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本王征战凯旋而归时,不会再见到你,若丝!本王会派人为你安排的。”
这是烈帝出发前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黄沙滚滚、尘烟弥漫!
烈帝率领着大军走了。与夏克人的这一战是一年,还是半载?或者更短?
出发前,烈帝突然不想这么快打赢这场仗了,因为他无法面对那双眼底尽是恨意的金眸,而她也需要时间来抚平他对她的伤害。他怀疑着,那一天会是何时?!
蓦然之间,烈帝红了眼眶。
依照指示,凯押着暗夜上了圣池。但是他并未在圣池一里外的石屋内看见伫守在此的老人家,所以他只好带着暗夜在石屋里等待着。
这一等,足足就是十四天。而十四天来,阿蛮一直徘徊在石屋附近,内心饱受痛苦的折磨。因为他明白神不会赐福结暗夜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又不愿见到大人难过。
他猛然击在树干上的一拳,吓走了栖息在树梢的鸟儿……
他到底该怎么做?
上山探药的婆婆在第十五天,终于背着竹篓出现在石屋门前。
躲在树丛后方的阿蛮见状立刻绷起了神经,他似乎看见暗夜哭喊抗拒的情景。
大人?!
凯只想尽速结束这一切,好让自己能够去向烈帝覆命,在等待的日子里,他曾一度心软,但在见到婆婆踏进石屋的那一刻,又再度变得坚决起来。
虽然暗夜值得同情,但从来没有人敢违背帝王的命令,包括他。
可是,凯忘了另一个男人,也大意地忘了留意背后!
他在毫无预警之下被偷袭了!他的后脑被重重的一击,使得他在婆婆的石屋里足足昏迷了数天。待他醒来,早已不见暗夜踪影!
是阿蛮带走了她!
得知婆婆在自己昏迷这段期间,已派人送口信到烈帝军营,凯立刻展开一连串搜索的行动。
神殿内——
跪坐在神坛前的男人,不眠不休的在此忏悔了数天数夜。
加纳的脑海里,浮现的尽是暗夜哭喊着被凯强行带走的一幕。他后悔自己懦弱的没在那一刻挺身而出。
所以,当加纳知道暗夜失踪一事,他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而这是他惟一能做的补偿。
军营里——
若说,暗夜失踪的事还不够震撼,那么紧跟而来的一封信,对烈帝而言,便如晴天霹雳的一击。
我亲爱的帝王,原谅加纳的懦弱与自私吧!也原谅我和吉儿皇后欺骗了您的父王,其实,暗夜不是您的皇妹,而是我女儿。我与吉儿从小青梅竹马,但我为了追求至高神圣的神职,而狠心抛弃了怀有一个月身孕的她——可是,我怎么也没料到,吉儿会被刚失去爱妻的塞特国王看上……加纳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我的女儿……
暗夜是加纳的女儿?!暗夜是……天啊!她是加纳的女儿,他爱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妹妹啊!
砰!坚固的桌子瞬间被击成了两半。
为什么?!为什么加纳到现在才告诉他?让他俩白白受了这么多磨难?!
烈帝跳了起来,疯狂地冲出帐篷外。
闻讯赶来的伊克,险些与烈帝撞个满怀。
“帝王,您不要紧吧?!”他吃惊的发现,烈帝的手正在流血!
“把送信的人带过来!”
“是!”
伊克刻不容缓的立刻找来送信的小伙子。
“帝……帝王!您找小的……”从未亲眼见识过烈帝发威的毛头小子,在烈帝面前吓得双腿虚软,膝盖猛打颤。
“神官真的死了?”
“是……是的……小的亲眼看见他们把神官从……从神殿里抬了出……出来……”
太可恶!他怎能这样一走了之?!
“帝王,您的手受伤了,让属下……”
“带他走。”
与暗夜的伤害相比较,他这种小伤根本微不足道。
烈帝在心中干笑一声,俊朗的脸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伫立在被自己毁损的桌子前,他忽然感觉到眼角的湿润。
小夜,我不敢奢望你会原谅我,可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呀!我求你……
如果可以,烈帝恨不得能立刻结束这场战争——以他与生俱来的神力!但,一旦出了夜郎国的国界,“蓝炙”就失去了它该有的威力,而两军此刻又交战得如火如荼!
所以,生平第一次尝到自己泪水的烈帝,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放在凯身上。
他祈求上苍能让凯找到暗夜,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他祈求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啊!
