对阿眸时，顾云卿是一个样子，面对他或其他外人时，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两个样子虽是南南辕北辙，但不可否认，却是同一个人。
人，有很张面孔。
人生在世，与世浮沉，又哪能身由己身，大多是身不由己罢了。
怔愣良久，也站立良久，张婴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咳嗽两声，打断与惊醒里面两位自娱自乐的人。
“阿耶，你回来！”张曦回头，看到阿耶，很是吃惊。
“已是酉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张曦听得阿耶的提醒，有些不敢相信，暖阁内，因为封闭性较好，哪怕在白天，也是点着灯烛的，所以，这么坐了一下午，张曦还真没发现，已经这么晚了，不过了，这会子回过神来，她的确有些饿了。
“令君。”顾云卿喊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就要起身行礼，让张婴给出声拦住了，“行了，你腿脚不方便，就不折腾。”说着，抬腿走进暖阁。
只是步子刚踏入，回过神来的张曦，忙地出声喊住，“等等，阿耶，你晚点再进来？”
“怎么了？”张婴听到女儿急切的声音，倒是收回脚。
“反正阿耶暂时别进来，让我收拾一下。”张曦说着，急急忙忙，要把案几上，还有那一叠稿纸都塞进旁边的木匣子里。
顾云卿见了，很想提醒一句，张令君已经全部看到了，他猜到张曦这么做的缘故，却觉得，张曦是在自欺欺人。
张婴猜到了缘故后，直接走了进来，走到上首的位置跪坐下来，“你藏什么藏，我全看了。”
“看到也没用，阿耶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过年前，画辟邪图，还不是为了送年礼的。”张婴淡淡指出来，又问道：“是谁的主意，是云卿给你出的主意。”
张曦点了点头，微微垮下脸，有些丧气，看来，今年阿耶的那份年礼，她要是想给阿耶一份惊喜的话，就只能再想其他的点子，不能送这辟邪画了。
“拿出来给我瞧瞧？”张婴朝小女儿伸了伸手。
张曦只好打匣子，把那叠稿子拿出来，站起身，送到阿耶手中，“阿耶，给。”
张婴接过，一张张看去，除了最上面的几张，因为他突然进来，使得他们还没有完全画完，下面的一大厚叠，都是已经画好，上了色，纸上的辟邪，形态各异，几乎没有完全相同的造型，张婴瞧着，觉得好似在看一出滑稽戏一般，把人的神态，模拟得惟妙惟肖，全部在纸上体现了出来。
所有搭配的颜色，都恰到好处。
“这是你们一起做的。”张婴把一厚叠稿子看完后，抬头问向小女儿张曦和顾云卿。
张曦连忙点头，抢先回道：“对，是我们俩，阿顾画的图，我上的色。”
“阿眸对颜色比较敏感，我的画工还可以，所以分工合作画出来的。”顾云卿补充道。
张婴捏着手里的稿纸，听着两人配合无间地一前一后回答，只觉得面前的两人，好似天生互补一般，张婴的目光，打量了顾云卿，又转移到自己小女儿身上，想着方才进来时的场景，看着小女儿眼睛里的闪闪亮光。
心有触动。
心里暗自叹了声，造化弄人。
顾云卿要真是顾怀安的儿子，顾云卿要真是双腿健全，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佳婿人选，偏偏两桩都不是，他的心头是有些松动了，却依旧迟迟下不了决定。
要不要写信去长安，问问阿华的意见？
张婴的脑海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女婿的人选，肯定也要阿华点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