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是阿那克萨戈拉的哲学观点,即是认为那无限多性质上有定的东西乃是单纯的东西(肉我们当然已不再视为单纯的,而是由氢等所组成的)
,并且又假定其他的东西仅是由这些单纯的东西聚合而成的。当然,阿那克萨戈拉的这种看法与近代化学的看法还是不同的;我们认为是具体的东西,对于他乃是一种性质上有定的东西(最基本的东西)。不过,关于肉,他也还承认它的各部分并不全是相同的:它之被称
-- 426
24哲学史讲演录 第一卷
为肉,乃是由于那些与别的东西混在一起的某种在数目上占优势的部分。
是的,每种东西都包含着其他一切东西:水、空气、骨、果实……等等;反之,水也包含着真正的肉、骨……
等等。因此,阿那克萨戈拉回到了无限多的原理。感性的东西首先是由所有的那些小部分堆积而发生的,这堆积中有一种小部分占了优势;因此在无论什么东西里面,都有其他的一切东西。在某种种子结集得最多的地方,就使得那个整体对我们显出是这种特定的东西。
①
这个见解是与泰利士和赫拉克利特的看法完全不同的,在他们那里,不单有那种从一物变为他物的可能性,而且根本上就有那种现实性。赫拉克利特的“过程”根本就是肯定这些同等的、性质上的差异能够互相转变为对方;这种变化乃是一个有意义的规定。变化应在两种意义下来理解,即就存在来说的变化和就概念来说的变化。如果谈到的是古代哲学家那里的变化,则人们通常总是惯于把所指的变化理解成就存在来说的变化,并且就去研究,是否像水这样的东西能通过化学的处理,通过加热、过滤等,被变成为土;在这里,有限的化学是有它的限度的。另外一种却是就概念来说的变
①亚里士多德:“物理学”
,第一卷,第四章:因此他们(但不仅限于阿那克萨戈拉一人)主张每一个东西都曾经混合在每一个东西里面,因为他们把每一个东西都看成从每一个东西里面出来的。但是,据他们说,事物看起来是彼此不同的,并且根据混合物内无数组成分子中在数目上占优势的小部分的性质而获得不同的名字。他们说,这是因为没有一个东西纯粹全部是白的、黑的或甜的,是骨或肉,一件东西的性质是因其中所包含的多数成分性质而定的。
“形而上学”
,第四卷,第五章。
-- 427
己、阿那克萨戈拉324
化;而这就是赫拉克利特的意义,和一切古代哲学里面所用的意义。譬如说,水是在时间空间本身里面,而不是在曲颈甑中进行转变,但这种从一种性质到另一种性质的推移,却就是在这些哲学里所指谓的。在每一种哲学里面都出现这样的意见,即认为水变成了空气,——就是说,概念中有这种内在联系:一种东西如果没有它的对方就不能存在,对方对于它是必要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这种联系之外独立地存在,——自然的生命就在于一物对他物发生关系。人们诚然习惯了这种看法:认为如果我们把水取掉,植物和动物就会很糟,——但石头却能依然存在;同样在颜色方面人们能够这样作,譬如说把蓝色拿掉,——绿色和红色都仍然存在。
这种事人们可以在经验上很容易地指出来;人们说,每件东西在性质上都是独立的。但这只不过是就存在来说;就概念来说它们只是通过彼此才存在;这就是内在的必然性。在生物那里,人们一定已注意到这点;在那里情形是不同的,在那里概念已经存在:如果我们把心割去,则肺……等等也就会完结。自然只能在统一性中存在。正如脑子只能在与其他器官的统一中存在一样。
在阿那克萨戈拉把绝对的实体规定为普遍者的同时,我们看见,在这里,在客观的实体或物质中,普遍性和思想却离开了阿那克萨戈拉。自在的不是真正的感性存在。超出感性的东西的第一步上升乃是感性事物的否定,乃是非感性的东西,亦即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这就是一般的自然哲学家所达到的最高的、非感性的东西,那对我们而存在的东西的单纯否定物。但那积极的方面却是:存在的实体自身
-- 428
424哲学史讲演录 第一卷
