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点头,手里却只顾拨着家里的电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段时间我把领养手续办齐了,并给点点入了户口,而后我妈又找找人,把他送进我家附近的实验幼儿园。其实有了孩子和没孩子真不一样,就像我现在当了妈妈,心思就总离不开孩子,就是上班也操着他的心。有时候我一天能给他们幼儿园打了两三个电话,他们老师可能都快烦死我了。
这天不太忙,岗位上不用留太多人,我可以四点半下班。能回家当然高兴了,所以我赶快换好衣服,拎着东西就往外走,可是刚走到候机楼门口,就听到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却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孙正阳”。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所以非常紧张。
“你在这里上班?”他问。
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笑了笑说:“下班了?”
我说是。
“怎么走?”
我忙说:“我们有班车!”
他又问:“几点的?”
我说:“四点半的车。”
他抬手看看表,说:“还有二十几分钟呢!走吧,我正好回市区,坐我的车吧。”
“不用不用!坐班车挺方便的,正好到家属院!”我忙摆摆手。
他笑了笑说:“别客气,反正我也顺道。”
我低下头,脑子里很混乱。想想,人家也是好意,对我也挺客气,我何必扭扭捏捏的,这反倒让人误会。于是定了定神说:“要是不麻烦……行吧,谢谢了!”我冲他笑笑,装出爽快干脆的样子。
他带着我穿过候机楼门前的行车道,然后下了一截楼梯,说:“我的车停在那边。”说着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
“你是来送人的吗?”我瞟了他一眼问。
他点头,说是来送一个朋友。
“走哪个航班?”我无法克制自己的职业病,所以只要听到别人说起跟飞机有关的事,就总忍不住搭话。
“去北京的,三几开头的。”
我点点头说:“是南航的?”
他说:“嗯,是吧!你们这儿,变样变得挺厉害的,头几年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我笑笑说:“刚修好的新候机楼!以前又破又旧!”
他笑了笑,并很快来到一辆黄色的跑车前,按了一下摇控钥匙。我立刻认出这辆车。我心想:“原来那天停在人行道上洗车的就是他的车啊!哼!在上面刷两道条纹就装成《变形金刚》的大黄蜂啦?真是幼稚!叫我说这车就是专门给那些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准备的!”
我撇撇嘴说:“这是你的车?”
他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承认了。
一进车舱,就有种压抑感,我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胸前搂着提包,真的很不舒服。
出了停车场,没多远就到了收费站,他领了一张卡,并把卡放在方向盘前面的玻璃窗下,和他的手机烟盒扔在一起。我低着头,心想总得说点什么,要不然这样干坐着多尴尬。
我说:“你和梁东是好朋友吧?”
他说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
我又问:“那天吃完饭,你们又去唱歌了?”
他扫了我一眼,说:“去了。”
“玩到挺晚的吧?”
他笑着点头说:“也就一两点钟吧!喝完歌,又去吃烧烤,回去差不多天亮了。”
我不禁苦笑,说:“你们也够大劲的!”
他说:“太早了我也睡不着!”
我把脸摆向一边,朝窗外看去,其实也不看什么,只是装装样子。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向我示意着问道:“不介意我抽一支吧?”我点点头,心想我哪能管得着你啊?于是他打开车窗,抽起烟来。
我们相互沉默了一会。
我说:“在法国,男士会当着女士的面抽烟吗?”
他听了,以为我介意,便猛吸了一口,把抽了一半的烟扔了,然后关上窗户,打开音乐,放起法文歌来。我并没指望他回答什么,所以又把脸抹开,他扫了我一眼——亦或是扫了一眼我那侧的倒车镜,说:“只要女士不介意就不算失礼。”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于是我们又陷入沉默。我心里乱腾腾的,总觉得很尴尬,要说他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老叫我费神想话题?还说是去过大都市的呢,我看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
我正愁着,他终于开口说:“你是干什么的?上次也没听你说明白。”
我呼了口气,好歹他主动一回,于是说:“配载。”
他问:“是干吗的?”
我打了个喷嚏,他伸手在空调风口前试试,问我是不是太冷了,我说:“有点。”他就把冷气调小了些。
我斜着眼睛朝他瞟了一下——他穿得很时尚,虽然只是印花的衬衫配着仔裤,却显得格外休闲。
“配配货,送送舱单。”我平淡地说。
“你上次说什么值机座位的?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哦,是控制座位。就是把座位该锁的锁,不让值机发!”
