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大眼睛被电筒光照得扑闪扑闪的,正好奇地望着这些激动的人们。
哈尔说:“就是因为你,它们整个晚上都被关在这儿。”
“那么是什么东西咬坏了我的靴子?”哈尔把手电筒转对着鬣狗笼子。两只斑斑点点的鬣狗,耷拉着脑袋,在笼中不停地走来走去。谁靠近笼子它们就对着谁咆哮。
“是它们嚼烂了你的靴子。”
“我不相信,”又倔又蠢的上校反驳说,“就是你们的小豹子咬的。”
“你相信那两个小不点能咬坏一只平底锅吗?”
“真是个蠢问题,当然不能。”哈尔用电筒照着平底锅,那锅上面坑坑洼洼的,满是牙齿印,锅把拧弯了,锅也七扭八歪,成了一个大烧饼状,想用它来煎肉排是不可能了。
哈尔问他:“你对此有何看法?两头小豹子能干得了这事吗?”
“是不能。”上校气乎乎地认输了,“是鬣狗干的,但这将是它们咬坏的最后一只锅子,我说到做到。”
“你上哪儿去?”
“取我的枪。”
哈尔把他拦住了。虽然上校怒气冲冲,可是面对着这个近两米高的大块头年轻人,要动硬的,非进帐篷取枪不可,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哈尔慢声细语地劝他——这时哈尔不像个19岁的年轻人,倒显得比这50多岁的老头儿更加沉着老练。哈尔说:“不要开枪。记住,我们要活捉,不要死野兽。这只鬣狗,卖给任何动物园,每一只都值170镑以上。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端着枪看到什么打什么,那我们不得不收了你的枪。好了,好了,回帐篷去睡觉吧。别想着你那双靴子了,我另给你一双。至于那小豹子,你已经知道它们与你的靴子案件无关,你不会再反对我们把它们放出来吧。罗杰,让它们出来!”
罗杰打开笼门,楚楚和翠翠争先恐后地朝外跑,挤得两个都跌倒在地上。它们高兴地“狺狺”直叫,在草地上追逐跳跃。
比格上校嘟哝了老半天,终于回到自己的帐篷去了。
哈尔和罗杰来到父亲的吊床前。“你醒着吗,爸爸?”
“当然啦,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刚才那场精采的表演嘛!”
“也许我对上校太粗暴了。”
“一点儿也不。越早让他知道他并不是我们狩猎队的头,对他越有好处。祝贺你捉到了两只‘非习’。”他用斯瓦希里语说的鬣狗。
“呃,”哈尔说,“它们是值钱的动物,但我看,养这种动物并没什么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鬣狗是种声名狼藉的动物,叫声可怕,气味难闻,吃动物的尸体,所以人们都讨厌它们。但你们想到过吗,我们也一样,除了吃生蛇外,其他很多东西也是吃死的。鬣狗把动物尸体吃掉是件大好事。在东非,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野生动物因各种原因死去。假如让所有这些死动物就这样自然腐化,那这块地方该是多么臭呀!鬣狗是清洁工,它们四处打扫,与秃鹰和豺一道,把丛林草原打扫干净。没有它们可不行。比如,一头狮子捕杀了一匹斑马,只吃了一半就走了。鬣狗会来吃骨头,豺狗来吃剩下的肉,最后来的是秃鹰,剩下什么吃什么,甚至沾了血的沙子它也会吃掉。这样,当它们都吃完了以后,就是一次非常彻底地大扫除。你根本就看不出在这块地方曾有一头动物被杀死。”
“它们也许有用处,”罗杰说,“但它们的样子那么难看。”
“的确是难看。但也跟很多人一样——他们的行为并不像他们的模样那么卑劣。有一次,我见到一头鬣狗从营地中偷了一片肉,跑进了树丛,不一会儿它又来叼了一片,又跑回树丛,一连来了好多次,我感到好奇,就跟踪它进了树丛。我看到一条母鬣狗正在喂小狗,那些肉都摆在它们前边的地上。它就是为它们偷来那些肉的,而它自己一片肉也没吃。你们要是看到小鬣狗,一定会吃一惊,非常好玩,也没大鬣狗的那股臊臭味儿,跟狗一样的可爱。这也不奇怪,因为它们也是一种狗。你知道,它们部分是狗部分是猫,但更多的是狗。”
12、巫医
一缕晨光射进帐篷里。帐篷门开了,狩猎队的扛枪人图图探进头来。“我能向你说件事吗,先生?”
“进来吧,图图,你想说什么?”
