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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策》38 第三十七章 迷月色(下)

作者:江一雪 字数:5728 书籍:山河策

  “咻!”

  一支精钢倒勾雁翎箭发出尖锐的鸣啸,箭风凌厉,“铮”的一声,钉在了百步之外的巨大青铜兽首,正中额心。

  沉稳的脚步声正好停在门外。姬骧挑了挑眉,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前方挽弓的人。

  演武堂空旷偌大,四角点燃四座青铜灯台,烛光明亮。公子怀璧的手指上扣着镔铁指套,取出身边箭筒中另一支长箭,搭上钢弦。那张四百斤的巨大硬弓被一点一点拉开,直到如同满月。

  钢弦震动,第二支长箭陡然射出。箭风呼啸间,长箭“咻!”地钉上了第二面青铜兽首,带着裂石穿空般的力道,巨大的豹首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似乎裂开了缝隙。

  他取箭、挽弓、射箭,淡然镇定,丝毫不像眼睛上蒙着一道黑绢。

  他仅着一袭黑色织锦战袍,简单而沉静;而一侧袍角与鹿皮战靴之上,却寥寥几笔暗绣蟠龙暗纹,隐隐飞扬跋扈。

  “公子怀璧这个乱世的灾星!”

  暮色初起之时,秘密前来拜访他的顾大都督说出的一句话,又响在耳边。

  群雄四起,四方诸侯无不蠢蠢欲动;看来,大晋帝祚的衰微正如残阳西下,已是掩也掩不住了。连顾雍这个老奸巨猾的老权贵,一时不查,也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他的焦点不在这里罢了:“我河西蛮夷远距西北,帝听难达、教化不通,久不沐圣德,如呱呱稚子之被弃。老臣日夜遥望帝都,苦思圣颜……”

  说到这里,他几乎泫然欲泣,特使连忙抚慰:“都督言重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九州三陆,天子未曾一日不忧心。都督日夜操劳,天子定有所感。”

  顾雍感动不已,如幼子闻慈母之音,更是悲从中来:“若天子体念老臣苦思圣颜之心,还请天子使转述一二!公子怀璧这个乱世的灾星……”

  他突然意识到失言,一怔,连忙举袖拭泪掩饰过去:“公子怀璧这个凉州的灾星……老臣为天子经营河西数十年,得民意甚重;公子怀璧行权弄奸,僭越王府,不容老臣已久。此番若能平定五胡,下一步必欲除老臣于当下!老臣谨持箕帚、为天子清扫河西,一旦公子怀璧得势,除老臣性命无妨,惟‘忠心’二字,能否依旧向着圣天子?……”

  他一边哭诉一边观察天子使者的神色,似乎在试探特使的意思。姬骧怜悯道:“都督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啊!”

  顾都督终于直接说明了来意:“对公子怀璧,帝都派天子使前来,难道就没有制衡之意么?”

  他是想要拉拢特使,与之联手了。

  “怎么没有让人通报?如果不是熟知你的脚步声,现在你已经死几百次了。”

  公子怀璧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

  他并未回头,又接着取出第三支长箭。他不用箭靶,前方百步处却陈列五面巨大的青铜兽首,有虎豹猿猱各态;其中两面之上,已经钉着两支长箭。

  一阵风吹进来,呼地掀起公子怀璧的袍角与束在脑后的长发,似乎像潜龙在重渊中翻腾。

  他们阔别八年,他居然还能听出他的脚步。姬骧微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他慢慢向前迈出一步:“如果,我是来杀你的呢?”

  他们之间,大约相距五十步。背后是一个人防御最弱的地方,而且,他还蒙着眼睛。

  他的尾音还没有消失,突然之间,腰间佩剑出鞘!

  就在同一刻,公子蓦地转身,手中已成满月的巨弓长箭突然改变了方向;他眼睛还蒙着黑绢,箭镞却正对特使的眉心,出箭!

