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坐在赌场大厅正中心最大的一张赌桌上,平时熙攘热闹的赌场此刻寂静无声,除了绢和她的对手,大厅中空无一人。转盘上还放着滚珠,二十一点的桌上每一家都放着两三张牌,摇骰子的桌上骰盅还没有拿起来,每张桌子都堆满了筹码,但见不到一个赌徒、庄家和服务员。
大厅是什么时候清场的,绢完全想不起来。此刻没有任何别的事可以做,没有任何别的人让她看,她只好关心她眼前的牌和对局。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静得绢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听到,恐怕连她的对手都可以听到。而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听不到对手的心跳声,这样对她可相当不利!
绢抬头望向自己的对手,可是大厅内光线太暗了,只有远处走廊的路灯闪烁着昏暗的光亮。对手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平摊在桌面上,中指和拇指压着他的两张底牌。
双方都压上了过半数的筹码,现在,到她下注了。自己的底牌是什么?绢想不起来,不过,不管底牌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她站起来推出剩余的所有筹码:“我全下。”
绢看到对手笑了,奇怪,自己明明看不到对手的脸,怎么会看到他笑呢。但绢确实看到对手在笑,而且听不到笑声,绢突然感到很害怕。
“我跟注你的全下。”冷冰冰的声音透过耳膜一直钻到绢的体内,直达心脏。他的两只干枯的手指将底牌慢慢翻开,那是气书和土书!
一股寒意从绢的脚底一直沿背脊传到头顶,她惊慌失措的跌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底牌呢?找不到,到处都找不到,不但底牌,自己面前连一张牌都没有,一个筹码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手的手掌从底牌上伸起,冷酷无情的指向她:“你输了!”
“不,我还没有输光,我还要再来一局!”绢大声尖叫。
“你已经一无所有,你还能用什么来赌?”
“我……我……我将身上的衣服抵押给你,你借钱给我,我们再赌一局。”
“赫赫赫赫赫赫……,你身上还有衣服吗?”
绢猛然发觉自己赤身裸体坐在椅子上,身上□□,她惊恐万分,双手紧抱胸前,双脚蜷缩,整个人都缩成一团深陷在椅子中。
冷酷的对手用手一挥,可以躺几个人的赌桌被扫开几米以外。他站起来,一步步向绢走近。
“不!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绢拼命摇头,声嘶力竭的哭叫着,她害怕,但不敢逃跑,她害怕身体暴露在这个神秘的对手面前,但又却不敢往黑暗的地方逃跑。
“你这个女人,就喜欢将衣服抵押给人,将自己的身体拿来做赌注,为了赌,连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可以押上赌桌。可是,你也会输,你已经输了,你已经将自己输掉,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已经到绢的身边,整个人向绢扑过来。
虽然绢将手脚紧紧的抱成一团,但这个人竟然像气体一样从各个空隙渗透进来,绢只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对方的身体紧紧贴住,全身每个部分都被肆意侵入,浑身上下冰冷透骨。
“啊!!!!”震耳欲聋的惊叫发出来,绢又醒了过来。(我为什么说又,嗯,反正从第一流到第九流的小说,主人公都会作恶梦的,不是么?)
“绢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身边又有人情切关心的问。
绢惘然的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看,眼前一个圆脸的少女正一脸惊惶的望着她,自己躺在狭窄的硬塑料床上,不是最近睡惯了的那张舒适的大床,毛毯掉在床下,难怪这么冷。
圆脸少女不住的摇晃绢,绢按住她的手,渐渐明白了过来。昨天晚上赌局完了之后,回去和小强又吵了一架,然后自己将一千元扔给他,带着其他的钱和简单的行李连夜回到了大学的宿舍。
圆脸少女叫光,是个热心肯帮助人的好女孩,然而她并不是拿很多好人卡的那种好人。光轻声问绢:“绢子,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绢长吁一口气,使劲揉双边的太阳穴,头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因为睡眠不足产生的偏头痛,答道:“嗯,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光轻拍着绢的背,柔声的安慰:“不要紧,恶梦总是和现实相反的。”
绢怔怔的望着窗外,双眼茫然,重复着这句话:“嗯,恶梦总是和现实相反的。”一时间鼻子发酸,百感交集。
光坐在床边,握着绢的手,笑容里面带着欢喜:“昨天晚上半夜三更你爬上来敲窗户,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蝶子呢,没想到是绢子你。你这次回来,是要搬回来住吗?”
