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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上下部全)》第15章

作者:镜后 字数:2761 书籍:蜜意经(上下部全)

  “呵,你知道暗算我的人用什么武器么?”

  他一怔:“暗算?是谁?!”

  “一个挥刀劈斩,一个拉弓放箭,铁做的箭头,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她笑得云淡风轻,所说的却如石破天惊。

  虽然南陵朝廷控制兵器甚严,但民间依然有许多人私藏着各式各样的攻击性武器,而像一般护院、镖师、猎户等使用的刀剑或木弓骨箭,则不受府衙限制。

  至于铁箭,那是军中独有之器,当然不排除有人假公济私,暗地买卖。只是一旦被查出,人赃并获,九族株连,可不是闹着玩的,故而鲜少有人敢冒此大险发大财。

  江致远面色大变,手中力道不由更紧了几分:“有没伤着你?!”

  “死里逃生,我命大。”她晃了晃被他死握着的手,“可你也别这么用力,我疼着呢。”

  他闻言一缓,松了松手,思忖半晌,肃声道:“你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原本,我是不知的。”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可看了你的信之后,我大概也能猜着个十之八九吧。”

  “信?你猜着谁了?”江致远眼神微凝,顺着她的手,喝了杯里最后一小口,但觉酒味甘凉,甚合己意,于是起身走到桌边,准备再斟一杯。

  梨木卷草纹方桌上,林林种种,摆着八九样饮器。

  一只蓝花小瓷坛,一只松石绿莲蕊茶壶,两只松石绿莲叶茶杯,一只绘有仙鹤长寿图的陶泥褐釉小酒坛,一只青花缠枝小酒杯,一只圆肚宽口陶釉瓮以及一对青底粉荷瓷碗勺。

  杯中有茶。

  碗里亦还余数勺甜酒。

  江致远先前只顾着看她,才未留意到这些,这时一看,立即觉察出不对劲,再联想到她那眉角含春的媚态,心头猛然一窒,转身冷声问道:“你方才与谁在此喝酒?”

  只准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颜初静只觉好笑,暗生讽意,面上神色却是不变:“我与谁喝酒,与你何干?”

  情敌见

  江致远万料不及这等恬不知羞的话竟会出自她口,一时气极反笑:“这才多久,你就忘了自个身份了?”

  他不提身份倒还罢了,这一说反而提醒了她。

  “你等一会。”颜初静将那搁着笔墨纸砚的榻几移至身边,稍顷,研好些许墨汁,在一张两尺来长的白麻纸上挥毫落笔,写下数行字,不待墨干,便递与他。

  江致远接过一看,刹时气得手都颤了,唰地一声,将纸揉作一团,狠狠掷于地,惊怒不定地瞪着她,沉声喝斥:“你闹够了没?!”

  “这样不好么?俗语说,家和万事兴。你想想,你爹娶了那么多妻妾,府中何曾有过真正的安宁?且不提老夫人与几位姨娘的手段,就你兄弟几人便少不了争权夺利,更不用说他们各房里的争风吃醋,乌烟瘴气……”颜初静淡淡一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惜啊,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原以为你够聪明,没想到你却太聪明了,与那秦家之女堪称绝配……我没兴趣回去看你们恩爱,你也不必借别的事作由头来劝我,言至于此,你走吧。”

  柔和的夕光洒入菱窗。

  她背窗而坐,微仰下颌,望着他,眸光清幽,不带一丝怨恨,更无半分眷恋。

  那么平静淡漠。

  江致远忽然心生寒意,直觉此刻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陌路之人。而这般一针见血的她,他又何尝见过?相识二十年,他自问世上最了解她的人,非己莫属。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何变得如此冷漠决绝,全然不似从前……

  是他伤她太深了么?

  心中的怒火仿佛被冰凌渐渐覆灭,“你素来不屑媚妍之争,瑶月又生性宽和,断不会如他房那般……何况宁钰已是修道之人,红尘富贵焉能入其目?”

  说着,他眼神微微一柔,“他日我若再得娇儿,定然一视同仁,不会让你受着委屈。”

  颜初静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只觉此人已被这封建社会荼毒得无药可救,脑子里装的尽是左拥右抱的齐人之梦,压根儿就把她的拒绝当真!

  “人生在世,固有所愿,可惜事过境迁,心意已全非,恩义既断,何必再续。”她弯唇而笑,嘲意隐约,不再拐弯抹角,“江公子,你有胆子违背誓言,难道就没勇气接受这一纸休离么?天下女子莫或不求一心一意的夫君。你做不到,就该洒然放手,这么死缠硬磨的,实在有辱君子之名,更非大丈夫所为。”

  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很简单的意思——

  你变了心,我就不要你了。

  这些话,是她替以前的那个颜初静说的。

  那个女子活得太天真,死得太凄凉。

  同为女儿身,她怒其不争,却未哀其不幸。因为喜新厌旧乃人之天性,她早已认清事实,朝秦暮楚不是罪,天涯何处无芳草?

