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传授镇子里的人一些草木医药之术,顺手救些病人,因此在立场上来说虽身为阴阳家的人,是敌人,竟然也能得到了谷内许多人的尊敬,甚至某些热血少年的倾慕。
不过少司命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仿佛空谷幽兰,不染人间烟火,又如无心神女,仙凡相距何止万里,只能隔着重重帘纱远远观望那朦胧而美好的倩影。于是敢于向她发起攻势的少年门无一不被发了无视卡,黯然魂伤,一颗炽热的爱心碎了一地。
这位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赵信心中疑惑,却还是立刻微笑着问道:“少司命姑娘,来御剑阁有什么事吗?”
少司命只是默然扫了赵信一眼,径直移开莲步,向李梦然所在行去。
呃,果然,被无视了。
虽然早有准备,赵信还是微觉尴尬,不由苦笑。
而在此时,少司命已缓步来到李梦然身前,静静立着,静静看着,不语。如莲似兰的幽香轻轻柔柔的晕散开来,将空气中满溢的酒香尽数掩盖。
正将酒杯举至唇边的李梦然眉头微皱,随手一泼,将晶莹的酒液洒出窗外,化作一团朦胧雨雾。
轻轻搁下杯子,他转头看向少司命,淡淡道:“你找我?”
少司命轻轻点头。
“有重要的事?”
点头。
“是外面的人让你来联络的吧?”
点头。
“人已经在乾坤谷外了?”
点头。
“是关于苍灵玉佩的事?”
还是点头。
“你就只会点头吗?”
少司命螓首欲垂,却又马上顿住,想了想,缓缓摇头。
李梦然嘴角笑意一闪即逝,道:“好了,我大概了解了,来的是谁?”
少司命沉默片刻,深出纤纤玉指,在空气来回勾画,不一会儿,墨绿色的真气凝出两个娟秀纤细的字迹——东君。
“是他?”李梦然眼波微动,随后缓缓起身,道:“人在哪里?”
少司命不答,直接转过身,起步向外走去。
“赵信,去把天明和盖聂叫出来,我在谷口等着他们。”李梦然迈步跟上,临走前对赵信叮嘱了一句。
…………
乾坤谷外,某处白雪皑皑的山丘上,东君立在一片素白无痕之间,负手远望。
“乾坤谷,果然是一处天险绝地,单是这天然形成的大阵,便可陷十万军马。”
在他眼中,前方的乾坤谷完全被一团浩然磅薄,乱中有序的元气涡流所包裹。那庞大的元气涡流如同一个能碾碎山河的巨大磨盘,又像是深渊中能吞噬的一切庞大旋涡,气势汹汹,几乎占据整个视野。连天亘地,覆压百里。
东君凝神静观乾坤谷,相要找出其外大阵元气运转的规律,然而许久过去,却依然是千头万绪,毫无所得,反使得自己双目酸痛,精神渐疲,于是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将心思转到其他事上。
“这次奉东皇大人之命来取最后一枚苍灵玉佩,那个人会答应吗?”
他想起东皇太一临来前的话,又想将之前蜃楼一战李梦然那斩破一切,极尽升华的最后一剑,心中不禁有些动摇。
“算了,东皇大人的预测从来没有错过,我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好。”
东君摇摇头,不再多想,静静等待起来。渐渐的,身影似乎与这片雪白的天地融成一体,不分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将他惊醒。睁开眼,一身素白的李梦然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面前,周边千米之内的雪面上却没有一点痕迹,如同一片轻羽,乘风而至。
李梦然!?
东君乍见李梦然,瞳也一缩,心神摇动,恍惚之间,视野扭曲,仿佛看见一个由剑组成的世界。
这里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山川河岳,日月星海,所有的物象,所有的生灵都是由剑化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锐泽,溢洋各种千万种不同的剑意。无数种生灵物象,无数种不同的剑意在各自独立的同时又连成一体,被一种浩荡无边的意韵所贯穿,连结,汇成了一把至终、至大、至强的“剑”。
此剑一发,便是乾坤倾覆,时空破灭,斩尽千劫,证得永恒。所有的阻碍都会在这把剑下灰飞烟灭,所有的枷锁都会在这一剑下化作碎骸,此剑,锋芒无铸,无物可阻!