  “铮!”的一声金铁交击,电光石火之间,精钢的箭镞撞上镔铁重剑,发出尖锐长鸣。弓箭不利近攻,公子此时却只能出箭;而帝都特使居然可以在短短五十步之内,截下公子的箭。这一击相交的间隙,两个高大的身影闪电般向对方逼近,对手的长剑带着山岳般的力量呼啸而来,而公子已没有机会摘下眼睛上的绢纱,弓上已无箭。

  又是一声金铁交击,长剑劈上了铁弓,强大的力量对上强大的力量,居然谁都无法再占先机。公子眼睛上蒙着的黑色绢帛飘然落地,四目相对,两位强者的眼睛里似乎都有闪电般的锋芒一闪而逝。

  两双眼睛锋芒相对又立刻错开,两人的兵器同时收回,再同时挥出。这一切不过是转瞬之间,当第三次长剑与铁弓交锋的声音尖锐地划过,特使的长剑穿过铁弓贴在了公子颈侧;公子反握虚弓,弓弦的方向压向特使的喉咙,他的右手勾着钢弦,向内凹陷成一弯弦月。

  剑在颈上。而弦在咽喉,他的手指只需轻轻一弹,钢弦迸射,就会勒断特使的喉管。

  两人凌厉对视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一抹笑意。

  “看来八年的养尊处优并没有让你松懈一分。”特使轻叹:“你的箭术比起当年,更加精进了。”

  公子微笑:“你也一样。”

  二人相视大笑,特使还剑,公子撤弓。

  浓重的夜色完全包裹了整个凉州城,没有月亮,大漠的夜空上繁星闪烁,像一双双寂寞的眼睛。苍水岸边白日里的繁华已经散尽,贵族的女眷们都已归去,而僧侣吟唱梵呗的声音伴着缓缓流动的苍水,还在苍茫地在夜色中渺渺传送。

  更衬得夜色寂静。

  公子府中华灯初上,夜风吹过,送来隐隐梵音。

  “凉州的夜色,只想让人抛却喧嚣,就此沉寂。”特使低声慨叹。

  这是高高楼阁之上的一方露台,摆着一张案几,铺有两方玉席。特使峨冠博带,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壶薄酿,一盏玉杯。

  “我以为你会更钟爱帝都的繁华。”公子已经换上一身宽松长袍,背倚栏杆,一手执杯,微笑道:“你突然前来,让我措手不及,只好用薄酒招待,倒是怠慢了。”

  “波斯二十年葡萄佳酿!”姬骧赞叹道:“这还算薄酒?”

  “比起帝都公卿的种种豪宴,我凉州自然失色。”

  姬骧拢起广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悠悠道:“你与左贤王八年对峙,今次一战平定河西,在凉州的根基终于牢牢扎下,可以一展宏图了。”

  “此话怎讲?”

  姬骧并不抬眼,依然悠悠道:“河西之地牵制你的,无非是顾雍与河西王府。而顾雍大都督之所以能与你分庭抗礼,无非是左贤王这颗毒瘤在外对你虎视眈眈。外患一消,你必安内;当此之时,你这西北之地,不就尽在你掌控之中了。”

  公子微笑了:“伐梁之后,我欲称霸,尽人皆知。”

  确实,从重逢的那一刻起,他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野心。

  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时代。哪个男儿不欲成英雄?哪个英雄不欲称霸?

  帝都特使抬起头,看着他难掩睥睨的眼睛:“你锋芒太露,有人已经对你不除不快了。”

  沉默。公子并不答话,转动手中的玉杯,似乎在等他说下去,却没有等到下文。他的眼睛闪了一闪,看着特使,微笑着慢慢道:“没有别的了么?”

  他知道了什么?姬骧心头一动。

  眼前凉州城三大势力,顾雍背后的河西王府,特使背后的帝都天子,与公子怀璧背后的公子府。三方势力相互交织,前者与后者水火不容已是尽人皆知;而特使本是为公子伐梁的后续而来,但他的到来哪里是为了安抚梁国百姓、收回梁国公卿的印信,特使唯一的使命是——代表帝都公卿,牵制公子怀璧。

  顾雍是在明知故问,只是巧为试探。因为这层权术画皮不点自破,公子怀璧也心知肚明。

  这样暗潮汹涌的敏感时刻,顾都督秘密约见特使,这样的事太过微妙;公子怀璧与帝都特使又都是惯于权术的老手,互相之间本就隐约有互相猜忌的张力,就更无法说清。

  公子突然朗声一笑:“今日是凉州城的迎春日,苍水之畔美女如云,你这风流才子,怎么不去凑热闹?”

