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的厢房亮着灯火,我透过半开的窗户往里一瞥,便见屋中有三人,一个是那个陈飞扬,一个是无尘大师,还有一人居然是庄姨。
“陈舵主,你们计划今天劫法场,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庄姨脸色铁青地看了陈舵主一眼,质问道,“是不是你们根本不信任我?”
“嘿嘿!不是不信任夫人,只是我们考虑夫人爱子新丧,不想叨唠夫人!”陈舵主干笑几声,答道。
“你少演戏,你们京城分舵的人根本不相信我们暗堂的人。”庄姨瞥了陈舵主一眼,说道,“上次的行刺行动若不是你们京城分舵的人走漏消息,我们暗堂的刺客早就把那个鞑子皇帝送上西天了。”
“夫人还好意思提上次刺杀的事。”陈舵主嗤笑了一声,说道,“上次趁鞑子皇帝出巡,我们京城分舵可是安排地天衣无缝,若不是你们暗堂的刺客不济,怎么会错失良机。”
听了庄姨和陈飞扬的话,我顿时心头一凛。虽然我已经知道他们都是天地会的人,但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不仅分属不同的机构,而且还有着深刻的矛盾。
天地会会众多,内部结构也非常复杂,除在各省都有分舵外,还有香堂、刑堂和暗堂三个分堂。香堂主司入会人员的审核,刑堂职掌赏罚,暗堂负责刺杀,各分舵主要负责联络消息和行动策划配合。
庄姨原来也是暗堂的人,但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过?他们口中行刺皇帝的事情似乎我也没有听师父说过,是不是其中别有隐情呢?
十五 劫囚风云(5)
“阿弥陀佛!两位不要再吵了!”无尘挣扎着爬起来劝道,“虽然两位分属不同的组织,但同时天地会的人,同样有着反清复明的理想,何必为了一些小事喋喋不休。”
无尘看了庄姨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夫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令郎之死全怪老衲照顾不周,还望夫人不要嫉恨陈舵主。”
“大师言重了!”庄姨似乎对无尘非常尊重,见他发话了,说话语气也恭敬了几分,“犬子既然投效了天地会,便随时准备为天地会牺牲,如今只能怪他学艺不精,跟大师无关。”
“阿弥陀佛!话虽如此,但老衲难辞其咎。”无尘叹了口气,说道,“不知令郎的后事如今可办妥?那日在狱中老衲听说官府将他们的尸体悬在城门口示众。”
“说来气恼。”庄姨愤怒地看了陈飞扬一眼,说道,“我儿子和死去的众兄弟的尸首被官府在城门上示众了三天,因有重兵把守,一直没有机会抢,好不容易第四天被丢到了乱葬岗,我便通知了北京分舵的兄弟一起去安葬,但可惜有些人居然袖手旁观。”
“这本就是一个官府的诱敌之计!”陈飞扬鄙夷地看了庄姨一眼,说道,“但有些人不听劝执意要去,结果差点把命搭上。”
庄姨闻言,顿时脸涨得通红,怒道,“陈飞扬,你少得意,只怕是你自己贪生怕死,根本没把死去的兄弟放在心上,我庄珏是中了埋伏,但救命恩人绝对不是你!”
“不错,夫人风韵犹存,救你的是一个年青侠士!”陈飞扬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但若不是陈某把你藏在棺材铺,只怕你早就让官府抓去了!”
奇怪,那陈飞扬的笑声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略一思索,便想起陈飞扬便是隆庆寺一役的刺客首领。原来那日刺杀天地会北京分舵是倾巢出动,这也难怪将秋兰的侍卫打得七零八落。但这个陈飞扬也确有几分本事,居然能够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中全身而退。
“相互救助本就是兄弟间该做的!”无尘大师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沉声道,“夫人爱子心切情有可原,陈舵主从大局出发也无可厚非。我们唯今之计是考虑一下今后的计划!”
“大师说的是!”陈飞扬正色道,“隆庆寺一役,北京分舵的弟子死伤不少,今后只怕要更加小心行事。”
“陈舵主所言极是。”无尘点头道,“我们撤退后官府定然会仔细搜查神仙胡同的屋子,只怕会让官兵发现了秘道,进而暴露了分舵所在。”
“这个大师可以放心。”陈飞扬笑了笑,说道,“前日从秘道出来,我便已让人封死了入口,担保官兵一无所获。”
“陈舵主考虑得果然周到!”无尘欣慰地笑了笑,问道,“对了,不知那位和老衲一起上法场的姑娘如今何在呀?”
“哦,那位姑娘就在隔壁,但想必是吓坏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陈飞扬答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何来历?”