此时,一念微动,万剑尽去,世界归原,李梦然的身影再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他又变强了!而且比起以前强了太多,是质的改变!那种感觉,和东皇大人的无量星域相差仿佛,难道他……
东君心下震动,脸上不由带了一丝惊色。
到他这样的境界,随神感应,心血来潮之事决不是空穴来风,他当然不会把刚才的经历当作是在雪地里站久了,脑子突然发懵,出现了幻觉。
那只能说明,李梦然的确是如东皇太一一般,达到了那一个他现在还未企及的境界。即使不如东皇太一,至少也是接近了,否则怎么可能让他早已磨练得坚如磐石的心境轻易动摇。
“又见面了。”李梦然先打招呼,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是啊,又见面了。”东君很快回过神,同样微笑,不过却是苦笑:“许久未见,阁下的修为又精进了许多啊。”
“不过是略有奇遇罢了。不知东君此次特别光临乾坤谷,且让少司命传话要见我又是为了何事?”虽然早已经对东君的目的有所了解,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一下。
“阁下应该知道苍灵玉佩吧?东君此来,便是奉东皇阁下之命,想和阁下谈一谈这最后一枚苍灵玉佩之事。”东君的性子与李梦然相近,也懒得绕弯子,直言相告。
“哦……没记错的话,李某与你们阴阳家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吧,你竟然真的就这么直接上门,来找李某讨要玉佩了?要是李某突然起意想将你如少司命一般留在干谷中做客,那你该怎么办呢?”李梦然似笑非笑,眼中冷光一闪,庞大无形的气势毫无预兆的破空碾下,降临在东君身上。
顿时,他身子一紧,几难动指,宛如被万吨水流所凝缚,但面上却毫不动容,只是用平静语气道:“看来最后一块苍灵玉佩的确是在阁下手中。来此之前,东皇大人曾说过阁下会将玉佩交给我们,而东君唯东皇大人之命是从,自然就冒昧上门了。”
“东皇太一真这么说过?”李梦然眉头微皱,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气势瞬间如阳春雪融,烟消云散。
东君不答,只是点头,神色古井无波,没有一点虚假。
东皇太一,竟然真能料到我的心思和行动吗?他的占卜之术真到了如此程度?
李梦然眉头皱得越深,眼睛微眯,沉吟不语。知道东君到来之后,他还真有顺水推舟将最后一枚苍灵玉佩交出去的想法。虽然这样做表面上看去与他的立场不相符,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助纣为虐,但别人有别人的想法,他也有基于自己利益的考量。
藏起最后一枚玉佩能不能真正阻止东皇太一的计划?就算能,御剑飞仙阁一脉势力面对疯狂的赢政和阴阳家,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且天下也不是只有御剑阁与嬴政两方势力,如果他们两方拼了个两败俱伤,恐怕某些人作梦都会笑醒。况且,他像是那种为了天下苍生牺牲自己的圣人吗?
从一开始降临这个世界,他就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和执念来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直接与嬴政和阴阳家对上明显不是个好选择,要想能尽情纵横,还是先得把天下局势搅成一滩混水才好。不管过程如何,反正只要最后结果一样不就好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而立,一个静思,一个无言,仿佛两座栩栩如生的雕像,沉默在一片茫茫白地中。
好一会儿,东君耳廓微动,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已渐渐接近二人所在,才试探着问:“那么阁下准备怎么做?”
李梦然想罢,轻笑道:“可以,将那最后一枚苍灵玉佩给你们也没什么,反正对于我来说,那块玉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阁下答应了?”东君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李梦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李梦然颌首,却又道:“不过玉佩不在我身上,而且那是我弟子父亲所留下的遗物,他未必愿意交给你们。”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阁下的弟子一定不会吝惜一个玉佩的。”东君扫了李梦然一眼,心中没有丝毫担忧。他完全不认为以李梦然的手段,会连自己的弟子都搞不定。
果然,李梦然立刻就面无表情的接道:“我可以尽力说服天明将玉佩拿出来,但有一个条件。”
“哦,不知是什么条件?”东君神色一凛。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这才正常,以李梦然的脾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将玉佩交出来?
“二样东西。”李梦然淡淡的道:“苍龙七宿中的宝物,我要拿走二件。太公望留下的宝藏中宝物无数,甚至有不死药这等不世奇珍,我把最关键的一枚苍灵玉佩送出去,只要其中的二件宝物,且可以承诺不染指赢政梦寐以求的不死药,这并不过分吧?”
“二件?”东君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以。不知阁下想要的是什么?如果能办到,我们绝不会拒绝。”
李梦然目视东君,答案徐徐出口:“其一,我要那柄轩辕夏禹剑。”
“轩辕剑!?”东君的脸色立刻变了。轩辕剑是东皇太一计划中的关键之物,怎么可能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