  与其怨恨郎心变卦,空流泪水挽旧情,不如早日相离,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俊贵之主,及时行乐,方不负青春年华。终有一夕,或可悟己亦已恋新忘旧。前尘化烟,人生如梦,不论是铭心之爱,还是刻骨之恨,皆湮灭于亘古长流的岁月之河中。

  啪啪啪。

  清亮的拍掌声乍起,又忽止。

  一抹修长英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厅里。

  江致远骇然转身,但见来人玉冠束发,流云袍,碧瑙带,剑眉若峰,一双桃花眸风流勾魂,笑意盈盈。

  这男子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看,笑出声来:“小静这一手小楷典雅不失灵动,小巧中且见大气,写得当真不错。唔,背信弃义?停妻再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哈哈哈,这休夫之书别出新裁,发前人未敢之言,小静啊小静,你真乃当世奇葩也!”

  “萧潋之,你这是存心出来作乱么?”突破炼气初期后,颜初静的听觉愈加灵敏,早就晓得门外有人,只是不知来者是敌或友,故而一直不动声色。这时见他不请自入,笑得旁若无人似的,不禁略感不快。

  萧潋之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落座于榻,握住她的柔荑,含情脉脉:“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某人死缠硬磨,欺负了去么?”

  圣医颜叠吉昔年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一,江致远自小聪慧,筋骨清奇,得其衣钵真传,不仅医术精绝,且武艺过人,故而一向自负了得。方才乍见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自己竟未察觉,已是惊愕,待到颜初静唤出其名,他猛然想起此人来历之后,方熄的怒火禁不住再次熊熊燃起,一见其出手轻薄她,当即化掌为刃,狠狠劈去。

  萧潋之侧身避过,同时挥出一记凌厉掌风,反击过去。

  “住手!”颜初静冷了脸,毫不客气地甩开萧潋之的手,“要打架?出去再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萧潋之惟恐天下不乱,挨近她的身子,贴着那白皙小巧的耳朵,低声轻喃:“我若伤了他,你可不许生气。”

  练武之人,听力本就胜于常人,他此举,明面上是压低声音,不欲让人知晓,实则是显出与她的亲密,示威于某人,撩拨其嫉火。

  眼见萧潋之当着自己的面,三番两次地亲近她,而她却毫不避忌,安然受之。由此可想而知,他们二人早已私通旧情,勾搭多时!可笑自己被蒙于鼓里,稀里糊涂,以为有愧于她,还一心想劝她回家……

  奸夫淫妇!

  江致远本就被颜初静的冷言冷语弄得方寸已乱,再经萧潋之这一番□裸的挑衅,终于失了冷静,自腰间抽出软剑问雪。

  问雪如名,清冷无尘,甫一离鞘,便流转出犹若千年雪峰上耀目欲盲的寒光。

  一剑在手,他神色冷峻如山,与先前怒形于表之状,判若两人,然言语仍锋芒逼人:“久闻青洛剑法名冠郅高,萧潋之,你可有胆与我比试一番?”

  萧潋之微敛笑意,凝望着他手中的问雪,半晌,道:“你若想胜我,最好换把剑来。”

  江致远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颜初静虽不解萧潋之所言,但也未出声问他,只是推开他:“比不比?”

  伸手搂住她的细腰,萧潋之再接再厉地狂吃豆腐,丝毫不将某人的冰箭牌目光当一回事,吊儿郎当地说道:“盛情难却啊,比就比吧。”

  她挥挥手,赶苍蝇似的。

  萧潋之也不介意,笑了笑,松手下榻。

  脚尖刚沾地。

  隔着一帘竹叶薄纱子,寝房那边隐约响起一声含糊不清的“哎哟”,好象醉酒之人醒来时忽觉头疼,忍不住呼痛一般……

  谁无情

  雨过天青色的纱帐上,绣薇如雪,极之清雅。李合洵盯着帐顶,楞了半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榆木雕花鸟纹牙床上,四周摆设看着有几分眼熟,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不由一惊,连忙坐起身来。

  这一动,他便觉脑瓜子沉沉的,隐隐涨疼,既象被锤子重重敲打过,又象被灌了十斤八斤酒水似的,实在难受得紧,禁不住呼痛一声,抬手抚住额头。

  轻纱薄,帘动仿无声。

  女子清婉的嗓音宛若风拂春柳,涧溪缓流:“李公子,可要喝些醒酒汤?”

  李合洵抬起头,只见颜初静端着只青釉如意碗,莲步轻移,由远至近。在她身后,两个俊美绝俗的男子,一个手执长剑,站在屏风旁,冷冷地盯着他;一个依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同的眼神,相似的狠意,犹如深山野林中捕食的猛兽,令人望之生畏。

  “不、不要了。”他结巴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后悔辜负了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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