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与尧当然说话算数,不仅如此,为了向鹿深证明自己的决心,他还安排了经济媒体和视频跟拍。
“我,陶与尧,如果今天鹿小姐的体检证明确实显示怀有身孕,并经过检测与我的丈夫雁决确系血缘关系,我会流掉孩子,成全他们这段肮脏的关系。"确认镜头盖是打开的状态,陶与尧站在摄像头前,一字一句地保证道。
雁决就站在他身边,眉心都快蹙成一个"川"字,却隐忍着一字不发。
这是他和陶与尧事先约好的:他演技太差,安安静静扮演一个被冤枉出轨却因顾及家族无法替自己鸣冤的丈夫就好。
"流掉孩子"这一条件也是陶与尧自子加上的。商量对策时,雁母迷信,不同意他说这么晦气的话。
陶与尧却眨着眼睛说,"妈,二叔一早就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了,现在我们抛出这诱饵,他们才会更快上钩。"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鹿深给出体检的医院名称时,心底无比忐忑。在这种关键时刻,在哪一方指定的医院进行体检对检查结果可能会造成不同。
所以,陶与尧完全可以自己指定一个医院,要求鹿深去检查,然后用自己的手腕儿做出假的报告来。
可陶与尧没有。
这让鹿深心理升腾起一点奇妙的不合理感。
但同时她也庆幸陶与尧没这么做,否则她根本没有机会在检查结果上做手脚。
雁决淡淡地看了一眼同立在人群中的雁长宇。
他几乎是站在鹿深身边的,没有只言片语,但几乎已将“势在必得”几个字写在脸上。他又觑了一眼举着摄像机的媒体,后者会意,立马跟上前面两人,拍下足够多的视频。"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啊?"有来看病的患者发出疑问。
“医院嘛,总有人生病,当然永远人多喽!”
"不是这个意思,你看那些穿着西装白衬衫的,还扛个摄影机,是来医院拍戏的?""拍戏肯定得清场呀。"
鹿深轻扬了一下唇角:可不就是拍戏嘛,而且是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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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深没想到陶与尧会这么蠢,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还找经济媒体来跟拍!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一会儿等自己的检查报告出来雁决和陶与尧将处于何种尴尬的境地。可惜了,雁父雁母和老爷子没在。
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媒体跟拍,生意人常用的公众号上也在实况报道这场大戏。查怀孕与否的项目很简单:抽血化验孕激素三项。
应当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一群人同时涌入就诊室时,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医生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从侧面推了推眼镜,问鹿深, "哪里不舒服?"
鹿深感到一丝不对劲,但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医生,我怀孕了,需要做什么检查才能证明我怀孕呢?”
“先抽个血吧。”戴眼镜的医生低头开单子,伴随着“滋滋滋”的声音,打印机缓缓吐出一张检查单
“好的,谢谢医生。”把单子拿在手里,鹿深才猛然惊觉心惊肉跳的地方:明明进诊室的是一群人,这医生竟直接冲她问问题,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提前交代好的。
……演得这么生硬,陶与尧又那么聪明,万一让他看出端倪怎么办?!
已经到了这步,也没别的补救方法了,鹿深捏着检查单,带着庞大的队伍坐电梯下一楼交费,而后到二楼抽血的窗口排队。
这个过程里,陶与尧一直站在离她比较近的位置,急切地望着她每一个动作。
到取号机上取了号,鹿深在陶与尧身边的座位落座,完全不顾他另一边的雁决, "小嫂子,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叫到我的号,针头插.入我的胳膊,你们再想反悔就回天乏术了。"
陶与尧抿着嘴唇,眼泪汪汪的,又要哭。
雁决的视线一刻也没从他脸上离开过,他刹那间呼吸的频率都变快了,要起身的一瞬被陶与尧悄悄抓住他小拇指的动作制止。
“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陶与尧摇了摇头,鼻尖红彤彤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要努力坚强, "但我就要个结果。"
"那你们可别后悔。"鹿深低声说完,机械女生在抽血处响起。“请A59号到2号窗口。”
它一共重复了三遍,鹿深才起身,挽
起袖子,将胳膊伸入窗口。
血液顺着血管流入三根管子。
"谢谢。"鹿深和抽血的护士全程没有视线交流。
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请在一小时后在机器上打印结果。”护士提示。
这支队伍便在化验室外的等待区坐了下来。
陶与尧和雁决还是坐在一起,雁决想牵陶与尧的手,被对方红着眼睛一瞪,又把手收回去了。这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完全是:丈夫出轨想获得原谅,但他的先生伤心又生气。
雁长宇和鹿深坐在同一排,交流的声音虽小,却足够被录进视频里。
"深深,做得不错。"雁长宇说。
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了,保险起见,鹿深没回答。
这一个小时,两班人马的心情异常统一。
鹿深和雁长宇当然是兴奋的,他们规划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要成功了!
