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他继续叫数。
两位绿衣姑娘收剑,扭头便跑。
九幽娘惊魂初定,叹息道:“辛爷,你啊,你真要我死?真会不惜牺牲我?”
他哈哈大笑,收剑说:“哈哈!傻瓜、你认为我会不会?”
九幽娘突然奔近他,抬头羞笑,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吻,扭头飞奔出屋。
“好走,姑娘。”他叫;
回到客栈,他自己备马换衣,捆好马包,牵着坐骑向堡外走。
群雄末散跟在身后一大堆,远远地注视着他,想看他如何对付侠名满江湖的武林名宿美髯公李家栋。
南面车声辚辚,马蹄得得,车队到了。
他驻马路中相候,神色泰然。
堡墙上站了不少人,堡门口也有不少。梅林小筑的人,站在墙头议论纷纷。
六部大车,由二十四匹健骝拉动。车来自兰州,车小轮大,远远的,似乎只看到轮子不见厢。在这条路上,车轮不大还真不好走,中原的车辆,在此无用武之地。
车队前是七骑士,七匹黄骠雄骏无比,骑士们跨刀佩剑,威风凛凛。
车队后,是八马八骑士,其中有两位女郎,她们是美髯公的孙女。
车马缓缓接近,蓦地冲出两人两骑。
群雄都屏息以待,眼看武林罕见的惨烈恶斗即将在官道上展开。
两骑士急驰而至、第一位少年骑士叫道:“辛大哥,你辛苦了。”
辛大哥三字,像一声春雷,震撼得群雄们如梦初醒。
辛五呵呵笑,挥手叫:“你们走,我断后。放心啦!前途平安。”
两骑士早已看清情势,知道险象未除,不敢多说,策骑移至路旁等候车队。
车队过去了,辛五断后。蹄声得得,向北小驰。
远出半里外,路旁小沟中窜出两位绿衣姑娘,为首的女郎含笑招手道:“你下来,坏东西!还我公道。”
他勒住缰,安坐雕鞍含笑道:“怎么啦?我欠你们的不成?”
“坏死?你为何不早说?”女郎笑骂。
“未曾相见,我怎知道你们是美髯公的晚辈?你们不该跟踪我。”
“我们是暗中跟下来保护李老爷子的,老人家并不知道我们来。知道了要骂人赶人的,所以……”
“唉!你们竟然想保护李老前辈?不知羞。”
“你……我叫华碧,那是舍姊黛。”
“哈哈!不害羞、谁请教你们的芳名啦?快回转中原,洗净手脚找婆家,女孩子在外面乱闯,不象话,哈哈!再见了,姑娘们!”
“坏死了!”华碧姐妹俩羞红着脸笑骂。
笑语声与马蹄声共鸣,骏马四啼翻飞向北绝尘而去。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是一个被大小罗天追杀的浪子,情与爱离他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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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成都府至德阳,平原沃野民丰物阜。
德阳至绵州,是丘陵地带,小平原星罗棋布。山青水秀也相当富饶,只是比成都要差一级。
绵州以北,便是穷山恶水,地瘠民贫,只见山不见田。这里什么都缺乏,唯一不缺的是“贫穷”。
贫穷已经够糟,再闹贼那就灾情惨重。
多年前,大盗赵铎造反,把绵州一带闹得天翻地震,切断了入秦的要道,秦蜀交通中断了好几年。
不但沿途的平民百姓死伤殆尽,连保护栈道的官兵也死伤惨重。
匪乱过后,这条路上的村镇砦寨十室九空,满目疮痍,走上五六十里不见人烟。
天下末乱蜀先乱,四川盆地四周的环境,复杂得出人意料之外,似乎从未有过一二十年太平日子。
栈道重新开放通行已有三年之久,但沿途仍残留着烽火的遗痕。
重整家园的人并不多,有些人已全家遭劫,有些逃走在外的人则不想回家了。成都可以养活不少人,谁又愿意到山区受苦?