凭着一股信念,短短五个月不到,烈帝已率军把夏克人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夏克人不得不弃械投降,臣服于夜郎国。
然而,令人难过的是,在这段日子里,烈帝始终没有暗夜的消息……她就像空气般消失在这世间……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烈帝站在她最爱的窗扇前,看着那片不再盛放的林园,烈帝想起,昨天掉落在自己手心的枯叶……那也许是今年落下的第一片枫叶吧!
她消失已有八个月了,难道自己这辈子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吗?
脑子突地灵光一现,憔悴的俊容蓦然露出数月来少见的神彩——
哦!为什么他没有想到?
就在烈帝整队出发的隔天下午,一栋简陋的石屋里,忽然传出婴儿的哭叫声。
“夫人,是个健壮的男婴呢!”产婆一边为小婴儿清洗着,一边道。
历经生产的痛苦,暗夜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子。“抱过来……我要看看他。”她勉强坐了起来,甚至企图下床。
产婆见状连忙丢下软布,抱着孩子赶了过去。老妇人吃惊的看着暗夜,瞧她手忙脚乱的接过小孩,然后又专注的审视他……产婆愕然迎上她的美丽笑靥。
“瞧,他像极了他的父亲呢!”身为母亲的骄傲,令她露出数月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像外面那粗鲁地把她扛过来的男人吗?老妇人不赞同地皱眉,随即又笑着说:“我倒觉得他像母亲呢!夫人。”
暗夜无法为老妇人解释,塞满胸口的喜悦已让她泣不成声,她不禁感谢老天给了她一个健康的孩子。
阿蛮是巴儿族人,在穷途末路之下,他只好带着暗夜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石屋就在夜郎国边界的一个山脚下,要找到它并不简单。
所以,烈帝和他的人马翻山越岭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在这天午后找到这个简陋的石屋。
瞧见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就在不远处的门廊下,烈帝激动不已。
他的目光落在那手持猎具往山上小径走去的男人。“凯、伊克!你们去设法拖延住阿蛮。”
说完,烈帝利落地翻身下马,一干人被留在原地。
沉浸在儿子酣睡样中的暗夜,正以溺爱的眸光凝望着儿子的天真面孔。唇角挂着淡淡微笑的她,一如往常,为了避免泄漏自己的身份,便把一头红发编成了辫子,藏在织工精巧的头巾之下。
山中气候多变,天气似乎越来越凉了。
暗夜为儿子加盖了条毯子,完全没注意到逐步接近的男人。
“小夜。”
暗夜震惊地一愣,僵硬地直起身子,再回首。烈?!瞪着眼前那张教她又爱又恨的英俊面孔,她下意识的挡在摇篮之前。
“你是来带走我的孩子吗?!”
她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苍白,一对太阳似的金色眼眸,里面有着愤怒,以及更多的害怕。
她注意到他憔悴了不少,不过,她随即又立刻咒骂起他来——
他根本不值得她关心!
她就像头母狮子般,龇牙咧嘴地极欲保护她的小狮子……将近一年不见,她看来似乎显得更加成熟美丽了!
天啊!他真想念她!
“不,我是来祈求你的原谅的,并为你带来这个。”烈帝苦涩的微笑里有着深深的忏悔,他上前一步把加纳留给她的一封信,递到了她手中。
“看完它,你就会明白一切真相的。”
而她会原谅我吗?
为了让暗夜能专心阅读,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暗夜打开信函,逐字逐句看下去……
烈帝在暗夜的脸上看见了震撼、惊愕、恍惚、喜悦、愤怒、悲伤,以及……眼泪。
他望进她泪眼婆娑的眼睛。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吉儿皇后和加纳神官的女儿,你和我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啊!小夜。”
“骗人……不可能……”她摇着头拒绝相信,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那我们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又算什么?他怎能这么做?他看着我为爱受尽折磨,他明明知道我爱你的,他怎么还能保持沉默,看着我痛苦?我不承认他是我父亲——他实在可恶至极!”
他了解她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就像自己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烈帝突然感到眼睛刺痛。
“原谅他吧!小夜!他已经以死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了!”他动容地低语。
“为什么?!”抱起被惊醒的儿子,她猛然旋身,无法置信地瞪着他。“你怎能轻易的原谅那两人?!他们不仅欺骗了你,也欺骗了你最敬爱的父王,你怎能原谅身为他们女儿的我?!”天啊,她一直以为那慈祥睿智的老者是她的父王,而……吉儿皇后怎能如此欺瞒一位这样深爱她的男人?
暗夜蓦然为自己的出身感到龌龊,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
“不,你还是我心中那位高傲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