尤其是雁长宇,一想到一个小时后陶与尧和雁决在媒体前将会有多丢脸,他就激动的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战栗。
陶与尧演出来的伤心很真实,但心里比谁都期待。再高段位的绿茶又怎么样?马上就要栽在他手里了,嘿嘿。
连续被坑了多次的雁决也感到松快,原先的鹿深在他这里跟任何一个员工都没有区别,但一连两次设计到他头上,也让他厌烦不已。
心思不在工作上的员工早点滚蛋,无论对公司还是对部门,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多数时候,医院的检查结果都会在医生所给的时间范围前出来。还不到一小时,排队打印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鹿深的名字。检查单上一共三个项目:雌二醇,孕酮,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每个项目后面都跟着一个数字。
661.00
67.00
594.0
结果一到手里,陶与尧就一把夺过来看了。他和所有没学过医的一样,只看得懂数字,再后面的单位就看不懂了。
"小嫂子不要急,我们去找医生看看就知道了。"鹿深说话的语调平稳自然,剩差带着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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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陶与尧忍辱负重地点头。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诊室,请医生看结果。
同样一个熟悉的推眼镜动作, "孕酮很高,数值都挺好的,恭喜你,怀了一个健康的宝宝。"从进医院起,鹿深一颗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她如释重负地一笑,向医生道谢。雁长宇也不可控制地露出笑容。
他感到遗憾:陶与尧这蠢才怎么只请了视频跟拍,为何不干脆直播呢?
鹿深转身, "小嫂子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她笑了笑, "要不就趁着天时地利,手术就在这个医院做?"
雁长宇在一旁立着,笑看陶与尧和雁决。
出乎鹿深意料的是,陶与尧表现得很冷静。他凑到医生跟前,把那张检查单重新看了一遍,然后惊讶地“呀”了声。
“我就说这些数字怎么这么眼熟,我现在才发现,跟我怀孕时第一次做的检查数据好接近啊。”他问鹿深, "小表妹,这个检查单该不会是你作假的吧?"
鹿深面色不改,委屈又坚定,"小嫂子如果不相信,我再做一次检查就是了。"
医生也慌忙摆手:“小伙子切勿乱说,除假结果算医疗事故了,我们医院可担不起这责任!”
陶与尧也左右为难, "唉”地叹了口气, "鹿深,你知道的,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不可能安心放手。"
“那就再做一次检查。”鹿深毫不惧怕。
她交给医生这么多检查单,鹿深就不信能有几张数值和陶与尧的检查结果相同。
第二张单子出来时,鹿深没找医生,先递给了陶与尧。
“小嫂子快看看,这次的数值和你的一不一样啊?”她已经懒得装了,原本该真诚的语气中已逐渐透露出嘲讽。
陶与尧拿着单子,认认真真端详了一会儿, “唾”了声, “可真是太巧了,这份结果和我第二次体检的数值一模一样呢~"
鹿深注意到,他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顿觉不妙。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的检查单子和你的一样?”鹿深毕竟没怀过孕,说话也底气不足, "还有,数值一样是什么很
稀奇的事吗?"
“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做体检数值都会不一样,难道你觉得数字一模一样是什么很稀松平常的事?"雁决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鹿深身上, "至于你说的证明,我已经让人送来了,你马上就能看到。”
说话间,林昀拎着一个文件袋走进医院,先是响亮地吹了一个口哨,才吊儿郎当地说,“哇,好多人啊,开演唱会吗?"
雁决冷淡又烦躁地扫他一眼,后者立刻怂了,举手做投降姿势, “开个玩笑而已,非得所有人都
像你一样呆头呆脑吗?"
雁决:"拿来。"
林昀没把文件袋递给他,反而自己打开,从中拿出一叠纸质材料,笑盈盈地对鹿深说, "小表妹是吧?我和雁决亲如兄弟,应该也可以这么喊你。"
鹿深此时已完全僵住了,快速在脑子里把种种迹象穿成了完整的事实链:明明舆论已经很疯狂,雁决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却毫无动静;陶与尧这么聪明的脑子,却任由她指定医院体检;还有那个表现拙劣的医生……
鹿深这才惊觉:陶与尧故意带着媒体来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陶与尧,你未免……太有城府。”
“玩儿不起就恶人先告状?”陶与尧站久了腰酸,微微弓着腰, “我只是在积极保护自己罢了。"
来医院看病却顺便看了一场戏的人讨论起来。
“我看懂了,是小三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戏码。”“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人不可貌相,有些人长得好看,其实坏着呢。"
"女孩子这么作贱自己,父母脸上怎么挂得住哦!要是我家姑娘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我宁愿她从没出生过。"
"原配肚子都那么大了,还忍心插足别人家庭,有点太不要脸了!"
被人戳着脊梁骨侮辱的感觉并不好受,鹿深脸色一片灰暗,耻辱的汪洋从脚底往上爬,逐渐漫过头顶,令她窒息。
喉咙像被人一只手掐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他们今天已经在外面耽搁了一早上,雁
决搀着陶与尧,担心他身体不适,想快点结束, "鹿小姐,你还需要换个医院做检查吗?"
他看了看鹿深和雁长宇, ”我们不指定医院,选一个就近的即可。"雁长宇见大势已去,没再和鹿深多说一句话。
陶与尧笑得一双眼睛弯成月牙,那明眸皓齿的模样看起来纯良可爱,一点都不像有心机的人。
“事情都清楚了的话,我报警处理了哦。"他说, "还有哦,虽然不是直播,但咱摄影师敬业,视频是边拍边剪的,从进医院到检查过程,再到我们刚刚的讨论,全都发出去啦!"
最后。”他慢慢收了嬉皮笑脸,严肃起来,"鹿深,你会为你所有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还有这家医院……二叔,如果我的调查结果无误,这医院最大的股东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