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正好落在秦队不远处。好样的!他心中大喜,一个翻滚捡起来,冒着腰绕着大石头一溜小跑。
这时候,右路的两个歹徒已经找到了向驰的藏身之地。但大石头后面空空荡荡,不见向驰人影。
"他在左侧!"石头上的歹徒通报了向驰的确切位置。"砰!"秦队开枪了。报信的歹徒被命中肩甲,摔了下去。
先前那二人一左一右,谨慎地朝向驰藏身处包抄。蓦的.…向驰自巨石后扑出,枪托带着风声扫向一名身形高大的歹徒。
那歹徒早有准备,立刻扣动扳机射了过去。
向驰肩甲中枪,闷哼一声,与此同时,手中枪托狠狠地击打在歹徒的脚踝上,歹徒抽筋似的跳了起
来。
那边,从左边包抄的歹徒举起枪,瞄准了向驰……"嘭!"双节棍从后面偷袭,砸在枕部,他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欧阳捡起枪,朝后面的几条黑影胡乱地射了三枪。
"砰!"一发子弹自南面射了过来。恰逢她转身,子弹擦着脖颈飞了过去,皮肉一阵灼痛。
欧阳下意识地一摸,手上便有了黏黏热热的湿意。"山上还有枪手!"她提醒一句,矮身躲到乱石之间,蹿到混战处,瞅准时机就是一棍子。
那歹徒吃痛,动作变形,向驰戳在他身上开了一枪..…一声闷响后,那人身子一歪,朝一旁的石头软软地倒了下去。
向驰抓住欧阳的手腕,对还在压制歹徒火力的秦队说道:“撤吧?”
秦队道:"撤!"
双方都有武器,但歹徒伤者众多,优势在警方这边,歹徒再想杀向驰,就要掂量掂量了。四个人轻装上路,一溜烟地跑了两公里。
秦队人到中年,加上一宿没睡,体力大不如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行了不行了,歇歇,歇歇吧。"
向驰抓住他的手腕,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秦队再坚持一下。"宁安道:"秦队加油,加油啊!"欧阳用双截棍举了举半路上捡回来的破烂军大衣, "加油加油加油!"
秦队想哭,又想笑, "两个小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宁安嘿嘿一笑,不敢吭声了。
欧阳道:“只要大家能平安返回,我接受秦队的一切制裁。”宁安“噗嗤”一声笑了。秦队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资本主义列强吗?还制裁!”
宁安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到前面去了。
向驰忍住笑意说道:“秦队再忍忍,只要遇到好爬的、林木密集的山,我们就上去了。”
“这个主意好。”秦队道, "你小子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求生本能而已。”向驰谦虚一句, “秦队保存体力,别说话了。""好,听你的。"秦队答应一声,脚下又快了一二分。
溪水绕过高山,折向南方,很快,他们就遇到了符合要求的矮山。
四人钻进山坡上的杂树林,在一个较隐蔽的山岩上埋伏下来。等了五分钟,山下始终没有动静。
“呼……”秦队靠在宁安身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总算一个不落地回来了。"宁安道:“是啊,太险了。”
欧阳和向驰挨着。她吸了吸鼻子, "好浓的血腥味,向组长受伤了?"
秦队坐起来了, "哪里,要不要紧?"
向驰指指右肩头,"肩膀中了一枪。"秦队道:“我看看!”向驰往后躲了一下, "不急,走远点再说。"
欧阳道:“失血过多,会让体力大打折扣,你把外衣脱下来,我简单包扎一下。”秦队深以为然, "我撕点衬衫布。"
他从口袋里摸出匕首,把衬衫下摆扯出来,割下一大圈交给欧阳。欧阳找到被子弹打穿的地方,娴熟地做好了捆扎。
秦队感叹道:"带欧阳来兴水,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谢谢你,欧阳!"欧阳打了一个活结,”我也是警察,秦队太客气了!"秦队在她乱哄哄的头发上摩挲一把,哽咽地说了声"傻孩子"。
同事是同事,战友是战友。
向驰知道,经此一役,宁安和欧阳都会得到秦队的另眼相待。尤其是欧阳。
没有了追兵,剩下的路就从容多了。
向驰身上有伤,走不快,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才出了大山,到了牛家庄下面的一个村镇。
这里手机有信号,秦队立刻联系了包毅。
为防止万一,四人没敢进村,在公路旁的小树林里等到了前来接应的包毅。向驰已然是强弩之末,一上车就昏了过去。
秦队道:"马上去琨城医院,越快越好。"
包毅问:"伤势严重吗?"
秦队道:"还行,在肩头,但失血多,体力消耗巨大。"
包毅道:“赶紧走。”
欧阳上了丁维的车。
马卓研回头一瞄,就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欧阳,你受伤了!"宁安吓了一大跳, "哪里,在哪里?"
