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在平州这些年, 对民生艰难有了更深的体会。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久旱无雨,势必会影响田地收成, 普通百姓的日子只会更难维系。
如今皇上问起祈雨之事, 他并不认为靠着祭天祈雨便能感动上苍。天下旱涝灾情多不胜数,为保百姓生计, 便要早做打算,开挖水渠兴修水利, 防涝抗旱。
这些年,他在平州也命地方官吏多做这些事。正因如此,近些年来平州虽也曾遇到天灾,百姓受损却并不太大。
但兴修水利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如今京中因为久旱百姓人心惶惶, 最要紧的便是要稳定粮价、安抚人心。
“久旱无雨, 非但皇上有失, 民间定是也有怨气触怒上苍。儿臣以为可以严惩贪官污吏,清查冤狱。更要严查京郊各县奸商囤积米粮, 哄抬粮价之事,以解百姓之苦。”
景王的话音落下, 隆成帝还未曾表态, 四皇子忙开口驳斥。
“三皇兄这话恕我不敢苟同, 父皇登基以来, 一直勤政爱民, 治国有方,何来有失?况且我大燕君臣一心, 国泰民安, 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奸佞小人。”
景王嗤笑一声, 看向四皇子的目光满是不屑。
“四弟这话还是留到父皇万寿之时,再作一篇文章来歌功颂德吧!”
听景王提起作文章之事四皇子有些心虚,太后寿辰之日,他所献上的那篇词赋让他在朝中文官中得了不少声望。
景王特意提起他不由疑心景王定是知道了他找人代笔之事,顿时羞恼起来。
“三皇兄,你身为臣子,怎可对父皇如此不敬?你是在质疑父皇的贤明吗?”
景王不以为然,对着皇上施了一礼。
“父皇既是问儿臣的意见,儿臣自是要据实已告,至于如何行事,想必父皇自有决断。”
隆成帝神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景儿所说甚和朕意,只是清查冤狱,查办奸商都是大事,须得有得力的人去办,景儿可愿为朕分忧?”
景王微愣,这些虽是他有心要做的事,但是没有料到皇上会这么干脆地就交给他。
“儿臣领命!”
见状四皇子也急了,忙跟着表态:“父皇,儿臣也愿为父皇分忧!”
隆成帝面上很是欣慰,“好!既如此,你便代朕继续素服减膳,以敬上苍!”
四皇子心中一滞,很是不平。凭什么沐景川能参与到前朝的政事,而他至今还是一个没有封号的皇子。
心中虽有不甘,四皇子依然隐忍不发,甚至更为恭敬。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第二日,皇上未曾上早朝,却命人在殿中宣读了圣旨。命景王清查京中的沉积旧案,大理寺全力配合。命户部严查京郊粮商哄抬粮价之事,严惩不法奸商。
这道旨意一下,朝堂上一片哗然。
明蓁也万万没想到,这道旨意竟把她父亲和陈霖淮都牵扯了近去。
户部的官员对查办粮商之--------------丽嘉事也是相互推诿,大家都知道此事多少和张家有些干系,谁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户部尚书李大人只得将此事交给姚思礼去办。
姚思礼本就耿直,当年宁愿丢官也不肯向权贵低头。如今得了皇上的重托,更是尽心尽力,一心扑在了公事上。
陈霖淮那里也是一样忙碌,景王去大理寺查案,皇上指派他随行护卫。景王这些年不在京中,朝中官员对他所知甚少,如今他虽被皇上委以重任,大家却还在观望之中。
大理寺堆积的陈年旧案繁多,景王身边可用之人太少,陈霖淮不得不带着伤跟他一起奔波。明蓁虽是心疼他,但也知道这些事耽误不得。
父亲和陈霖淮所做之事虽都是为了百姓,但难免会得罪京中的一些权贵,尤其是张家。为了稳妥,明蓁这些日子便很少出门。
景王从平州调来的两名会功夫的侍女已经到了陈家,陈霖淮亲自试过她们的身手,有她们陪在明蓁身边,才略放心一些。
即便是这样,陈霖淮也觉得亏欠明蓁很多。
明蓁倒是不觉得,她在京城熟识的人家本就不多,除了娘家的一些亲戚,也就是叶灼华了。她身子不便,平日里往来,本就是母亲舅母她们上门的次数多一些。
铺子那里也是一样,桂香虽吃住在铺子里,但每隔几日便会上门来和她汇报铺子里的情况,她也不需太过操心。
这么一来,她不出门倒也不耽误什么。
这日明蓁晨起刚用过膳食,门房那里便有人来报信,说是何夫人登门拜访。
明蓁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起何夫人是哪位,忙命春雨去外院相迎。
春雨的腿脚利索,明蓁这里才刚出了正院门,那边她已经带着人赶到了。
“锦云……”
“姚姐姐……”
袁锦云面上满是笑意,忙疾走两步上前来扶明蓁。
“姚姐姐,你慢些!”
