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自己都快忘了骑在马背上是怎样的滋味了。
然而她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她的小蛮腰正被一霸气的巨掌紧紧拥住。
秋分的晚风透着彻骨的冷意,令天儿不由得一颤。几乎同时的,一件保暖的披风突地盖住她单薄的身子,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在她熟悉的男性气息里。
扶在她腰际的手,更是将她深深地拥向那片温暖的胸膛,她的脸紧帖在鼓动的胸前。听着耳下传来的规律心跳声,一抹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天儿美丽的唇角。哦,这男人对自己而言,是何等重要啊!她放任自己地偎紧他充满阳刚的健硕身躯。
马儿不知奔驰了多久?天儿只知道朦胧似梦间,好像有人在喊她——天啊!自己怎睡着了!
“醒了吗?”上头传来西门少昊隐含笑意的问语。
天儿迅速在他怀里抬起头,这才发现马已不再奔驰。她亮着晶莹的双眸,望着他俊逸的面孔,“嗯。”迎风的脸一片躁红地微微颔首。
西门少昊低头凝视她羞赧的面孔半晌后,他将视线投向前方,轻道:“到了。
”
咦?顺着他的视线,天儿在马背上侧着身,“呃……美极了!”映入眼里的是一大片枫林。火红的秋枫衬以背后橙黄的晚霞,金色的霞光透射在枫红的林叶间,恍如金黄的丝带般,让人目不暇给。
这梦幻般的景致令天儿惊叹不已地怔着了。
西门少昊抱着怔在马背上的天儿下马。双脚甫踩着地面,天儿早已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便,两手拎起裙摆,迈着兴奋的步子,往那片吸引住她目光的枫林直奔而去。
哇!好美喔!怎么有如此罕绝之景?!再往林子里头走去,天儿发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正贯穿中间,而两旁火红的秋叶倒映溪面,让潺潺小溪就像似条天然的彩缎般,飘荡在它们之间。
跪坐在一旁,天儿忍不住掬起一把清流往自己双颊轻拍,沁入心脾的凉意,让她禁不住地弯起美唇──真舒服!
清澈的清流,底下的鹅卵石触目可及,天儿两眼发亮地探出一手——不料,支地的手突地一滑,前倾的身子晃了晃,天儿心悸地欲收回手势,却陡劳无功,眼看身子就要栽进河流里了——陡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她身后将她整个揽进一具宽阔的胸膛里。
“如果你想洗个冷水浴的话,我乐意奉陪。”西门少昊慵懒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边说着,露骨的语意、温热的气息,令天儿乱了心跳,红了耳根。
不容怀里的人儿有何意见,他抱起她走向右侧方山头的一棵大树下。俊挺的面孔跋扈地摆明不许她再这般东闯西窜!
伫立在树下,天儿发现此树枝叶茂盛,足以遮日挡雨,瞧那粗硕的巨干,可得数位壮汉方得将它围绕其中吧?
天儿好奇地绕着这棵百余高龄的老松树,观望着它耸入天际的宏伟气势,她内心不禁对大自然的神奇而发出一声赞叹。
咦?正打算收回目光的天儿猛地让巨干上的小字给怔住。刻在褐色木身上的字迹虽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模糊不清,但天儿仍旧依稀可瞧出那是“宇、芸、昊”三字。
“昊”是指他吧?“芸”应是指“向婉芸”,而“宇”——是何许人物?
天儿的视线不觉地望向背对自己,坐在巨干旁,一腿屈着,一腿平伸,双眼凝视天际出神的男子。
她这才想起他为何带自己来此呢?内心的疑惑驱使她走向他。天儿在他身侧的一块平滑石头上坐下。
“你──”天儿迟疑地愣了半秒,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方才在他傲然的眼里看到一丝悲伤虽然它们消逝之快速。
“为何带我来此?”自从明白自己无法就这样从他身边抽身离去之后,她渴望能够了解他禁锢的心房有着什么椎心的痛楚,期望他冰封的心能为她而融化!她想要了解他──这玩世不恭的男人何以“无心”再爱?而此刻的她是如此迫切地需要他的“真心真意”。否则,她只好沦落至万丈深渊、万劫不复的地步。
西门少昊让她问得一愣。唇角微杨,他神色闲逸地一手支起她的下巴,促狭地淡笑道:“就为了怕闷坏了你,所以带你出来透透气。”说罢,他换了个姿势,将头枕在她腿上,随手扯了根野草咬在嘴里,双眼刻意回避那对关切的眸子,凝视着天际。
“那么——树上刻的“宇”字是何许人?”天儿感觉自己的话,让枕在地上的黑色头颅明显地一僵。
沉重的气息倏地笼罩在他两四周,压得天儿几乎快喘不过气。
片刻后,西门少昊开口了。“它……曾有个很美的名字,“梦幻之林”……视线由枫林收回,他闭起双眸让自己再次沉浸在他所不愿碰触、极力排除的遥远回亿里。
“十几年前,在一次偶然的巧遇里,这片美的似梦的枫林被逐马奔驰的两男一女发现了,少女见此绝美之景致,惊叹不已,一时兴起即为它取了个别名,自此“梦幻之林”成了他们三人的秘密花园,他们在此嬉闹、在此追逐……随着时间的流逝!寒来暑往,日月如梭,一晃几年过去了,他们已不是当年无忧的少年少女了,一段欲理还乱的情结作弄了他们!少女爱上了长她三岁的义兄,而另一人竟也同时喜欢上小他两载的女孩──”
“但她后来却成了你的妻?”天儿直觉地问道。
“不错,但这却是她报复的开始!”
