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时不我予,就在这时,一下子来了五个。
尽管这五个都不是高手,却都悍不畏死,为了保护李双喜,有时只攻不守,以肉身挡着李双喜。
李双喜大呼道:“到壁后看看,能不能弄开铐子?”
虽然这五个人立刻倒下三个,但又来了八九个。
汤尧道:“‘四小引’!”
这也是中药偏方名称,是发汗退烧的,如:袖曲、麦芽、槟榔、山楂,“四小引”是由这四种药合成的。
退烧祛火且能发汗,暗示一个“退”字,即江湖黑话“风紧扯乎”,也是逃走之意、但那黑话都懂。
由于李悔不懂,汤尧知道鱼得水不好意思和李悔说话,立刻以“蚁语蝶音”对她道:
“李姑娘,快走!”
现在,鱼得水终于初步证明李悔的话了。
同时也证明李悔为闯王之女,却是势不两立的。
李悔曾说,她看到一个男人和七个女人同床。
那男的就是她的父亲。
其中一个女人也正是她的母亲,她对男人(某些男人,也可以说大多数男人)深恶痛绝,恨之入骨。
她对女人也有另一种蔑视看法。
她时常展示下体(但最紧要之处却看不到),即是一种自暴自弃,也是一种对女性的轻视。
当然,女人不全是李闯的女人那样,但在李闯的淫威之下,也很少有一个女人敢反抗他不听摆布的吧?
由李悔带路往外冲刺。
李双喜大呼道:“不要让他们跑了!擒住刺客的有重赏!”
人像潮水一般往上涌,但这些人谈不上武功,所以回避这些人很容易,只不过不全是这种乌合之众。
足见李闯身边也有不少高手。
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就是怪衣人。
好在李悔的路太熟,掩掩藏藏,闪闪避避,而皇宫大内能藏身之处也很多,终于脱出了大内。
但穷追的人还是有三四个之多。
怪衣人就是其中这一,不过出了大内,北京这地方就太大了,街上固有贼兵,但纪律荡然,只是跟着别人“嚷嚷”道:“捉贼呀……”
看来他们要摆脱怪衣人还是很难。
主要是他们并不顾让怪衣人看到他们的住处。
因而他们只能引导追的人兜圈子。
这么兜了两圈,追的人又多了两个,就在这时,追的人后面有人大骂,说是有人弄鬼,抽他们的腿。
显然有人在他们后面施袭,牵制他们追人。
因此,鱼等才脱了困返回住处。
鱼得水道:“会不会是‘南天一朵云’南宫远前辈?”
汤尧道:“老鱼,由今夜的情况看,李悔说的未必不可能是真的,那个怪衣人你不以为他有点像……”
鱼得水不出声。
其实他在当时动手不久就有些怀疑了。
只不过不久前白雨亭在江南阮大铖身边,怎会又到了闯王身边,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信。
如今想来,数日前他们不也在江南,现在不也在北京城内?
鱼得水道:“李悔,也许我错怪了你。”
“鱼大哥,就算你错怪了我,我也不怪你!”
“怪衣人是叟?”
“是的。”
“但是,你说白芝和李双喜的事,我……”
“鱼大哥,你可以不信,但不久你会得到证明,我也无意破坏你们,主要是怕你上了当。”
鱼得水道:“这么说,叟到底是什么身分还弄不清?”
汤尧道:“这真是一个谜样的人。”
李海道:“我当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鱼得水道:“叟到底是福王那边的人到此巨寇身边卧底,趁机杀贼?仰是闯王的人,探听福工那边的虚实,然后闯王一举而败之?”
李悔道:“这当然还不敢说,如果我猜的话……”
“怎么又不说了!”
“因为叟毕竟是鱼大哥的岳父!”
“不妨,近来你听到我叫他岳父来么?”
李悔道:“这么说我就可以说出他的真正意图来,他的雄心很大,他以为李闯有可能一统天下,张害宗则不成,因为张更嗜杀。”
汤尧道:“对!古人说:唯不嗜杀者能一之。”
李悔道:“根据李岩表示,白雨亭认为李闯一统天下的机会比福工由崧(即弘光帝)大得多。”
鱼得水道:“满清人关,他会想到吗?”
“以前未想到,但听说吴三桂引清兵人关之后,白雨亭仍以为满人的胃口不大,在北方吞几块土地,必会退回去适当而止。”
鱼得水道:“这话有何根据?”