乃是普遍者。那客观的是“心灵”
,但是心灵的对方却是那些单纯的东西的一种混合,既非肉也非鱼,既非红也非蓝;但这个单纯的东西却并不是绝对单纯的,——就它的本质来说却是由种子组成的,不过这些种子是这样细小,以致不能被感觉到。然而它们的细小并不取消它们的存在,它们乃是被保持着的;所谓存在的东西,却正是那种可见、可闻……的东西。这些无限小的种子,在更精确的考察之下,却完全消失了,譬如肉是肉,但也是一切东西的一种混合,即是说,它不是单纯的。进一步的分析同样指出了这个观念的混乱;如肉,如果我们取掉了不是肉的东西,那末或者肉是变了,或者肉还是肉,而是不会变的。这样的一个观念必然会多多少少自身搞得极混乱:从一方面说,每一个组成的东西就其主要因素而言,是最基本的,而这些部分合起来又造成一个有形体的整体,——这个整体本身却必须包含一切。
“心灵”
则只是连结者和分隔者,只是划分者或安排者。这对我们来说就够了。
我们很容易被阿那克萨戈拉的种子弄得混乱起来;但我们必须紧紧把握住这个主要的规定。
种子是一个特出的观念。这个观念和阿那克萨戈拉的另外一个原理是怎样联系的呢?如果我们拿这个观念跟“心灵”的原理参照着来看,则那些关于个体的观念,比它们初看起来的时候会更为一贯。因为“心灵”是自身规定自身的东西,所以目的就是内容——在与对方的关系里面保持自身;它不生也不灭,虽则它是在活动中。因此阿那克萨戈拉认为具体的原理永存着并且保持着自己,这个看法乃是一贯的。
他取消了发生和消灭;只有变化,只有结合体的结集和分解。
这
-- 429
己、阿那克萨戈拉524
些原理是具体的,充满内容的,它们是许多的目的;在所发生的变化中,原理是保持着自身的。变化只是外表的,——结合和分离;相同的东西和相同的东西走在一起。那混沌的混合当然也是不同的东西的共同存在;但那只是结集,不是一个不可分的有生命的组成的东西,——这后者却保持着自己,把相同的东西跟相同的东西联结起来。尽管这些看法还是粗糙的,但它们仍然真正与“心灵”相配合。
〔三 两方面的关系〕①
至于“心灵”对这种物质的单纯思辨的关系,可以说两者都没有被思辨地设定为“一”。因为物质并没有被设定为“一”
,概念并没有渗透在物质自身里。这里概念部分地成为浅薄的,“心灵”是一切东西里面的推动的灵魂;“它在动物中是作为灵魂,——无论在大的或在小的动物里,在较好的或在较坏的动物里面,都是一样。”
②但是作为世界的灵魂,作为整体的有机的系统,——在阿那克萨戈拉那里,“心灵”
对于现实的东西仍是一个空名。对于真正的生物,因为灵魂被理解为原理,所以古代哲学家就不再要求别的原理(因为灵魂是自己推动自己的)
,——但是,对于那作为整个系统的一个环节的动物的规定性,他们却又要求寻出这些规定性的普遍者。阿那克萨戈拉就称“心灵”为这样一种原理;——而事实上,作为单纯本质、作为在差异中自身相同者、分割自
①译者增补。
②亚里士多德:“论灵魂”
,第一卷,第二章。
-- 430
624哲学史讲演录 第一卷
身者、建立现实者的绝对概念,也必须被认作这样的原理。
但是,如果说阿那克萨戈拉曾在宇宙里面指出了“心灵”
,或是曾把宇宙理解为一个合理的系统,——关于这些,不但找不出什么痕迹,而且古代哲学家们还明白地说过,他是不理会这些方面的;正如当我们说,世界、自然乃是一个伟大的系统,世界是被很聪明地安排了的,或世界是普遍合理的时,从这些话里,我们一点也看不出这个理性是如何实现的,也看不出这世界如何是可理解的。
阿那克萨戈拉的“心灵”还是形式的,虽则他已看见了原理和它的实现的同一性。亚里士多德就认识到了阿那克萨戈拉的“心灵”之不足之处①:“阿那克萨戈拉在建立世界系统(σμπια)时诚然需要‘心灵’:当他要证明一件事情I B G的必然性(即需要提出这种必然性的根据)
而感到困难时,他就拉出了‘心灵’来;在别的时候,他就寗用‘心灵’以外的一切其他东西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