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珠道:“五哥把那两个带过来。”
那两个还在满地滚,秦玉松过去就踢,道:“李三少的话你们听见了?滚过去。”
那两个哪敢不听,手捂着睑,让它血狂流,挣扎爬起,跌跌撞撞奔了过来,近前却各一跤又摔在地上,摔下去之后就没再动。
秦玉松跟了过来,提着单刀站在纪珠身后。
只听纪珠喝落:“把你们的面罩拿下来。”
谁敢不听?
简直如奉圣旨,那四个,忙各自取下了罩头的黑面罩。
纪珠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冷然道:“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使刀的,望望使剑断指的那个没说话。
纪珠明白,那是头儿,抬剑一指,道:“你说。”
使剑断指的,是个满脸阴鹫,如今却苍白不带血色的瘦削中年汉子,只听他咬着牙,带着哼哼的道:“姓李的,你多此一间,当然是二阿哥。”
纪珠道:“我不信,二阿哥仁厚得迹近懦弱,他不会,甚至于不敢这么做。”
那瘦削的中年汉子道:“只要是二阿哥门里的人,任何哪个人派的,不都等于是二阿哥派来的。”
纪珠道:“不无道理,但是我还是要知道,派你们的,究竟是哪一个?”
瘦削中年汉子道:“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是桂老。”
“桂老?”
“二阿哥的首席智羹,桂治芳,你知道么?”
纪珠道:“我不必多知道,只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也就够了。”
“有本事不要在我们身上施,你找桂老去。”
纪珠一笑道:“你们把姓桂的当成了什么人,别说是东宫,就是王大殿,我要闯也是照样,念你们是奉命行事,我不愿为已太甚,可以走的,你们就走吧。”
那四个,如逢大赦瘦削的中年汉子也顾不得手疼了,兵刃也不要了,急忙转身向大门急急奔去。
只听门柱一阵响连大门都没顾得再关上。
再看看地上那两个,都仰面躺着,一动不动,死了似的。
只听秦玉松道:“三少,您别管了,我去招呼人来把他们抬走。”
这还真得麻烦铁霸王手下的那些弟兄。
纪珠道:“有劳了!’
秦玉松扭头就走,纪珠看见那两个的脑门上,各插着一根银管,都打进去一半了,他走过去拔起了两根银管,在那两个身上擦了擦,顺手扯下了两具黑头罩。
刚才那四个,纪珠一个也不认识,而这两个,却看得纪珠为之一怔。
这两个,虽然满脸血,但是纪珠仍能看出,一个是“京华镖局”的镖师穆子春,一个则是“京华镖局”的趟子手。
纪珠看得火儿往上一冲,随即又忍了下去。
这时候,秦玉松带着人进来了,还有铁英。
纪珠叫了声:“铁大哥。”
铁英道:“了事了,你可不能说我没听你的。”
纪珠截然一笑没说。
秦玉松在那里招呼着,把地上的穆子春跟趟子手抬走了。
铁英道:“我把玉松派来,不过白搭,他一点忙也没帮上,还得累兄弟你救他。”
纪珠道:“不能说五哥没帮上忙,他到底挡了挡刚才那两个。”
铁英凝望着纪珠道:“听玉松说,他是因为贪看你的剑法流了神,兄弟,我没有玉松那么好的眼福。”
纪珠道:“别听五哥的,只能怪他们派来的这几个太不济。”
铁英道:“跟我还客气,我又不是不认识李家的人?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姑娘睡了,我也不——”
只听西耳房里传出了姑娘的话声:“我没睡,铁大哥坐坐。”
纪珠道:“铁大哥留下来陪她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铁英微愕道:“你上哪儿去?”
纪珠道:“我到‘京华镖局’去一趟。”
铁英道:“兄弟,他们也都是奉命行事。’
纪珠道:“铁大哥别忘了,乐振天不是东宫的人,今晚来人里头,有他镖局里的,我不能不去问个清楚。”
铁英一怔,纪珠提剑走了。
堂屋门口出现了姑娘芙蓉,铁英忙迎过去。
姑娘道:“铁大哥,他——”
铁英把纪珠刚告诉他的话,告诉了姑娘。
姑娘脸色有点异样,但没说什么,把铁英请进了堂屋。
四 口 口
纪珠脚下快,何况是带着一肚子火儿,他一口气赶到了“京华镖局”。
镖局的大门关着,连灯都灭了,纪珠三不管,一脚就把大门踢开了,迈腿闯进去。
夜静时分,砰然一声门声.还有不惊动人的?