  姬骧笑道:“今日凉州迎春,又传来朔方大捷的战报,双喜临门,我是来向你道贺的。”

  “大可不必。只是小战惨胜而已。”

  姬骧扬眉:“据说跑虎原之上,白将军三剑退贤王,涅槃之剑锋芒毕露?”

  “这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公子微笑,眉宇间颇有一丝骄傲:“我本以为,她需要再磨练些时日。”

  姬骧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叹:“阿若,你对得起白烈白将军了。”

  空气陡然沉默起来。

  刻意要避开的话题终于被提及,像被堵上的洪流扒开了一道小小的缺口。

  公子转过身,手扶阑干,凝望着天上低低闪烁的繁星。那漫天星光如此晶莹明亮,似乎触手可及。

  “物换星移,转眼之间已经八年了。”公子仰首眺望长空,慢慢道:“那么多的人,你们一个一个从我身边离开,我却丝毫无力阻止,更无力挽回。阿骧,这种感觉,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再也不想被命运这样捉弄,随着别人翻云覆雨的手颠沛流离。如果只有成为强者中的强者,才能守卫自己的家园,守卫自己想要守卫的东西……”

  他一字一顿道:“那就让我踏上这条路好了,哪怕是负尽天下人!”

  公子并没有回头,背后的人也久久沉默。

  一直是这样,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毫无戒备地背对着的人。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带来的伤害就越不能原谅。

  “姬骧,你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春寒料峭且迎春,苍水之畔多丽人……正月二十九,凉州迎春,最绮丽温存的日子。

  “正月二十九,”姬骧静静地凝望着无边的夜色,大漠上空的繁星格外明亮、冰冷,闪烁的星光像在争相用神秘的语言,讲述着一个个千百年来只有它们才知道的故事。

  姬骧缓缓道:“云梦破国。”

  这是一个九州最美丽、最神秘的国度,沦丧在烽火之下的日子。

  “此生再也不做任何人的棋子……”公子慢慢地说,声音听不出起伏:“你做到了么?我们的这个誓约,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么?”

  此生再也不做任何人的棋子!

  那两个浑身浴血的少年恶狠狠地用自己的命为赌注,两次对着苍天击掌许下同一个誓言。一次在相逢之初,一次在诀别之时。第一次,只有一个人是他们的仇人;第二次,全天下的枭雄都是他们的对手。

  当最初两只手掌击在一起许下这个誓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他们未来失去的和得到的,都已经注定了。

  姬骧默然无语。

  “你应该知道,这一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今日来找我喝酒,”公子慢慢道:“是想同情我今日的失意,还是想趁这个时候,为你的孺子皇帝做点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说?!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喝酒!”姬骧压制住陡然升起的怒气,冷冷道:“嬴怀璧,与我从我们击掌为誓的那一天起,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没有后悔过!我或许对你不起,我的命,你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但不是因为同情愧疚,是因为你是我的兄弟!”

  “我不要你的命!”公子陡然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只想让每一个人都活着!”

  多可笑,从公子怀璧的口中说出来——我想让每一个人都活着。

  没有人能笑出来,兄弟两个狠狠地瞪着对方,却渐渐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扩大的悲凉。

  这是二十七岁的嬴怀璧,替十七岁的嬴怀璧喊出来的。

  那是少年时惨痛的梦,弱者只能在乱世的漩涡里苦苦挣扎,被命运的巨手肆意拨弄,看着兄弟反目,看着心上人离去,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还能做什么?

