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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5 定情

作者:梧桐以后 字数:4530 书籍:流云

  这夏天,天气本来就是变化多端。到了皿誉,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突然就倾盆大雨,这地势高爽之地天气也变幻莫测,好在军营坐落点在坡地上,并用石头砌成高台。地面上汇集的水沿着坡地流下,远出山上雨打树叶的声音都颇为壮观。

  白天的时候在清泽的书房里拿了几本书,现在正好闲着翻来看看。玉阳国富足,连军营都比普通的充实优越许多。她已经有几年没呆过军营了竟有些怀念,激动下困意了无,看书到了半夜。

  流云看外面的雨停了,裹上外套走了出来。夜色很深,浓郁得让人沉迷,像那人的眼睛。军营里灯火一片,她负手向后走去。

  气温降得很低,空气清新透凉,她的身上泛着寒意却又也欣然,难得有这么凉的天。人生还真是难料啊,前些天她还跟着白墨的商队做着白吃白喝小姐,现在又到了玉阳王爷的军营中……还是做着白吃白喝小姐。

  呆呆地站了会儿,看远处是黑压压的山,上面是漆黑的夜,周围的空气也是黑的,竟有安心的感觉,一阵凉风吹来,冷得她打颤,却呵呵的笑了。她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跟以前的安然平静不一样,却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有些后悔,有些害怕,有些好奇,又有些贪恋。原本没有想到这场战争有这么复杂,但现在心却乱了。

  她拿出玉萧轻吹,声音低柔略带伤感。

  “落叶飘万里,奈何不归根。流云凝成雨,却作苍天泪。问五州,五州皆潮湿,寻四海,四海起涟漪。孰知草木有情,难动情……”念着一首词,念了一半突然察觉有人在旁边。

  “王爷还没睡么?”

  “没有。”他的声音沉稳,到了军营后因见的人多了也正经了许多。他走过来,直盯着流云。

  流云别开脸,总觉得即使这么黑的夜里还是在他眼中无处可逃。“王爷也出来看夜景?”话问得有些牵强,这夜景除了黑还是黑。

  “想着半夜会冷打算给你送件被子就看见你出来了。”

  他不是看夜景而是来看她,还不如不问,现在心又跳的不平静。流云只好陪着笑道:“果然挺冷的。”

  “冷还不穿厚点,身子这么单薄经不起瞎折腾。”

  声音过冷,有些生气。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却也觉得委屈,想来自己是客,他也是关心自己,只好点头说:“下次会留意。”话刚说完,自己的手却被人拉了去。

  她想挣脱,无奈扣着自己的大手不放,暖意从手指间蔓延,在全身泛开。

  清泽走在前面拉着她回军帐,流云只看见他的背影,呆呆的。

  两个人停在流云的房前,“以后不要吹这样的曲子了。”清泽忽然说。

  这样的曲子?刚才的曲子?她都不清楚自己方才吹的是什么样的曲子,便随口问道:“为什么?”

  “不喜欢。”

  流云的思绪再一次跟不上现实,任性的王爷?的确有些任性,她没有见过。

  回到房中,一床薄被已经放在了她床上。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脸若红霞,眼波迷离,像极了恋爱中的女子。

  躺在床上能感觉到心跳,闭上眼睛就是清泽英气逼人的脸,流云拿着被子蒙住脸,全身燥热。一夜辗转反侧,到了天微亮才缓缓入睡。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流云才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清泽坐在床边,惊得急忙坐了起来,下意识里拉了拉被子,却觉得头晕。

  “军医说你长时间奔波,身子本来虚弱,一晚上又受凉,染了风寒也是难免。”清泽解释道,恐怕他再不说话床上惊慌的人就钻到被子下面去了。

  “受风寒?”

  “恩。”

  “我?”

  “恩。”

  “怎么可……”还没说完的话就被清泽的眼神制止了。“染风寒也没什么大不了,睡一觉就好了。”

  “吃药。”

  “谁?”

  “还会有谁?”

  “我怕苦,很怕。”她很少感冒,真得很少,就算是感冒没人告诉她也就过去了,活了近二十年也没怎么吃过药。

  “是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流云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相信平时那温和的清泽现在六亲不任的严肃,就算她不是他亲人,好歹也有肌肤之亲……她又想哪去了,果真是染了风寒,脑袋有些不正常。

  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最后清泽端起药碗要喂她。

  “我自己喝。”终于妥协,声音也变得委屈,她毕竟是客。

  清泽执意不走,要看她乖乖喝完。那可怜巴巴的人就一勺一勺慢慢品尝,估计是喝多了又全部吐出来。

  “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情。”清泽嘴角有些上扬。

  “我怕很多。”白了他一眼,满是怨恨。

  “这样才像女孩子。”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再白他一眼。

  清泽的嘴角上扬得更厉害,“军营中没有侍女,本王倒可以考虑照顾你。”

