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见状,怒气稍稍缓和了些,脸上带了假笑:“上仙,今日就不打扰了,明日殿上见。”
话毕,带一众还处于震惊中的仙婢转身离开。
感觉到周身微微的疼痛,想动动身子减轻一些,却发觉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不能动弹,她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云面上,奇怪于为何本该轻软舒适的云面会分外冷硬。
眼眸再环绕四周一圈,尽是金色的栏杆外立着四个天兵模样打扮的男子,均手拿长枪,背对着她。这样一个隔开的空间内除了底下自己躺着的坚硬如石、寒冷似冰的云面外,什么也没有。
低头朝胸前看看,闪着蓝光的玉色绳子捆着她全身,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黍离皱眉,冲那几人叫喊道:“这是哪里?我师父呢?”
“嚷什么嚷,在这九重天上的天牢中还敢放肆!”牢外一名天兵回身给了黍离一个严厉的眼神。
呵,天庭就是不一样,连牢房都是金的。
此时的黍离,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道未来又将发生什么。此时的她,只是疑惑于本与师父在一起的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她的师父又在什么地方。
第029章 狠绝终曲(一)
云层浓厚压抑,祥瑞光线还是照常射来,不过总觉得有那么一丝阴冷。
南天门把守的天兵天将们有些按捺不住,严肃的面容下藏着绝对不平静的心,正在暗自揣测着什么。
现下殿内是个怎样的情况啊?
黍离到底如何胆大妄为啊。
结果真真令众仙期待啊!
重檐硬山顶式的屋顶全为金制,偌大的面积占据着整个天宫的正中位置,不偏不倚,殿门开向北方,日复一日聚集着仙界最最温和的仙气也最最肃杀的仙气。
玉皇大帝处理大事的朝华殿就是如此,奖赏在此,定罪亦在此。
这里,在今日注定又会是一个令仙界甚至是六界感慨万分的地方。
肃然的朝华殿连接的长长云梯隐没在仅凭眼睛感触不到的与东边相对的南边,门外有神情肃穆的天兵守候。朝华殿重仙聚集,空旷的殿内虽仙人众多,虽表情各异,但个个不语,各自跟前桌上的桃汁酒也原封不动,更别说桌上其他精致的小点心了。一个审判会搞得如此盛大加贴心,也着实难得了。
可这样僵着的场面确实更让人不舒服,给原本已经很是肃穆的朝华殿平添了一份令人心寒的安静。
殿内正首处坐着一身明黄锦衣,头戴垂帘玉冠的中年男子,正是玉帝。左手边坐着同样一身明黄的西王母。一身白衣的郁沚沐坐于玉帝右方,虽显露真颜,却仍无表情,手藏于袖袍中,不知是何动作。
接下来就是其余三大门派的首座,天居岛然翁、归闲山半色秋、昆仑洞尉迟甫,与郁沚沐同为四大上仙的夜阴上仙及钟华上仙二人,然后左侧依次是紫薇大帝、意柳星、玉清真人、托塔李天王、北斗六星君之首的第一阳明贪狼星君,右侧依次为南极观音、太上老君、九天玄女、四大天王之首增长天王、南斗六星君之首的司命星君。
七八成的仙界重仙都已到场,而其余更多的神仙就只能在各家等着这场重仙齐审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带仙界叛徒黍离上殿。”玉帝一声令下,殿外天兵领旨,去押人上来。
很快,黍离被两名天兵一左一右押着上了朝华殿,被迫跪下后,那两人向玉帝拱手行礼后退到殿外站好。
这下黍离才好好环顾了殿内情况,第一次见这么多神仙啊,而且还有很多自己并不识。难得啊,自己还真是受关注。
眼睛对上郁沚沐,愣了几秒后收回,微微低头,有些自嘲。
自从醒过来后就保持一个姿势躺在天牢里,而自己的师父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而现在他却坐在足以让自己仰望的高度,那么自然的……面无表情的……坐着,或者说他永远都是立于那样的……让自己仰望的位置……去看自己或者……没看。
虽然不知道自己喝过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让自己相信他的师父却一次也没出现。只是疑惑于为什么自己会在天牢的黍离经过一夜的思考,再看这一殿神仙严肃的令人窒息的神情,自己再天真也知道今天的审判不会那么简单,而自从把她从魔界救出来后就对自己温柔照顾的师父也应该再不复存在了。
短暂的沉默后,玉帝冷然开口:“虽然你师父沐苒上仙已经向朕说过私放沐流罪犯、火烧沐流后山之事均与你无关,但……”
语气一转,正准备说下去的玉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但此事没有证据,玉帝,臣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沐苒上仙包庇自己徒弟的一面之词。请陛下重新定夺。”此人正是上次在沐流挑衅郁沚沐的南斗六星君之首司命星君,他一向对郁沚沐没有好脸色,对他所处的地位也很不甘,但又不得不恭敬于他,甚至心生敬仰,只不过他的内心极度不愿如此,说实话,用凡间的感情讲这叫,嫉妒。
只见他起身朝玉帝一拜,又看向殿上众人,眼神瞄向玉帝下首的郁沚沐,嘴角是明显挑衅的笑,“众位,你们认为呢?”