绢点点头,光接着问:“那你和小强……”
绢淡然说:“吹了。”
光闪过抱歉的神色,说:“对不起,不过,绢子你回来住我好高兴。自从你和丽丽搬出去和男朋友一起住,蝶子又是经常不回来过夜,晚上往往就我一个人睡,我觉得又孤独又害怕。而且”光转身望一眼房间门口,说:“我一个人对着蝶子,我有些怕她。”
绢微微一笑,笑容显得很落寞,她提起精神对光说:“光子,你不必怕蝶子,蝶子的生活是有点放纵。但她对朋友很好,很讲义气,你如果遇到难题,可以找她帮忙。当然,也可以找我。”
光很高兴,她拉着绢起床,说:“我妈妈昨天给我熬了好多鸡汤,我加热给你喝。”
洗漱完毕,喝着热气腾腾的香浓鸡汤,绢的精神好了很多。她打开手提电脑胡乱浏览着网页,光整理课本笔记和手提准备去上课。
宿舍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若论起身材样貌,她远远胜过光,连绢都不如她。只是她的化妆显得过于浓,脸上充满了熬夜后的疲倦,身上散发着宿醉后的气味。露肩装超短裙外胡乱套着校服。她看见宿舍里面有人,随意的挥挥手,嘴里含糊不清的打了声招呼,就整个人倒在床上,那是光的床。
绢和光对望一眼,相视苦笑,那就是她们这个宿舍,甚至整个年级,整个学校传闻最漂亮的美女校花:蝶。可已经到了大学二年级,同一个年级,居然有同学还没见过她!
蝶趴在床上好像就打算一辈子不起来了,可突然她从床上爬起来,瞪大眼睛望过来,叫出声说:“哎,是绢子回来了。”
绢笑着站起来,蝶子仿佛一下子醉意全消,亲热的一把将绢抱住,哈哈笑说:“绢子,你昨晚在颜洪的赌场可真是露了大脸了。”
绢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问:“你知道了?”
蝶笑容满面,轻轻搂着绢子的腰身说:“我当然知道了,昨晚上我就在赌场里面,可惜人太多,我在外面踮起脚尖看得好辛苦。哈,没想到绢子你的身材这么好,你平时穿得太保守了。还有,没想到你打幸运英雄这么厉害。”
光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一脸惘然的望着她们,却没有插嘴问。
绢一脸的尴尬:“哪里,我昨晚运气特别好罢了。”
蝶拿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摆在书桌上打开,说:“绢子,陪我玩一组幸运英雄,现在很多人在玩这个,我那些朋友一大半沉迷在里面。”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就好像你那个小强一样,不过没他玩的那么差,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光忍不住插嘴:“蝶子……”
绢淡淡的说:“没关系,光子,我和小强已经没有关系了。”
蝶拍手笑说:“你早就该甩了他,那个小子就一张脸好看,我看他别的什么都不行。找凯子得找像祖克这样的,相貌彪悍,有钱,还挺能打。”
绢问:“你还跟他在一起吗?”
蝶叹了口气:“没有,他回乡下的家经营农场去了。”
绢笑起来,目光暧昧的望着蝶:“那个死胖子岂不是又要缠着你了?”