报复?“为什么?她与你有何血海深仇?否则岂能很心的下此毒手?”天儿想起他胸前致命的伤口,趁这男人主动谈起他妻子的同时,她迫切的急欲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西门少昊沉默了。他睁开眼,默然凝视远方不语,握拳的手泛白了。
“她恨我!”片刻后,他才吐出这么一句,字句里却有着浓厚的悲哀。“在一次战役中,我……失手错杀了我亲如兄长的朋友,她深爱的男人丁剑宇。但,该死的!天晓得要不是当时突地冲出一只野猪,吓偏了我手中的箭,丁大哥他也不会”这过失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平复的阴霾,无法弥补的遗憾!这几年来,一直啃噬着他深感罪恶的心。天知道!当他带回了大哥的尸体,她悲痛的朝自己大吼:“为什么不是你!”时,他的一颗心几乎碎了!他多希望当时躺在地上的是自己,而不是丁大哥啊!
记起向晚芸当时憎恨的眼神,西门少昊眼底的痛更深了!他厚实的掌心已让嵌入的指印出一道道血痕。
黑眸里那抹深切的自责,几乎扭痛了天儿的整个心。但她更不明白的是,既然恨他,为何愿嫁他为妻?“为什么?既然根你,为什么她还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是啊!为什么?当时他就是这样问自己的,但他却天真的让“她相信自己的解释了”的这个理由所说服。他以为自己心中那份强烈的情感,足以淡化她的悲伤,然而,事实却不然!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总认为是他故意藉机杀死丁大哥的,因为她知道他也爱她。为此,她答应他的求婚,展开她报复的第一步──“在“西丘之城”,宫主之位是不传外人的,统治者非得血统纯正的继承者。
而她明了这点,所以,她打算由我身上得到一位足以让她名正言顺、呼风唤雨的子嗣,再伺机除掉我──”
回忆的痛苦使得他脸上的线条紧绷,下颚抽动。“当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却已无法再忍受与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同床共枕了!某晚,她买通一名杀手,将他藏于房内……我胸前这道痕就是拜他所赐。当时若不是冷护法有要事前来求见,发觉有异,我这条命早上黄泉路了——;可她并不因此而称心,她见自己的计谋无法得逞,她发狂了!她大笑地指称她怀的孩子不是我的骨肉,她想激怒我,让我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杀了我自己的孩子。但我不信啊!纵使她所怀的是他人的骨肉,我也会试着接纳他的!毕竟这一切的过错皆是因我而起,是我让她变成这样一个人的,是我的过失──”
天儿想求他停止,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是这样悲哀、痛苦,但紧缩的喉咙令她挤不出一丝声响。
“可是,她最终还是报复了我——她好狠!她狠心的带着怀着的骨肉跳下万丈深谷,替我再度加上一条我无法承受的罪名啊──”想到他那来不及出世的孩子,西门少昊的黑眸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淌血的、心就像撒了盐巴般刺痛。
天啊——在他高傲狂妄的外表下,竟是承受着这样的苦!向晚芸怎能如此狠心对待这么一位深爱她的男人?这份情感是自己目前多么渴望盼到的啊!她怎能如此践踏它呢!
天儿的心扭痛了,她低呼地捂住自己颤动的双唇,眼眶内打转的泪水禁不住滑落了两颊。
温热的泪水敲醒了沉溺在悲伤回忆里的西门少昊。摸着滴落在他额上的泪珠,他抬眼望着上头那张绝俗容颜她让自己冲动的带她来这片他急欲摆脱掉的阴影,她让自己有勇气再次面对回忆,她让自己可以平心谈论那位自己曾一度深爱的女人!
为什么?
自嘲的笑意出现在他的唇角,他又是那位狂妄不羁的西门少昊了。“不必以那种眼光看待我,我已“无心”去领受它,所以,收起你多余的怜悯吧!”他不需要她的同情!西门少昊以木然的语气结尾。
“不!”禁不住内心泛滥的情感,天儿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似乎想借此抚平地心中的伤痛。“你的心是温暖的,别将它封闭了,别因她而抹杀了你爱人的权利……”
颊上温热的小手令西门少昊冷硬的心房猛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