“没事的,锦云,你们是几时回京的,怎么没有给我送个信来?”
“我和夫君昨日刚到的京城,他今日已经去京畿大营报道去了。我想姐姐了,便来不及递帖子直接找上门来,想着给你个惊喜。”
明蓁确实很是惊喜,她们二人已经近半年未见了。袁锦云和何修之上月已经完婚,如今虽已经是妇人装扮,但心性还是和当初一般。
两人进了正厅,落座后便聊起分别以来的一些境况。
袁锦云忙先问起陈霖淮的事,“姚姐姐,我和夫君一到京中就听说了陈大哥救驾受伤之事,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
“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了。如今他奉皇上的旨意又陪同景王查案去了。”
听她这么说,袁锦云也放心不少。
“昨晚我们听说了此事,本打算来上门探视的,被家中祖父拦了下来。他老人家守旧,训斥我们不懂礼仪,怎能晚间冒然来访。还说陈大哥如今忙于公务,我们就算来了恐也不得见。”
明蓁笑着回应,“还真是如此,昨日夫君回府已近午夜了,今日天刚亮便又出门去了。”
袁锦云以前常见父亲忙于军务,几日都不能回府。如今听说陈霖淮也是这般,更觉心疼明蓁。
“姚姐姐,如今你怀有身孕,陈大哥忙于政事不能亲自照顾你。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不要和我客气。我在家中也没有什么是可做,以后便能常来你这里了。”
明蓁自然是欢迎的,转而问起她和何修之的婚礼。一想到没有亲往济州为她送嫁,明蓁不免有些遗憾。
提起婚礼袁锦云也是一脸的甜蜜,袁将军的继室入门以后,袁锦云和她的相处还算融洽。
此次袁锦云的婚事由继母一手操办,处处料理妥当,并无不妥之处。
何知县年后也从台县知县升任了济州知州,两家联姻更是风光无限,婚事办得很是热闹。
三朝回门之后,两人便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只因何修之的假期未到,两人并不着急赶路,一路行来游山玩水,直到昨日才回到京城。
“你们如今是住在何家老宅吗?”
何家在京中也算是望族,即便是何知县一直在外地为官,但族中并未分家。
袁锦云说起这些便有些苦恼,“姚姐姐,何家人口实在是多。昨日认亲,隔房的祖母、叔祖母,婶子、伯娘、嫂子、弟妹我听得头都要晕了……”
明蓁轻笑,“好了,莫要发愁了!你和何公子虽是同一家子住在一起。但何大人何夫人并不在京,你也说了是隔房的长辈,每日过去请个安便是了,她们应当不会多干涉你们小夫妻的事。”
袁锦云也盼着如此,她本就是洒脱的性子,可是受不了约束的。
在陈家待了大半日,直到傍晚,袁锦云才返回何家,还和明蓁约定好,这几日都来陪她。
到了晚间陈霖淮归家,明蓁才知,何修之今日也是直接奔去大理寺,专程去探望陈霖淮了。
京畿大营是由兵部统领,管理历来混乱松散。何修之去那里报道,领了官职,见无人理会他,便去寻陈霖淮了。
陈霖淮心知何修之怕是受了他的连累,京畿大营里许多将领都是张家的人,何修之与他交好,定是会受到排挤。
反倒是何修之并不在意这些,他当初都不敢奢望自己能考取功名,如今已经是千户了,心中已然满足。不就是不得上峰重用,这点小事他根本就不在意。
如今陈霖淮也顾不得他了,最要紧的还是眼下的旱情。
陈霖淮也听何修之说起,不止是京中,从台县到京城这一路,多地河流枯竭,田地干裂,旱情甚是严重。
四皇子奉命代皇上素食减膳,祷告上天。他做的比皇上还要虔诚,每日在祭台前长跪,甚至还特意做了一篇求雨赋祷告上天。字字珠玑,句句谦卑至极,可奈何他这一番动作下来,京中还是晴空万里,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
景王那里的动作也不小,他翻阅了大理寺的旧案,还亲自去狱中提审犯人,力求案件公正无误。
只是,大理寺的案卷众多,一时之间难以审理完。
进展最慢的便是户部那里,姚思礼亲自赶往京郊各县查办,但那里的商户早就收到了口信,铺子里的粮仓空无米粮,有的干脆挂出牌子关门歇业。
找不到他们藏匿米粮的证据,即便是官府贴出告示不许米价上涨也是无用的。百姓无粮可买越发不安,反倒是对负责查办此事的姚思礼生了怨气。
张首辅的人便在朝堂上书,反诬姚思礼办事不利扰乱民生,请求皇上立即查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