“他从来就没停过烦我,每次我去白马,碰到他的时候,他总是死皮赖脸的凑过来搭讪,祖克给过他一拳,可是他皮太厚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就是想跟我玩Hit&Run,我看如果我答应他,死胖子说不定会拿出十万元来。”
“你可不能答应他。”
“当然,死胖子起码有两百五十磅,和他玩Hit&Run,就是拿他一百万也补不回来。”
两台手提电脑连接上,启动了联机幸运英雄,筹码和抽牌都是电子化的,其余和赌场里面玩没有区别。
光子犹豫了一下,拿起保温瓶放到蝶的桌子上,有点怯怯的说:“蝶子,我妈妈昨天给我送来好多鸡汤,我加热过了,你……”
“啊,那太好了。”蝶子很欢喜:“我的头正晕乎乎的。”她旋开盖子,不管汤有点烫,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赞叹着说:“什么化学冲剂都比不上真正的花旗参煲鸡汤,光子你妈妈的手艺真好。”说着不顾仪态的用手抓着鸡爪就嚼。
绢和光相视而笑,光问:“绢,你要去上课吗?”她不问蝶,蝶几乎就没上过课,可她的学分考试却总能拿到合格。
绢摇摇头,无精打采的说:“不去了,等会我还要再睡一会,昨晚上五点才睡的。”
光对蝶说:“蝶子,你将保温瓶放我桌上就行,我回来再洗。”说着向门外走去。
蝶回头叫她:“光子,下午下课之后别去饭堂,我请你们吃饭。”
虽然程序都一样,但屏幕上的筹码和抽牌玩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掀牌那种紧张感,也没有搬动筹码的动作可以用来透视对手的心灵,绢玩得很心不在焉。蝶是那种典型的没有好牌就不加注的玩家,偏偏今天她的运气不错,好几局连续抽到好牌。她不停的下注,绢几乎每次都跟,然后翻牌后优劣立见,很快筹码就输个清光。
蝶有点惊讶:“你怎么了,绢,如果昨晚也是这样,你可就得当众□□了。”她拉下肩上的吊带,抚摸着自己的上臂,很妩媚的叮咛:“嗯,可能你本来就想这样,可惜颜洪太不争气。”
绢啼笑皆非,叹气说:“我早就说了,这不过是运气罢了,你可别学我,否则整个人输掉可不是闹着玩的。睡觉吧,我困死了。”
蝶脱去上衣,抱着绢喃喃低语:“好,我要抱着你睡,我来代替小强。嗯,绢子,你的□□比昨晚看起来还大。”
“去你的。”绢一下将她推倒在床上。
晚上,在学校旁边的小餐馆吃过饭,光要回去晚自修。蝶拉着绢去白马酒吧,说要给她解闷。两位美女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很快蝶就被几个男孩不知道拉到哪去了,她总是很容易就交到朋友。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望着酒杯发呆。
绢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很无聊,又不想接受别人的搭讪。她站起来在酒吧中找着蝶,想告诉她自己先回去了。信步来到娱乐区,这里摆放着几台小型的幸运英雄设备,好多人围着对局和观看。蝶正和一个高瘦个子在对局,看起来她的形势非常恶劣,双手捧着头在苦思,而他的对手则喋喋不休的唠叨。
“美女,还少见你过来这边打幸运英雄啊,你这是第一次来玩吗?我可真是荣幸,你第一次就给了我。你用不着这么苦思冥想的,把所有的筹码扔下来,我们来结束这一局吧,然后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
限时到了,蝶还是无法决定,她摇摇头放弃。高瘦个子惊呼起来:“哎哟美女,你怎么不跟注啊,你还想玩下去是不是。我知道我玩的挺好的,可你犯不着用钱来买向我请教的机会,真的,吃完宵夜你可以到我家里来,我慢慢跟你讲这个游戏,幸运英雄是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你知道。”
蝶恼火得很,骂道:“你能不能闭上你这张嘴!”