李悔道:“清兵若继续南下,就会两面受敌,一是李闯的贼兵数十万,另一是明朝的大军。”
鱼得水微微摇头,但未反驳。
他和汤尧的看法一样,一旦清兵入关,有吴三桂相助,他们那会精蜒点水,得点便宜就打退堂鼓呢?因为满清觊觎汉人的天下已经很久了。
只不过鱼、汤二人并不以为李悔说谎。
李海必然听李闯的军师李岩说过,白雨亭有此见解。当然,这见解是李闯父子所最喜欢听的。
根据鱼、汤二人的想法,却稍有不同。
他们以为,白雨亭是脚踏两只船,一脚在南明弘光船上,弘光能复国,他是大功臣。一脚踩在李闯这条贼船上,李闯一旦得了天下,白雨亭的身分不会比李岩低些。其实还踩了一条,如吴三桂什么大成就,叟是一个红人。
更妙的是,叟和吴三桂还有相当的交情呢!
也正因为他有三重身分,所以在贼窝中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鱼得水相信白雨亭的数重身分,却仍然不信白芝和李双喜交好。
第六章
鱼得水的主要目标是行刺闯王。
这当然是一件困难重重,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鱼、汤二人以为,行刺闯王是目前挽救明诈危机的主要方法,把贼首杀死,乌合之众即难成大事。
汤尧道:“老鱼,有个办法有希望,但无法出口。”
“什么办法?”
“如果李悔是李闯之女……”
“这一点你还在怀疑?”
“当然,听了李岩及李双喜的话,她的身分不容置疑。”汤尧道:“李悔若肯帮忙,机会就太多了!”
鱼得水道:“小汤,不管闯王如何危害国家社稷,父母伦理关系却仍然存在,这话的确是难以出口。”
汤尧道:“我也有这种想法。”
鱼得水道:“昨夜李悔想行刺的目标似乎不是李双喜,而是那个怪衣人,只是李双喜临时出现,抢先伸手九龙壁的龙口之内而被铐住。”
“对,如果那怪衣人确是白雨亭,李悔八成是要证明给你看看,白低父女是什么人?”
鱼得水道:“我没有说白雨亭是个坚贞之士,却以为白芝不至于那么浪漫,甚至那么下贱。小汤,你的看法呢?”
这工夫都不在家,李悔独自外出,汤尧未说什么。
小熊和小郭初到北京,觉得到处都新奇好殖。
此刻一道寒芒,突然自从后窗外泻人,“夺”地一声戳在桌上,也就是鱼、汤二人相对而坐的桌面上。
两人坐在座上都未离座,可见二人都知道匕首不想伤人而是传信,但这份稳沉是很够瞧的,鱼得水取下刀身上的纸条展开看。
上面是这样写:“李闯今天傍晚会到北海五龙亭钓鱼,可俟机杀之。”下面又画了一朵云。
汤尧道:“看来这机会不错。”
“的确,但也很凶险!”
“五龙亭不在大内,一击不中逃走的机会不多。”
“当然,正因为如此,明的暗的侍卫也必多。”
鱼得水道:“小汤,你看这笔迹是南宫远前辈的手笔吗?”
汤尧看了一下,道:“匆促而成,太潦草看不大出来。”
鱼得水道:“你看要不要把此事告诉李悔、小熊及小郭?告不告诉他们,是各有利弊的。”
汤尧道:“我以为,只有我们二人干比较稳妥些。”
未时将尽,鱼、汤二人已来到北海附近。
北京北海(也就是以后的北海公园),建于明朝,是皇帝消闲的钓鱼及看焰火的地方。
五龙亭是北海的名胜,和琼华鸟互相映辉。
五龙亭建于水面,在北海的西北方。
中央之亭名为龙潭,左名澄祥,右为涌瑞、浮翠,雕梁画栋,碧波荡漾,景色绝佳。
夕阳西下时,水平如镜,水天一碧。
四周有垂柳,也只有帝王才有此享受吧!
申时初,已有数拨武士到达。
李自成攻陷北京,有人以为他会立刻坐上龙椅。
其实不然,以前在荆、襄要登极时,构筑金殿半途倒塌,铸洪基军钱也不成,钱上竟无文字。
闯王似也知道自己没有做皇帝的命,他虽嗜杀,却也有他的烂规矩。
他攻任何一城一镇,该城镇死守一天被攻下,他就下令屠杀抢掠一天,死守两天,就屠杀两天。
当然,死守半月者,一定任贼兵奸淫杀戮半个月。
李闯进北京的第二天,才有人报告崇祯(即怀)的尸体所在,被发覆面,身着蓝袍,跣左足,右朱履,衣内有遗治。
大概是用指血书写成,十分模糊:“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台,致逆贼直逼京师,此皆诸臣语朕,朕死无面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毋伤百姓一人。”
崇侦吊死煤山寿皇(真是讽刺,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