“小豹子——楚楚——那只公的——丢了。”
“大概是在附近的丛林里玩呢。”哈尔说。
“不,我看见一个人抱着它跑了。那人是从村里来的,我没能追上他。”
“他们为什么要偷楚楚呢?”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先生。昨晚上我在村里。村里的头人病得很厉害,巫医说只有一件事能救他:献上一只山羊,而且必须在头人的房前把这只山羊活活烧死。村里人抓来一只黑山羊,绑在一根木桩上,四周堆放了许多木头。点着木头之后,巫医围着火堆又蹦又跳。山羊不断发出凄惨的叫声,火渐渐地烧着了它的腿,然后又烧着了它的身子,最后被活活地烧死了。巫医取了一些火烫的灰,又从一只癞蛤蟆身上挤出些液体,拌在一起,让头人喝下去。
“那结果呢?”老亨特问道,“他好些了吗?”
“没有。他闭上眼,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很难受,他的身子变得像树干一样僵硬。头人的儿子放出话来,如果头人死了,巫医也别想活。”
“那个巫医一定被吓坏了。”
“他吓得要死。他对村里人说,那药无效完全是他们的过错,他们不够虔诚,用一只山羊作祭祀品太简单了——必须用更宝贵的东西来祭祀才行。他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
“是什么?”
“他说,他们的头人是位非凡的人,是他们伟大的头人,一个非凡的人必须用非凡的祭品。必须吃一个豹子心,他的病才能好。如果十二小时内不能弄到豹子心,他就死定了。”
“他的办法行不通,豹子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得到的。他们也许要找几天甚至几个星期才能发现豹子的踪迹。”
“是这样。”图图说,“巫医给他们出这个难题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做不到,这样头人死了,人们也无法怪罪他。他会说:‘我已经告诉你们该怎么办,可你们不听我的。如果你们在十二小时内给我抓来一头豹子,我就能救活你们的头人了。现在他死了,全是你们的罪过。’人们讨论了半天,但谁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抓性豹子。我听烦了,就回营地来了。”
“下边的事,我能猜出来。”老亨特说,“一定有个人知道我们营地里有两头豹子。他潜伏在附近等待时机,当我们把小豹子放出来以后,他逮住了楚楚。”
罗杰跳起身。说不定巫医的刀正在挖出小楚楚的心脏。
“赶快到村里去。”
哈尔站了起来,而他爸爸说:“等一会儿,哈尔,把药箱带上。”
哈尔抓起药箱,与罗杰、图图一道顺着到山村的路急匆匆地跑步出发了。他们听到了急促的鼓声,男人们的呼喊声,妇女们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狂热,在这声浪之上的是一个人的嚎叫声,可能是巫医的,也许他正为了宰杀祭品而变得疯狂。
哈尔三人来得正是时候。楚楚直立着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脖子和后腿都被绑住了,露出胸膛,等着被巫医开膛取心。小楚楚的前爪无望地乱抓,发出可怜的“喵喵”的叫声。巫医在楚楚前面手舞足蹈,他的脸上和身上涂抹得五颜六色,头上绑着一对羚羊角和白鹭及鸵鸟的羽毛,随着他又蹦又跳,那些羽毛疯狂地摇动。他的脸上不知怎样弄上了一副雄狮的鬃毛,就像是长了一脸可怕的胡须。他的脖子下面用绳子吊着一个洋铁罐,铁罐四周缀满了鳄鱼牙齿。只要他一动,那些鳄鱼牙和洋铁罐就会碰在一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十分瘆人。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用鬣狗牙齿做成的项链。他几乎一丝不挂,只是在腰间围了一块用长颈鹿皮做的围腰。他的身上涂满了鳄鱼油,那股冲天的臭味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把人熏晕。
随着他魔鬼般的舞蹈和尖叫,他手中的长刀离小豹子的胸口越来越近,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四周的村民,在木鼓的伴奏下,也像着了魔一样又喊又跳。
罗杰看到他的小豹子受到这样的折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他从又蹦又跳的人群中挤进去,掏出猎刀,割断了绑着楚楚的绳索,把楚楚抱在怀里。哈尔和图图也立刻挤了进去,站在罗杰的身旁。
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止,人们望着这三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希望巫医能施法术惩罚这三个无礼的陌生人,巫医瞪大了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不得不仰起头来,因为哈尔至少比他高30厘米。不过他手上有刀,而哈尔赤手空拳,巫医狂怒地尖叫着举起了长刀。说时迟,那时快,哈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拧,他的刀就掉到地上了。
“我要见你们的头人。”哈尔说。
巫医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看得出来,他不懂英语。图图用斯瓦希利语又说了一遍。巫医愤怒地开口了。图图翻译道,“他说不行,头人病得很厉害。”
哈尔朝四周望去,看到有一间草屋比其他屋子大,那一定是头人的家了。他挤出人群,走进那间草屋,图图紧跟着哈尔,罗杰抱着楚楚走在最后。巫医和村民也跟了进来,草屋一下子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头人躺在一张用草铺成的地铺上,他举起虚弱的手表示欢迎,还用英语说:
“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