“那位姑娘名叫牡丹,是裕亲王的姬妾。”无尘长叹一声,说道,“老衲被捕后先被囚在刑部,后来被转到了裕亲王府,一日老衲见王府防范松懈,便想脱困而出,结果被侍卫发现,便避入那位姑娘的房中,但可惜被裕亲王发现了,结果连累那位姑娘。”
“怪不得官府将那姑娘定罪暗通乱党,原来如此。”陈飞扬恍然大悟地说道,“今天我们劫法场的时候,还有一个女子尾随我们到了别院,说是找他的姐妹牡丹,看来倒没有撒谎。”
“你说的那女子是不是叫沈宛,长得貌美如花,从扬州来的?”庄姨突然问道。
“这个在下不知,不过那女子的确有几分姿色。”陈飞扬笑了笑,说道,“而且据李四说,她就是那日跟永宁公主到隆庆寺进香的女子。”
“那定然是沈宛没错了!”庄姨闻言点头道,“你们有所不知,沈宛是我从扬州高金礼聘而来的,她原来依翠阁的红牌姑娘,那个永宁公主原来是扬州依翠阁的丫头,两人是布衣之交,所以感情颇深。”
“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裕亲王那么在意那女人,宁愿退兵也不愿我们伤害那女人!”陈飞扬接口道,“看来这个女人果然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呀。”
“你想干什么?”庄姨见陈飞扬脸露异色,问道,“你不能伤害沈姑娘,若她有什么闪失,只怕万花楼的牌子就砸了。”
“没什么?”陈飞扬诡异地笑了笑,说道,“我们不妨设个陷阱,一举拔去裕亲王这个眼中钉。”
“只怕事情并不是如你想得那么简单!”无尘大师看了陈飞扬一眼,说道,“若沈姑娘真是与永宁公主一起到隆庆寺进香的那位姑娘,那她应该不是一个弱女子。”
十六 劫囚风云(6)
“大师此话怎讲?”陈飞扬惊讶地问道,“那姑娘是李大抓住的,现在正关在库房,她看起来不像是武林中人。”
“老衲尚不能肯定。”无尘大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上次见那姑娘觉得她那呼吸绵长、步履轻盈,似是习过内家功夫,但见她双目无光,又不似内功深厚之人。”
“所以那日大师坚持不派去杀他,而仅仅是让庄谦去下迷香。”陈飞扬接口道。
“不错!”无尘叹了口气答道,“谦儿年少但一心要建功立业,老衲拗不过便派他去下迷香,但谁知他还是出了意外。”
“我验过谦儿的身子,他是中毒而死。”庄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沉声道,“他会咬破口中藏着的毒囊,定然是为人所擒。”
“谦儿虽然年少,但功夫也有几分火候。”无尘继续道,“若擒住谦儿的便是那女人,那女人就不简单了。”
“那女人应该不会武功!”陈飞扬想了想,答道,“那日我撤退后曾中途折返,见那女人躲在墙角,便朝她放了一枚飞镖,但那女子似乎浑然不觉,即使中镖昏倒。”
听了陈飞扬的解释,无尘沉默一会儿,转头问庄姨道,“那位沈姑娘如今是万花楼的人,不知夫人有何看法。”
“贱妾也不敢断言!”庄姨沉吟了半晌,答道,“贱妾平日和沈姑娘谈论的不过琴棋书画,至于别的真是不了然。”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试一试!”陈飞扬突然神秘地笑了笑,说道。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是借这个机会向他们透露我的身份,从而借助他们的力量完成刺杀的使命,还是为了安全,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坦白说,对于那个陈飞扬,我有一种天生的厌恶。虽然他足智多谋,但我总觉得他过分狡猾,像一个投机主义者。倒是庄姨,虽然她行事不免有几分鲁莽,但因为她的家仇,我相信她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同伴。
好吧!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继续伪装。正当我决定继续偷听他们的试探计划时,突如其来骚乱逼迫着我不得不离开。
“来人呀!来人呀!有奸细!”只听几个守卫在远处大喊。
“什么事?”陈飞扬闻声一跃而出。
我见状,便趁乱往库房赶去,我必须在守卫发现我消失之前赶到,不然便前功尽弃了。
运用缩骨功刚钻进气窗,便听见一阵开锁声。我见状,便赶紧靠在满是尘土的墙上装睡。
门锁打开了,借着窗户透进的月光,我看见一个男子蹑手蹑脚地进来。那男子走到我的面前,静静地端详了我一会儿,突然将他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谁?要干什么?”我本能地睁开眼睛,惊恐地大叫,同时伸出双手,想用力推开那男子。
那男子见我醒来,也不答话,只解下腰带紧紧的缚住了我的双手。然后开始疯狂地撕扯我的衣服。
“想*本姑娘,太自不量力了!”我愤怒地想催动内劲挣开绳索,脑中突然浮现起了刚才陈飞扬他们的对话。
试探!难道这便是试探?借着月光,我用尽目力望去,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脸,陈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