欧阳不以为意, "就是被子弹擦了一下,不要紧。"宁安抱歉极了, "过去一宿了,我都没看见。"欧阳笑道:"这有什么,小马哥要是不说出来,它都长好了。"
丁维轰一脚油门跟上前车, "佩服,女中豪杰啊。"他这话带了一点惭愧。
欧阳道:“唉,要是我爸在这儿,估计又要说我冒傻气了。我是正八经的八极拳传人,我师父总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从小就爱打抱不平,习惯了。"
她这话说得熨帖,大大地减少了丁维和马卓研的忐忑和自责。
马卓研道:"谢谢你,欧阳。"
欧阳道:“客气什么,你们换着开车,我要睡一会儿啦。”
丁维道:“睡吧,到地方叫你。”
欧阳闭上眼睛。
虽然累极了,但大脑依旧处在一种亢奋状态,山谷中的一声声惨叫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她知道,那场战斗,至少有三个人因她而死。这个认知让她很不舒服。
另外,歹徒有枪支,有严明的组织,可见其背后势力的强大和猖狂。她很害怕歹徒会对她的家人下手。那么,他们会下手吗,还是继续针对向驰?
平
心而论,欧阳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救同事是职责所在,而向驰破坏了他们的组织,至今仍是他们的重大威胁。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经常回家了,以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干脆让爸妈住在储秀区,少回石牛村。
丁维的车开得平稳。快到市区时,欧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车子停下,她才清醒过来。
秦队来了, "欧阳快下车,给伤口消消毒,万一感染,伤口扩大,就不好看了。"
欧阳本不想去,但她忽然发现,这里是琨城市人民医院。她赶紧下车,回手拿起军大衣披在身上了。
秦队这才看见被子弹打出来的几个孔眼,赞道:“原来是你吸引了他们的火力,小丫头可真是个鬼精灵。"
欧阳道:“这有什么,关键是向组长配合得好。”
秦队“啧啧”两声, "不得不说,小向确实年轻有为。"
二人进了急诊楼。宁安给欧阳挂完号了,秦队让马卓研陪她去找护士处置伤口,他和宁安去了楼上手术室。
欧阳伤得不重,但也有小拇指大小的血肉模糊。小护士惋惜道:"怎么伤的?估计要留疤了呀。"
欧阳道:"不是疤痕体质,问题不大。"“那还好。"小护士消完毒,用纱布做了包扎, "这两天不要碰水,一定要避免感染。”
欧阳起了身, "谢谢护士。"小护士说了句“不客气”,拿着医药盒走了。
马卓研问:“我想去看看向组长,你怎么安排?”欧阳道:“一起吧。”手术室外。
秦队坐在长椅上,靠着宁安打起了瞌睡。宁安的卧蚕呈青黑色,呵欠连天。
欧阳问:"包组长他们呢?"
宁安道:"他怕夜长梦多,回霖江了。"
欧阳扁扁嘴:"疲劳驾驶,更不安全。"
宁安道:"放心,包组长请求琨城市局帮忙,护送的和开车的都有。"
那就好。
欧阳彻底放松下来了。她假托上厕所,急吼吼地跑去门诊
挂了妇科的号。
妇科在二楼,前面排了两个人,欧阳是第三个。办公室的门没关,她坐在长椅上,定定地看着那个做梦都很难梦到的人。
母亲高岚青坐在西边的办公桌旁,正在和病人细说病情,神态专注,语气和蔼,就像当年辅导她做功课一模一样。
鼻尖忽然酸了起来,眼睛像坏掉的水龙头,泪水滴滴答答,怎么擦都擦不干。不知为什么,高岚青忽然抬起头,朝欧阳看了过来。她见后者哭得伤心,赶紧招招手, "小姑娘,很难受吗,快进来吧。"
小姑娘!
她不再是睿睿,不再是她的宝贝闺女,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欧阳的理智瞬间决堤。她留下一句“没事我没事”,转身就走。
后面有了急促的脚步声。欧阳加快速度,脚下一转,进了卫生间。
她拧开水龙头,掬起冰冷的水,一遍遍扑在脸上,总算让自己镇定下来了。她对镜子里的那个憔悴的自己说道:“接受现实,向前看吧。”
一个年轻女人从厕所出来了,问道:"怎么了,未婚先孕了?"欧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女人骄傲地挺挺孕肚, "好男人很少,女孩子要爱惜自己。"
行吧。
欧阳的悲伤被女人的好为人师打断了。
她点点头,离开卫生间,又往四楼走了一趟,远远地见上父亲一面,重新回了急诊楼。向驰已经出了手术室,但人还没有清醒,必须住院观察。秦队急着回霖江,留下欧阳代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