  “咳咳……咳咳……”一口没喝好被呛到了,流云咳了半天并用看妖孽般的眼神看着清泽还忙摇着头。

  清泽看她眼泪都咳出来了,“若是不想麻烦本王就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过本王倒是闲得很……”

  话都没说完流云又忙着摇头了,“不、不用了,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那就好。”他接过她手中空的药碗,“现在开始睡觉,一会我吩咐厨子做几样清淡的菜送过来。”

  “不用麻烦……”看他威胁的眼神又扫过来,立刻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

  “桌子上的书我先收了,病好了再看。”

  流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最喜欢的地理游记被无情的带走,玉阳的八王爷冷峻又无情。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她心中念着口诀,以前都是表姐、白墨他们拿自己没办法,现在终于也体会到了受人压制的感觉。

  感觉,很不好。

  她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唇角上翘,伸出手来揉了揉脸,刚才的药苦到她的脸部表情扭曲,少喝药才是对的,她得赶快好起来。

  “最近皇莆是不是在躲你?”离原有些奇怪的问,自从她病好后就很少见到踪影。离原喊流云皇莆,他觉得若喊流云过于亲热,喊全名又太正式。

  “老大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扬帆一脸贼笑,然后心有灵犀的跟旁边的飞照开始演戏。“你是我的,身子也是我的。”

  飞照双手护胸,一副恐慌的样子,“不要,不要,你是大色魔。”

  “哼哼,小妞,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乖乖脱了衣服,要知道等着本王宠幸的女人多的是,本王看上你是你的服气。”

  离原在一旁偷笑,只有扬帆跟飞照敢不怕死的捉弄清泽。

  兄弟两个人一边演着饿虎扑羊的情节,一边偷瞄清泽的表情,直到演不下去了对方还没有什么变化。

  清泽放下手中的信笺,看着已经移动到地上的两个人,“怎么不继续了?本王正好想起士兵在军营时间太长性向有些问题,看你们这么享受,本王可以帮你们再多找……”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已经跑得不见了。

  清泽的眼光转移到离原身上。

  “我什么也没说。”离原急忙撇开关系。

  “是吗,我刚才看见你的表情很是妩媚……”

  离原眨眼间也消失了。

  他们都发现流云在躲他么,躲他,说明她已经开始在意他了。

  密达看着对面的人,年纪不大却是四平八稳,举动之中带着威严。他来玉阳军营本就是一招险棋,若是玉阳王爷心胸不够宽大直接把他杀了也有可能。

  “玉阳的确对漠北的疆土有兴趣。”清泽也回答的爽快,“不只漠北的疆土,你们的宁安王也是。”

  “宁安王?”传言玉阳的八王爷好男色,莫非真有此事?这种事情密达当然不敢多问。

  “不错,就是现在正在麟化城外准备收复我国失地的宁安王。”

  密达不敢跟他对视,急忙转换话题,“我以前是宁安王的心腹,漠北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若贵国愿意合作相信这次战争一定稳胜。”

  “合作可以,到时候玉阳自然不会忘记你,本王也承诺给你土地,只是不会有沁弓答应的漠北一半的疆土那么多。”

  密达没想到他跟沁弓的契约内容他都清楚,对他更是敬畏。但他也是贪心之人,听说清泽不会给他那么多土地便想着怎么样才能获得的更多。

  “族长真的以为沁弓答应给你一半的疆土就会实现诺言么。”

  密达一愣,现在连仗还没打沁弓就稳不住脚先撕毁了跟他的契约,估计在他们立契约的时候就没有准备遵守承诺。给他一半疆土,很显然他们不会,是他认人不清,自己精心计划的策略却被他们搅乱。他见玉阳的王爷沉稳冷静,而且自己也没有退路,便确认道:“王爷此话当真?”

  “玉阳国向来守信,不然族长便不会考虑跟玉阳合作吧。”清泽说的很给他面子。

  “好,那我们就击掌为盟。”密达抓住跟活命草,心情也大好。

  “还是写契约吧,这样也有证明。”他很不想跟他击掌。

  密达走后,清泽便将契约放在一边,随便翻了翻他送来的资料,也放在了一边。他跟密达结盟,周围的人是否相信他跟密达结盟,是否明白自己的意图。那个心思慎密的女子是否能猜得出来自己这一刻的意图。

  他正在思考的的时候流云走了进来,“王爷要跟密达结盟攻打漠北?”

  “你终于见我了,最近都忙些什么。”

  “王爷不要转移话题。”

  “恩?”

  流云见他一副你不回答我也不回答的样子,毕竟有求于人,她只能退一步回答,“流云想让自己的心静静,经常去山林里寻些花草调制饭、茶的材料。”

  “这么说,本王让你心乱了?”

  “是。”

  清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流云,想问什么就说吧。”

  “王爷为什么要跟密达结盟?”

  “有密达内应,对于攻占漠北是个捷径。”

  “密达的作风王爷信得过他么?”

  “玉阳国不需要他太多,只要他开个头就可以了。”

  看来他是要利用密达了,“那王爷答应给他的疆土呢,他还会有立足之地么?”