  因为他们不够强大。

  而终于强大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每登上一步强大的台阶,就必须逼着自己更强大,哪怕不择手段。这是权力与功业的角逐场,不强大,便死去——这便是铁血时代的生存法则。

  就这样踏上铁血之途,与记忆中的少年和往事,一步一步背离。

  “你走吧,”公子怀璧颓然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自从公子怀璧的禁乐令下来,凉州城入夜之后便会宵禁,不得妄动器乐;于是这一片夜色,就更加沉寂。

  姬骧慢慢踱步在月下,他并没有带随扈的武士,一个人离开公子府,向暂住的府邸走回去。

  一句低低的奇异曲调传进而过,他突然停住脚步,回首望去——

  半月慢慢升了起来,苍黄悴白的月色压下去了星光,为夜色拢上一层飘渺的雾。依稀可见高高楼台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凭栏而立,长衣广袖像临风舒羽的孤鹤,迎着粹白的月色和闪烁的繁星,在低低吟诵着音符奇诡的诗句。

  他看不清楚,却可以想象,那个人手执玉杯,用象牙著轻击奏出诡异的节奏,对着天际残月,用北陆人听不懂的语言,低低地吟唱,断断续续的词句,悄悄飘在夜色。

  可是姬骧不是北陆人,他听得懂。片段的词句飘进耳朵,可以把它还原成一首完整的祭歌——

  霜露交下,薤蒿于野。

  念彼君子,魂佚四荒些!晦明陆离,悲歌招魂些!

  魂兮归来,无远遥些!

  去君之所思,何为四方些?

  六合惘极,天地溷浊。赤郭狰狞,惟魂是索。

  豺狼蔽野,虺蛇吮血。封狐侁侁,白骨蓁蓁。

  风雷夭夭,雨电凄凄。六合之害,不可久游些!

  魂兮归来,无远游些!

  导君之先路,归我所居些!

  穆野多灾,幽途险隘。惟子室家,静好娴些。

  兰膏明烛,翡帷翠帐。肴蒸脍炙,桂酒椒浆。

  伯叔妻子,和和充堂。归来其居,不可久游些!

  魂兮归来,无飘忽些!

  息君之怨怒,还子宁安些!

  生欢勿悦,死苦勿顾。薤露易晞,风吹埃土。

  日月不淹,春秋罔伫。百岁之后,皆归幽都。

  彼岸光明,此间昧殊。魂兮归来,不可久游些!

  低低的吟诵,幽诡、凄冷,以一种奇异的语言和音节在夜色里弥漫,像巫师的祭祀祝祷。

  姬骧感觉自己的心脏陡然紧缩。

  那种语言,是云梦、荆楚江左一带的语言,楚语,姬骧的母语。而这首祭歌,是一种江左风俗,是江左百姓思念故去的亲朋,在祭祀亡灵的节日里吟诵的《招魂》。那个人,在用楚语招魂!

  他在招谁的魂?

  难道八年来每一年的今日,他都在这座公子府最高的楼阁之上,独自对着明月招魂?那么多游荡在战火烽烟里的亡灵,他可曾招到过那一缕不知在何处飘渺的游魂?

  那悲凉的祭歌还在空气中回荡——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姬骧默默转过头去,举步离开。

  楼台上的人吟诵出最后一段音符,停下了象牙著。飘渺的祭歌仿佛还在回荡,但迎面吹来的,只有大漠的夜风。

  他仰首望向天际憔悴的白月,轻轻叹一口气。

  突然之间,好像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楼阁周围暗处潜伏的武士骤然惊动,警惕地盯紧四周,霎时间一片刀光闪烁。比刀光闪烁还要快,怅惘的神色霎时间尽褪,公子怀璧眯起眼睛,锋芒在墨蓝的瞳仁间一闪而逝,他伸手按住腰间佩剑,剑刃已弹出寸余。

  只是一阵琴声。

  是竹下馆的方向,但竹下馆太远,似乎是在竹下馆与此处楼阁之间的地方。泠泠琴声像水一般漫过,夜色陡然冷了下来。也许是夜色太静,也许是月色太清,也许是刚喝过几杯葡萄美酒,微醺的酒气涌了上来;公子微微一怔,细长深邃的眼眸微微朦胧起来。

  是《雪月四弄》。

  这一首云梦国手谢宓的传世之作,现在可以弹下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现在被琴师弹奏的,只是上阕;完整的曲谱,已经随着云梦破国,销毁在烽火中了。

  是谁,是谁?