“干吗不让发?我以前坐飞机也是,想坐个前排吧,值机员还不舍得给我。”
我笑笑说:“那不是值机员不肯,是我们控制给锁起来了。”
“为什么要锁起来?我花了钱了,想坐哪就坐哪!”
我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飞行安全最重要!要是你想坐前头,他也想坐前头,大家都坐前头,飞机就要栽头了!”
“太复杂了,我不懂!”
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就是个重心问题,跟人一样,重心靠后一点稳当,所以人不满的时候,要把前排锁死,不让人坐!”
他看看我,又惊奇又疑惑地笑了笑。
“满客的时候好一点,基本上不用锁,旅客可以随便挑座位。”
“嗯。”他敷衍着应了一声,大概是觉得我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在国外就不是这样,那边的服务很人性化,处处以人为本,考虑得很周全!”他看看我,以为说的我无言以对。
而我却说:“咱们这是小城市,哪能和巴黎比?巴黎是世界之都,客人多,货物也多,咱们这可比不了!按理说人不多的时候可以调货,但咱们这也没那么多货,没东西压舱,就只能动旅客了!”
他听了只得无奈地笑笑,于是我觉得是我把他说的没词了,所以偷偷暗笑起来。只见他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支在车窗棱上,而他左手的手臂上则有个红色豆粒大小的胎记,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便接起电话和电话里的人说起话来。
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挺好的……嗯……老头子不在家……嗯,在……你什么时候回来?嗯?住几天?……行!到时再给我打电话……嗯,拜拜……”
我斜着眼睛瞄他手臂上的胎记,不禁回想起那令人揪心的一幕——那时,我还在孙老太太房里作丫头,孙正阳要强奸我,被我用发簪扎伤了手臂后落荒而逃。
我不禁浑身颤栗,可是却不知为什么还总忍不住去看他的手臂。这时,他挂断电话朝我看了看,我赶紧收回视线,假装注视着前方,并极不自然地说:“是你朋友?”
我觉得自己讪讪的,结果他却笑了笑,弄的我更尴尬了!你说我我管谁给他打电话呢?弄的就好像我是在吃醋似的……想到这,我不禁觉得自己脸双颊发烫,于是赶紧抹开脸,朝窗外看去。
他瞟了我一眼,又笑了笑,而后把电话扔回到驾驶台上说:“我弟弟,在德国上学呢!”
我听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这下好了,连他也觉得我是在吃醋了。唉,真是的!失败失败!
我极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没有,我是随便问的,你可别误会!”
他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又拿起手机,一面握在手里一面说:“你是不是跟值机的人都认识?”
我点点头,他接着说:“那把你的手机号跟我说一下吧,下次再来机场有什么事就找你!”
我应了一声,这就报给他,他拨了几个键,就把手机扔给我说:“帮我拨一下,开着车不方便。”
我接过来,拨通了自己的号码,他听到我的手机响了,就拿过他的手机看了看,然后又扔回到台子上。
……
总算到了高速出口的收费站,我心里轻轻呼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快熬到头了。
我忙打开提包说:“我付吧!”可是打开钱包一看,就剩下一张五十的,还是张缺角的——哎哟,把我给尴尬的啊!可是我已经说了我要付的,所以不拿出来也不行,于是就把那张破钱命出来在他面前晃晃说:“也不知道他们收不收破钱?呵,我给忘了,上午又交团费又……就剩这张五十的了……”
他看了看我,突然忍不住笑了,克制了好半天才说:“不用了,我这有零钱!”
要知道,我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进入到市区以后,我赶紧说:“把我随便放到哪个路口就行了。”
他说:“送你还不把你送到?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说:“怕耽误你的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他笑了笑说:“我有什么事?你住哪?我拐一下,方便的很!”
“东月路的民航花园。”我小声说道。
“正好,我等会去那附近洗车!”
我点点头,不作声了。
快到我爸妈的家属院门口的时候,我忙说:“就停这吧!”
他问:“不用进院子吗?”
我说:“不用进了,在里面拐来拐去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