绢挤到蝶身旁,拍拍她肩膀说:“蝶子,我想先走了。”
蝶一把拉住绢说:“绢子,别走啦,早得很,和这个家伙玩烦死了,我们跳舞去。”
高瘦个子又来劲了:“噢,蝶子,绢子,多好听的名字,比一个女王好的是两个女王,对不对。”他翻出他的底牌,正是两张“那加女王×1”。“你看,我的牌并不怎么样,你为啥不跟注呢?你被我吓跑了什么?A5?D5?还是一个大恶魔?嘿嘿。”
蝶看着他咬牙切齿,似乎是被他说中了。高瘦个子朝她们招着手说:“来来来,两位美女一起来玩,你们可以一起商量,或者轮流来玩也行。我翻开一张底牌给你们看好不好,你们不要怕输钱,你们不必出钱,我输了给你们钱,你们输了随便一个脱一件衣服就行,我可以搞死你们,哈哈哈。”
蝶一拍桌面喝道:“混蛋,你敢不敢跟我到地下停车场去,我倒要看看谁搞死谁。”
高瘦个子丝毫不为所动,笑嘻嘻的说:“我这个人不喜欢暴力,喜欢动脑子,或者动棍子。你想和我玩,要么在幸运英雄上,要么在床上。”他站起身做着一些猥琐的动作,一边摆动一边说:“我还是喜欢慢慢来,我们还是先玩幸运英雄赌衣服吧,我先把你们脱光,别的以后再说。”
蝶双眼冒火,看样子想冲过去打人。绢拉住她的手,对高瘦个子说:“赌衣服是不是,那我们把这一组对局打完,谁输了谁脱光衣服在舞台上跳钢管,在场大家一起看着。怎么样,有没有种?”
他们的吵架很大声,早就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这时候听到这种建议,都轰然叫好。高瘦个子一愣,上下打量着绢,用迟疑的口气问:“嗨,美女,你说真的?要是你输了,你确实兑现你的赌注?”
绢示意蝶将位置让给她,坐下来冷静的说:“我当然是说真的,这里所有听到的人都是见证,就怕你不敢。”
高瘦个子慢慢坐下,仔细看着绢,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绢子,你就是昨晚赢了颜洪十万的那个绢子。哈哈,我认出来了,果然是你。你以为你赢了颜洪很了不起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你会后悔的。我可是职业选手,和颜洪那种半吊子不一样。我接受你的赌注,等会你就会哭着来求我,而我会很大方的将你跳舞的场地改为我家的旋转大床,哈哈哈哈。”
蝶说:“等一下,我们这一局终止了,我付给你钱,你和绢子重新来一局。”她和高瘦个子的赌局是1000元的,她已经输了很多,但还没打完。
绢摆摆手说:“没必要,就这样接着玩好了,等会叫他输钱又输人。”她将剩余的筹码扫整齐堆放在右手边,只剩下300多了。
300多的筹码对抗1600多,那比例就是一比五,这是相当大的劣势了。高瘦个子见绢如此轻蔑自己,不由得恼怒起来,冷笑说:“好,我不用十分钟就摆平你,我改变主意了,你准备好当众跳脱衣舞吧。昨晚上你运气很好,可今晚你遇到我,就要倒霉了。”
蝶有点发毛,扯了扯绢的衣角,低声问:“绢子,你行不行啊?”
绢对她笑笑,低声回应:“你对我没信心?”
蝶望着绢,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绢子,你要是输了,赌注我帮你付。”
娱乐厅有二楼,而且从上面可以看到下面。杰米正坐在二楼一个最方便的位置,居高临下观看着这场对局。他今晚是来观察绢的,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令他马上可以现场看到绢的表现。杰米认识这个高瘦个子,虽然他是个不怎么及格的职业选手,杰米也可以用一比五的筹码和他对赌,但并没有太大赢的把握。筹码比例和牌的好坏几乎同样重要,这么悬殊的优势,如果再加上一点运气,劣势方几乎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他很诧异绢居然会接受这样的赌局。
赌局要继续了,绢突然想起早上那个恶梦,那个神秘的对手用冷酷的声音对她说:“你这个女人,总是喜欢将衣服押到赌桌上,你输了!”
绢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然后心里狠狠的想: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