  是你吗,是你在回应我招魂的祭歌?

  琴音突然停了,夜色里突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沙沙,沙沙,越来越近,走得很慢,但好像每一步都走在他的心坎之上。楼阁下陡然一片暗暗响动,暗伏的武士突然蓄势,杀气陡起。

  公子好像突然惊醒,厉声低喝:“退下!”

  他悚然立起,大步走下楼阁,脚步都有些乱了。

  漫天的星光洒在了楼阁前空旷的闲院,公子蓦地收住脚步,看着前方曲径通幽处,绕过扶疏的树影,一个纤细的身影,慢慢走来。

  她抱着一把五弦古琴,裹着一件雪白的袍子,乌黑的长发似乎刚刚洗濯过,并未挽发,就这么披在身后。飘渺的星光笼罩着她全身,长发与曳地长袍衬得那娇柔的身影更加纤瘦,像花蕾初绽的少女;星光下的面容似乎是看到的容颜,又似乎不是,似幻似真。

  少女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慢慢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瑟缩踌躇。

  她缓缓抬起眼来,与前方的身影对视。

  那高大而充满侵略性的身影,那锐利而冰冷的目光。尽管已经有了心理上的准备,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些与他、与黑夜相关的记忆一起涌了上来。被俘虏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下场么?占有,只是纯粹的占有。无论你是公主,抑或是奴婢,没有了国,没有了家,就是一片可以被任意欺辱的逐水浮萍。

  从她辞别故国,被俘虏凉州,就再不会拥有曾经的高贵。昔日的鸾姬公主,与公子府所有的女人一样,只是这个男人一时兴起的玩物。虽然只有一次,就是在新春公子寿宴之后,也许是她行刺的烈性让他突然产生了兴趣;但那一次,让她终于明白了女人可以屈辱到怎样的地步——他带给她的记忆只有完全的痛,无论身体上、还是灵魂上,那揉碎的痛、撕裂的痛,让一个女人恨不能就此死去,痛彻心扉的痛——

  这是女人对男人天生的恐惧。

  她慢慢抱紧了怀里的琴,几乎要转身逃走。

  不要走,不要走!

  公子恍然站在星光之下,一时如在梦境。也许是隔得太远,他努力想要看清楚那很远似乎又很近的少女,眼前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周围寂静无声,却有什么声音闷闷地响起,扑通,扑通,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那是心脏鼓噪的声音。

  他的心脏已经急不可待了!

  公子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少女抱进怀里。

  那纤细的身体在他宽大的怀抱里是多么的娇小啊,一展双臂,广袖就把她整个裹在怀抱,像苍鹰的双翅将她牢牢锁住,她就再也不会离去了,永远不会离去了……

  他手臂一用力,怀里的女子低低一声惊呼,头晕目眩间已经被他连人带琴横抱起来,转身走回身后的楼阁。

  她身上有一股的香气,温馥、甜腻,若有若无,似隐似现,绮靡而暧昧,像情欲之花初绽的氤氲,又像盈盈一汪春水的诱惑。他激切地撕咬,吞噬,为什么要有层层厚重的锦绣像壳一样包裹着里面微颤的嫩白,让那那撩人的香气不能尽情汲取,鲜嫩的果肉不能一口吞噬?

  他尝到了血的味道,她花瓣一样的唇瓣被咬破,在他口中发出甜腻的味道。那甜美的鲜血在纠缠间被他吞咽下去,怀中的女子颤抖,啜泣,挣扎。

  他叹息地将炽热的唇烙上她瑟缩的细白脖颈,在她耳边一遍一遍低低地说:“别怕,阿鸾,别怕……”

  侍女们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连忙退下。关上门之前,在香炉里顺手添了一把合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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