  清泽笑:“那就看本王给不给他了。”

  “王爷也要从麟化开始吗?”

  “那是最好的地点,不是吗?”

  “可宁安王跟沁弓正准备开战。”

  “正好蚌鹬相争,渔翁得利。”

  “王爷要宁安王死?”

  “有什么不可,漠北少一位大将,这样对玉阳的威胁也降低不少。”

  好个精明的八王爷,利害算计的到到是处。流云咬牙道:“王爷有没有想过若是这样占领了漠北,那些人民该怎么处置,又该怎么对付?”

  “漠北的皇帝寻欢作乐,考虑到民间疾苦了吗。忠诚爱国只不过是统治阶级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对民众的教化,一个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的国家何谈要子民对他忠诚?民众只不过需要安乐的生活,漠北的皇帝给不了,但玉阳可以。”

  是的,他可以。玉阳跟沁弓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玉阳不只乐衷于开拓土地,他们还乐衷于在疆土上建立国家,真正的国家。

  流云握着玉萧在房间中思索,她今天终于见到了玉阳八王爷的气势,就算他说话轻缓她依然感觉到那种魄力。他要易平死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她究竟要怎么办才能阻止他?

  要她对玉阳军营的士兵下手她也不忍,要易平跟沁弓先休战也不是长久之计,她做的只能尽她的可能去确保易平的安危。

  向来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权贵之人手中,当初她还责怪自己将希望强加在易平身上无视他的意愿,但自己不去左右他易平他就能按照自己理想的那样生活?她看未必,强权总会影响着弱势,像是漠北的城市模仿玉阳的建设,漠北的人民模仿玉阳的生活方式,漠北的街上流行起凤阳的衣饰一样,所有的东西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被各种各样的关系强制,所谓的自由也是在这样关系下的自由。

  她在战争外旁观,如同站在云上俯视,而清泽强行将她拉了进来。流云自己也接受了‘玉阳可以代替漠北建设一个更好的国家’的说法,但如果易平建立的漠北国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现在乱了,心乱了。

  到了天亮,清泽一人在流云的房间里品茶,这是流云用在后山采集的花草调制成的,清凉解暑。清淡入口,却又有化不开的浓郁落在心肺,像极了她。

  离原正找清泽,在流云的军帐中看见了他。

  “她走了?”离原问,真不知道清泽在想什么,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还让她走掉,果真江山跟女人只能选其一么,明明知道她在意着漠北宁安王的安危却还这样刺激她,流云不走才怪。

  清泽点头,再喝一口茶。

  “她若不回来怎么办?”

  “她若现在乱了,便不是我认识的皇莆流云。”

  “她若不是你认识的皇莆流云呢?”

  清泽沉默不语,离原知道自己问的话多了,便拿着刚才收到的密报走开。

  若她不是自己认识的皇莆流云,这句话竟压得他的心里沉闷。清泽看她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当初在漠北京城买的衣服都留了下来,低头喝茶时发现杯中的茶已经没了,清泽不想去想,她若不回来怎么办。如果那样,他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军帐中又来了人,待他转身看时,原本深沉的眼神变的热切。

  “流云刚碰到了离原,他说王爷在等流云,没想到王爷在流云的房间。”她躲开总让人燥热的眼神,将衣物跟玉萧一并放在桌上。“若王爷等不到流云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或许忘了她,或许去找她,只是那时候的皇莆流云不再如现在在他心中的那么深。

  “现在密达只有不过一千人,玉阳的将军要这些人做何用?况且就算流云去了漠北,也只会给易平添乱,我自玉阳的军营出来他理应怀疑我跟你的关系,若是易琛也来搅和,军心便也乱了。所以流云走还不如不走。”

  清泽浅笑,这才是他认识的皇莆流云。“若是你离开了,等到战争结束你还会回来吗?”

  流云静静地看着他,“流云也不知道,那时候,王爷还要流云么?”这样的问题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问出来,也只是想知道对方心中是否有自己,有多少。

  “本王只能说幸好你回来了。”

  流云叹气道:“王爷这次故意让流云慌乱离开,也让下次流云不再轻易离开。王爷计策算计人心,实在高明。”

  “这种计策本王也不想用第二次,太伤神了。”他把她拉到怀里,权当对刚才那种不安心情的发泄,“流云,下次别再离开了。”

  湿热的感觉从她的颈窝延至耳垂,然后落在她的唇上。他轻浅吻着,逐渐加深,柔得让她似乎化成了水软在他怀里。

  等他松开她时,唇上的湿热并没有散去,她忽然就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的模样,脸若红霞,眼波迷离,而现在正被清泽直直的看着,不禁有些慌张。她还不习惯这个模样被人看见,想要躲开却被清泽抱着不放。

  “流云,我让你逃走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清泽在她耳边低声说,“既然你已经接受我,以后就不要躲了。”

  接受他?刚才那算定情之吻吗?那那天晚上的算什么?不过这种靠在他怀里的感觉、这种跟他对视的感觉、这种缠绵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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