纪珠刚到前院,两边厢房里奔出来三四个。有光着上身的,有披着衣裳的,一见是纪珠,几个人都一怔。
纪珠道:“我只找乐振天,跟别人没关系。”
说完话,他就要往里走。
有个光着脊梁的副镖师,过来拦住了,道:“这时候了,你有什么事?”
纪珠目光一凝:“你要拦我?”
那副镖师还挺横:“你已经不是这儿的人了,我当然要问个清楚。”
纪珠冷冷道:“他派穆子春跟一个趟子手去杀我,但是两个人都伤在我剑下,就是这么一回事?”
几个人一听,脸上全变了色,但是纪珠手上提着剑,谁也没敢动。
那名副镖师道:“我们明白了,我们要拦你,但是——”
纪珠截口道:“放心,只你空着手,我绝不出剑。”
“好。”
那副镖师一点头,挫腰当胸就是一拳。
纪珠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腕子,底下加上一腿,副镖师马上躺下了,纪珠看也没看他,迈步就往里走。
一声沉喝,厢房里又扑出一个,手里端根梨花枪,分心就刺。
纪珠一侧身躲了过去,猛挥剑路正砸在那人手上,那人大叫一声丢了枪,往后就退,纪珠一脚把根梨花枪踢得老远,迈步就走。
西厢房里一下又涌出了不少人,但是再也没一个敢拦的了。
纪珠提着剑直闯后院,进了后院看,偌大一个院子竟然连~点灯光都没有。
是乐振天跟乐家倩闻风躲了。还是——
纪珠刚要再往里去,只见夜色里,那条青石小径上离他约莫有三丈来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无限美好的人影。
纪珠一眼就看出,那是乐家倩。
他心头微一震,立即收势停步。
乐家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但是无限美好的身影中,却透着幽怨与凄凉,让人只觉得,看她一眼,马上就会被她所感染到。
纪珠吸了一D气,发话道:“我找乐振天。”
乐家倩开了口,话声平静,而且不带一点感情:“你来得不巧,他不在。”
纪珠道:“真不在?”
乐家倩道:“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帮着他骗你。”
纪珠道:“后院听得见前头?”
“是的。”乐家倩道:“要不,我怎么会站在这儿等你?”
纪珠道:“那么,乐振天是听见我来之前就不在的,还是听见我来以后才不在的。”
乐家倩道:”我不愿意帮他说话,也没有必要冤枉他,在你来以前,他就不在了。”
“他上哪儿去了?”
“他下午就不在了,带着穆子春跟一个弟兄出去了。”
“穆子春?”
“是的。”
“你可知道,穆子春跟另外一个已经死了?”
“知道,我刚才听见你说了。”
“那么你是知道乐振天带着穆子春跟另外一个干什么去了?”
“原先不知道,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不过我相信到你那儿去的只有穆子春跟那名弟兄,或者还有别人,但是我那位干爹绝不会去。”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了解你的修为,知道你的身手,这种事他只会让别人去,自己是绝不会往前抢。”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
“我也是听见你说话以后才知道的。”
“你有机会躲,你为什么不躲?”
“我没有必要躲,也不想躲。”
“不要以为我只找乐振天,不找你,找不到乐振天,先找你也一样。”
“我相信在外人眼里,找他跟找我都一样。”
“在外人眼里,难道说有什么不一样?”
“先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躲,反而站在这儿等你。”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就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下一次,即便有的话,那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再过下去,生不如死,所以我宁愿抓住这一次机会,不管是生,还是死。”
纪珠听得心中跳动,目光一凝,道:“我不懂你这什么意思了。”
“那要看你是让我生,还是让我死,如果你是让我死,那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过来给我一剑,我绝不还手,也绝不躲避。”
“你愿意死?”
“我生不如死,但是只能让我觉得还有生趣,我当然还是愿意活着。”
“我实在不但你的意思。”
“我会告诉你,但要看你是让我生,还是让我死。”
纪珠越听越觉得她话里有话,越听越觉得许然心动,道:“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要能让我觉得某个人有应该活下去的理由,我当然会让他活下去——”
“你是说,我得先让你懂得我的意思?”
“不错。”
乐家倩沉默了一下:“放眼京畿,甚至于当今,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