话落,当即有许多仙人面露赞同。郁沚沐虽然德高望重,位居四位上仙之首,但仅凭他一面之词,而这殿中跪着的人还是他一向宠爱的唯一弟子,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司命星君所言极是,这背叛仙界的罪名还是要一并定了的。”这时,太上老君对向玉帝,抚着长长的白胡须开口。眼光再不经意扫过跪着的人。虽然,就昨个儿那一条罪就已经够这丫头受得了。
“对呀,对呀。”
“是得一并定了。”
“这叛徒确实是胆大妄为。”
“就如当年的青莲,仙界有她存在绝对是一大耻辱!”
……
这下殿内热闹了起来,众仙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连几千年前青莲的旧事都翻了出来。
“众仙家!”玉帝见状,转眼见郁沚沐仍面无表情,摸不清他是什么态度,怕惹怒了他,便急急阻止,然后等着郁沚沐开口。
其实众仙人也真真佩服这郁沚沐,不愧为无情无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上仙之首,作为沐流掌门,作为黍离的师父,自己门中出了此等事情,居然还面无表情、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似与己无关的样子。这样的人,真真应该去改仙为佛了。
更有甚者,面露嘲讽,这从不收徒的郁沚沐一收就收了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实在可笑。
而被众人此般佩服加嘲讽的郁沚沐,表面确实很好的做到了名副其实,而内心却不是了。
其实藏在袖袍中的手早已握紧,浸出的汗润湿了他的手心,却润湿不了他的仙心。
他只是在忍,他只是在等,忍到一个不该再忍的时候,等待一个不该在等的时候,这个最佳的契机一到,他就会对这个特殊的拥有自己血液的徒弟亲手做出判决。
荒唐!而此刻心中暗骂一句后,他把手缓缓松开。
现在……是时候了。
他抬起手,虽然他的情感极为不愿,可是只有如此,才能真真断了她的念,因为这个她并不自知的念,自己却隐隐知晓。
他没有情感,所有也不会有不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绝对天理不容的!
修长的手指绕了一圈,一幅可以称之为香艳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030章 狠绝终曲(二)
顿时,殿内抽气声一片。不仅只是听闻昨日之事的仙人们极度震惊,就连亲眼所见的王母娘娘也愕然。上仙居然敢……就不怕他沐流的脸丢得更大吗?!
此画面省略了前后,只有黍离推倒郁沚沐强吻的一幕。
郁沚沐出于不容置疑的理智与私心,不愿有任何人知道他也有……主动。
殿上又开始新一轮热闹,众仙按捺不住了,纷纷露出早想显出的怒色。
“荒唐!”
“我堂堂仙界竟出了此等丑事!”
“黍离不仅背叛仙界,还如此大逆不道……”
“简直天理不容!”
……
“……师父,我当时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渐渐有些当时记忆的黍离惊慌开口辩解,这样的罪名不仅是定自己一个人罪那么简单,它不同于私放沐流重犯,不同于火烧沐流后山,不同于私逃,这是让自己的师父……最最直接的蒙羞啊!
“师父,你不说信我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明明知道离儿是醉了,做出此等事情虽是不对,但也未至天理不容啊……这样不仅是在伤离儿,也是在伤师父自己啊!
黍离僵着被绳子捆着的身子一个劲的磕头。
“师父,信我。”
“咚。”
“师父,信我。”
“咚。”
“师父,信我。”
“咚。”
“师父,信我。”
“咚。”
……
说一句,磕一个响头。
“陛下,快定罪,这……实在是荒唐!”见状,众人的愤怒依然膨胀。
“这……”玉帝为难,面色复杂的吐出一个字后沉默。他当然很想定这黍离的罪,只不过郁沚沐的态度还是……不明朗。
众多愤怒的面孔中,只有两人没有愤怒的神情。
南极观音面色平静,那是她身为佛家的修为造诣,不同于仙家的寡淡薄情,而是真真的超脱世俗、立地成佛、普度众生。
而一脸神色难懂的意柳星,有好奇、有探究、有酣然、有兴味、有震惊、有感慨……唯独没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