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轻轻走至梳妆台前,便欲去拿那两面芳镜。
没想到,竟然脚下一软,身子连站也不能站直,“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爬向梳妆台,却连爬也爬不动。
“咯咯咯——”
露丝仙子发出一串娇笑,“没想到我原以为找到了一个金刚不坏的大靠山,到头来找到的却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孱头,咯咯咯——”
苏玉听着她的笑声,感觉自己就真的如一株被火熬干了的蜡烛一般,身软腿酥,随时都会烛尽魂灭。
“死我也让你死得明白。”
露丝仙子说着,轻轻拿起梳妆台上的两个芳镜,就伸到苏玉面前,苏玉定睛看时,但见一个镜中之人在另一个镜中却成一副骷髅,而那个骷髅在另一个镜的反面又血肉齐全活蹦乱跳。
突然那活泼的少年人七窍流出一股脓血,显见不活了,可偏偏又照常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一副白色骷髅就从其身上分离出来,那血肉像无竹架的风筝一下流淌到地上,可仍然爬啊爬的,试图挣扎着起身。
“这镜叫化骨镜,又叫阴阳相隔鉴,可将人魂血肉分开,现在只是你的一丝魂魄被收入镜中,但照现在的发展情形,用不了多久,你的魂血肉都会被收入镜中,到那时你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相依相守,再不分开,咯咯咯——到那时会再有人英雄救美,与我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咯咯咯——”
露丝仙子越笑越开心,一身流苏纱裙随风荡起,现出里面一件件衫裙,却皆是男人的衣服,最里面贴心的一件就是苏玉的仙缕玉衣。
苏玉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肉一点点被吸入镜中,不由悲从中来。
“你既然不爱我,为何与我有这夫妻之缘份?”
苏玉奇道。
“只因为这里是露水楼,只因为你命中注定要与我成就一夜惊喜的露水情缘,既使不能相守一辈子,只做个红粉知己,成就露水夫妻,不也挺好吗?”
露丝仙子道。
“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头。”
苏玉大叫道。
“不错,我是这样的魔头,你又如何?”
露丝仙子轻轻笑道。
“呃——”
突然天空中响起一声惊啸,接着露水楼就剧烈地摇晃起来。
“啊,这是怎么了?”
露丝仙子一惊,却见天空中突然响起一个惊雷,“轰隆隆——”。
那雷声刚过,就见天猛地一阴,整个露水楼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天怎么黑了?这里是天南尽头,天是不会黑的?”
露丝仙子说着,一下抱起苏玉,竟往他怀里躲,惊惧异常。
“呔——露丝小妮,我给了你如此多时光,你可结果了苏玉这小子的性命?”
天空中响过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接着,露水楼外就显出丘清子一张须发皆炸的脸。
“啊啊啊,就好,就好——”
露丝仙子连连答着。
“我看你是因爱生情,与这小子缠绵久了,爱上他了吧?还是由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丘清子的声音又在楼外响过,接着外面的白昼又是一暗,接着无尽的雾气就从露水楼的隙缝里滚滚而来,卷起榻上的胭脂香粉,锦被,丝毯,都飞上了天。
“啊——”
露丝仙子大叫一声,在楼内东倒西歪,紧紧搂着苏玉的身子,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再也不放。
两面镜子就在这狂风中疾飞至露丝仙子手中,露丝仙子手一荡,一个个孤魂连着肉身一起从镜中荡出,露丝裙幅一抖,一件衣服飞出,穿在那少年身上,少年就化风而去。
却有一丝魂缕慢慢地凑至露丝仙子唇边,露丝仙子不留神,一下将其吞了下去,一股精血就从其脐间被此缕魂魄勾连出,却径直进入苏玉脐中,苏玉身子一荡就站了起来。
露丝仙子此时身轻如缕,玉眼勾连着苏玉的思念,轻轻道,“我修习的灵力都已尽数给你了,你可不能将我遗忘——”
苏玉龙精虎武,一下将其紧搂在怀中,“你虽欲害我,却仍没有害我,我们夫妻一体,岂可嫌弃?”
露丝仙子眼中流露出欣慰的光,“我阅人无数,到头来终于没有选错人,我告诉你一件事——”
露丝仙子突然娇羞地把头埋在苏玉颈间,“你是我的第一个入幕之宾,那些人都只吃了我的洗脚水——”
说完,露丝仙子就幻化作一只蝴蝶般轻盈的珠泪,慢慢地浮在苏玉心间,消隐不见。
“轰隆隆——”
但闻外面雷声大作,接着露水楼就如风中之烛发出剧烈的摇晃。
“蓬——”
露水楼就在最大的一次摇晃后,轰然倒塌,苏玉就在满天烟尘中纵身飞出。
但见天上此时已是白昼,天上的三个太阳像称职的保姆看护着这片天地。
远远地,从极北的地方突然就传来一声闷响,闷响过后,一股黑水就从地下汩汩地涌出,黑水中长出一朵朵墨莲花,每朵莲花上都坐起一个莲心仙子,轻轻唱起了情歌,“远来的哥哥,你听着,我有心事与你说;三月里来呀燕归来,我的思念带过来;四月里春花开田间,想你的人儿从梦乡来;八月的桂子,九月的梨,十月的月季,新年的皱菊,却都沾染着爱你的苦苦相思;待到深夜,月羞去,黑色的颜色是我的溜溜的眼珠——”
那歌声不成腔不成调,却甜腻异常,听在苏玉耳中,粉嫩香酥,手不由得向着那莲心仙子伸去。
莲心仙子裙踞微动,苏玉的手就抓信一个裙角。
“扑通——”
一声水响,苏玉连同那莲裙一起跌入黑水里。
“咯咯咯——”
莲花盘上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巧笑,定睛看时,苏玉但见莲花仙子穿着藕荷色的泳妆,七巧娇嫩的色泽和松弛有度的衫裙勾勒出一个曼妙娇娆的性感尤物,动人心魂。
“我的小哥哥啊,你莫着急;我心是你的啊,我人早就归了你——”
那泳妆莲女又唱着。
苏玉在水间却觉寒冷异常,冻得瑟瑟发抖。
“三更里的灯莫要熄,后窗里的缝莫要闭,待到月上树梢后,静悄燃起情焰把我的心儿一起都烧去——枕湿被冷待情郎,书燃烛灭望情乡——”
那歌声又多情地唱起,声音却越唱越低,苏玉听着那声音,心事也沉醉,竟似乎忘记了身上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