武连驿,属保宁府剑州。这里,是栈道的南口起点。但通常称为终点,因为栈道当初是从北往南建的。
最先恢复的是驿站。接着是三三两两劫后余生,返回故乡重整家园的土著。
然后是一批外地人,陆续在此地定居。
远离乡土至外地定居的人,概略可分为五种人。
一是当地人的远地亲友;二是族繁丁多人口过剩被迫离乡背井谋生的人;三是想落地生根的浪子恶棍;四是途经该地认为足以落叶的流浪汉;五是被迫无处容身的亡命之徒,包刮那些失了巢穴的匪盗。辛文昭应该属于上述的第四类人,他正随同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女儿,押着驮马,沿山道而行。
一年年过去了,武连驿虽末恢复旧观,至少、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有食店,有客栈,山坡上荒芜了的田地、已逐渐恢复生产,新长的桑麻已开始收获。
可是,地方上却不太平。山区中潜伏着一些散匪,不时前来敲诈勒索甚至抢掠偷窃,更严重的是杀人勒赎。
过往的旅客中,经常发现一些江湖豪强,比匪徒好不了多少。
这座已有了百余户人家的驿站,一个字:“乱。”
武连驿北距剑州八十里,南距绵州五十里,是两州的交界处,也是一推两不管的地带。剑州的巡捕.不敢出十里外。
民壮更糟,有事很难召集得整齐。
绵州的巡捕和民壮,只敢到北面十五里的七曲山九曲水,至文昌帝君歇歇脚再转回头。
七曲山北面数里,是上亭镇。上亭镇原称上亭驿,也叫郎当驿,也就是当年唐明皇逃蜀,驻驾“夜雨闻铃断肠声”的地方。
该镇已有约百户人家落户,本身拥有一部分武力,名义上是可由官府调动的民壮,其实却是当地大豪飞豹张杰张大爷的打手爪牙,对外拒绝外地武力入境,对内鱼肉地方。
绵州的巡捕丁勇,不敢越池半步。
因此,武连驿也沾了上亭镇的光,成为无人愿及自生自灭的化外之地,谁强谁就是老大。
成都的秋末,穿单衣仍然感到炎热。
在剑州一带山区,已经可以穿棉袄了。
近午时分,平安客栈来了三位客人。
武连以有一两百户人家,附近的山麓一带,零星散布着一些种山田的农民与果药打猎为生的山民。
一两百户人家,分为七群,各有主脑,称为七雄,各拥实力成帮结队。表面上尚能势均力敌相安无事,骨干里互相仇恨互相排挤,水火不相容。
平安客栈位于以站对面,店东主钱江,名列七雄之一,实力仅稍次于山区农民的领袖赵大爷赵干。
这三位客人士是彪形大汉,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为首的人像只大牯牛,三角脸,留了两撮苍黄的八字胡、深陷的鹰目精光四射,眼神凌厉得像两把可透人肺腑的钢刀。青巾包头,青夹劲装,佩了把鬼头刀,提着一只包裹,雄纠纠气昂昂威风凛凛。
第二位旅客背了一只大包裹,四方脸、虬髯、怪眼布满红丝,相当威猛吓人。腰间缠着一把铁链流星锤,锤头大如碗,可知臂力必定惊人。
第三位旅客白净脸皮,像个白脸书主,穿的也是青袍,可惜脸色白得走了样。佩剑,带了百宝囊,长脸,目光阴森、不苟言笑像个债主。
店伙计出门迎客,含笑打招呼:“爷们辛苦了,请到店内歇歇脚。从北面来?”
为首的大汉怪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少废话!你管我从北面来,还是从南面来?”
店伙招子雪亮,吃了一惊,讨好地说:“爷台请息怒,小子多问了。”
“咱们金兰三兄弟,要在你这儿落店。”为首大汉怒气末息地说。
天色还早呢!不是落店的时光,既然客人要落店,不管是何原因,店伙当然欢迎,陪笑道:“爷们请随小的进店安顿,请!”
“有上房么?”大汉追问。
“有,有……”
“要三间上房。”
店伙又是一证,既然是金兰三兄弟,一间上房尽够了,上房有内外间,便于有家眷的旅客安顿,睡三个人毫无问题,为何要三间上房?
大汉已看出店伙的狐疑,接着解释道:“咱们后面还有几位同伴,有男有女,所以要三间上房。如果贵店上房不够。咱们就到对面的驿站去设法。”
店伙恍然,笑道:“客官请放心、小店有六间上房呢!驿站最近上面查得严,严禁留宿旅客,如无官方所发的站票公文,概不招待。请进。”
三人在旅客流水名薄上,留下了大名:沈君豪、韩彦昌、杨文杰。至于是不是真姓名,局外人无法得悉。
安顿毕,三人换了一身青袍,先在四周转了一圈,留意察看四周的形势。
武连驿位于山口之间,背山面水,地势高,百余户人家依山而建,上下参差显得杂乱无章,路两侧的房舍稍为整齐些。
西北角,有几栋大宅院,花木扶疏,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
三人在村外兜了一转.然后信步到了一座大院子前。为首的老大沈君豪上前叩门,大声叫:“里面有人么?出来答话。”
叫得整座村皆可以听得到,语气也充满火药味。
院门看出,闪出一个中年男子,看他们长相凶猛,而且佩带着杀人家伙,本来充满怒意的面孔,消退了三五分敌意。但仍傲慢地问:“怎么了?诸位有何贵干?大呼小叫得全村都听见……”
“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沈君豪拐叫。
门子吃了一惊,悚然退了两步,挡住门问:“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