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转头看去,那人浑身带血,正好一脚踹中对手的心窝,踹得对手喷出一口血,瘫软在地。他连战数十来场,整个人颤颤巍巍,极力稳住自己的同时,无比狂傲的仰头朝天,放浪大笑,笑声雄浑却声声穿透耳鼓。
傅怀歌不禁颦了颦眉,正欲别开视线,岂料身旁倏然刮起一阵血腥味十足的劲风。
侧身,一团白色的粉末对着自己的眼睛撒来!
傅怀歌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渗出些泪意,紧接着灼烧般的剧烈一痛,心下一凛,两眼立马紧闭,后退几步方才堪堪站定。
竟是石灰粉!
对面脚步声传来,靠近的人有着些忐忑,见傅怀歌两眼紧闭,模样甚是狼狈,不禁又放大了胆,讥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傅怀歌听到假意借口尿急走开,复又趁她不备,折返偷袭的对手的声音,强力克制住直接杀了他的冲动,缓口气,将泪意逼回去,冷声道,“演武场允许用石灰粉当暗器伤人?”
这话是对着监督官说的。
监督官轻咳几声,“生死不论,可使用暗器。”
“是吗。”傅怀歌背挺得笔直,一手捂眼,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一握成拳,骨骼之间摩擦出“咯噔”一声,清脆响亮,像是拧碎了眼前之人的细颈。
对手咽了咽唾沫,语气仍旧装出强硬,“石灰粉进了眼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还想保全这双眼睛,我奉劝你最好立马弃权。”
又从怀间摸出一把石灰粉,在自己身前晃了晃,道,“不然,我手里的这把石灰粉,定叫你全身烧出窟窿!”
“窟窿”两声刚落,傅怀歌已经突袭而出,身形隼利成一道闪电,“唰”的一蹬向上,劈向声源!
不同以往的从容,不同以往的平静。
她强压下的怒火骤然爆发,倾力而出,力度外溢成罡风,卷起四周沙砾飞溅!
对手不想傅怀歌竟不顾双眼,见其势必要活剥了他的气势不由得大惊失色,慌乱之余立马别开脸,将手中的石灰粉往傅怀歌所在的上空撒去。
傅怀歌于半空中腰身陡然一扭,身形如一条锦带,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转到对手面前,对手大骇,抬脚就要往后退,不想傅怀歌一手往前一探,如鹤喙啄蛇,直直将他手腕锁在手心。
来不及作多反应,尖叫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傅怀歌擒着对手的手腕毫不客气的大力往下一拧。
全身的血液刹那间被逆袭了一般,血盆大口一张,对手仰头惨叫!
傅怀歌动作却还未停,伴着对手骨骼断裂的声音,真气鼓动,擒着他的手腕带动他的手肘狠命地撞向他自己的胸口,撞得他目眦欲裂,一口鲜血爆涌出口!
监督官后退几步,心头骇然之余险些出声喊停。
只是即便喊停,傅怀歌也不会停。
擒在手心的手腕一拧再拧,力透层层血肉下的支柱,“咔嚓”一折,血溅一身,白骨森然!
对手已然连尖叫声都发不出,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发狂似的抬起另一只手,抓着石灰粉就要往傅怀歌嘴边洒。
傅怀歌灼痛的眼睛无法睁开,只觉耳旁有风骤至,当下抓着对手已断成三截的手用力一转,带动他的身子猛然翻身,松开,顺手钳住他抓石灰粉的手,下拧,反扣,将石灰粉扣进他的眼里。
与此同时用指甲划破指尖,血滴一溅,一捻成冰,迎合推出去的手心霍然袭向他的眼前,手腕一震,血冰爆成齑粉,借助陡然爆发出的迫力,在他来不及闭眼之前,混着石灰粉直袭眼中。
演武场里登时响起一声响绝穹顶的惨叫!
众人寻着声源看来,只见着傅怀歌身前匍匐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白面血脸,拼命打滚,双手极力捂眼,力度之大,生生将眼旁抓出几道血槽。
不禁连连暗道,这小子出手好生毒辣。
傅怀歌皮笑肉不笑,“望”向监督官,轻笑道,“烦劳监督官拿些菜油来。”
又道,“我看不见,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误伤了监督官……”
“胡公子请稍等,我遣人去取菜油,胡公子可稍作休整后再继续。”监督官拢拢官帽,立即说道,随后打了个手势,便有人上来急匆匆的抬走地上已被傅怀歌折腾得不成人形的年轻人。
“监督官客气。”
傅怀歌拱拱手,就着原地坐下,缓缓调节体内真气,两眼紧闭不敢放松,却依旧涩得灼痛不堪。
四周倒地声不断,哭嚎声一阵接一阵,不断有监督官高声宣报获胜者名字,不断有人被抬走,脚步声湮灭在获胜名字的宣报中。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菜油,为了避免弄破面具,傅怀歌只得小心翼翼的蘸取擦拭,待到擦拭干净,两眼周旁已经红肿起来,仍旧睁不开眼。
监督官不禁凑拢上来,细声询问:“胡公子可还好?”
傅怀歌并不接话,只是沿着衣角扯下一圈不料,系在头上,将眼睛捂好,方才道,“继续吧。”
一旁跟着响起惨叫声,又有人被抬走。
“胡公子运气比较好,这是最后一试,若是赢了就能跻身前五十,参加后日的试炼。”监督官站到一边,道。
傅怀歌挑挑眉,运气好?因为前面一拨一拨的都被轮死了?
开玩笑间,眼前之人已经冲了过来,傅怀歌沉下气,屏息凝神,正欲接招,然而不待她与之对招,那人自己脚底一虚,“唉哟”一声,将一枚药丸无声弹入她手心,随后便轻飘飘地倒地。
傅怀歌不动声色的碾动手心的药丸,随即了悟,这人正是进入演武场之前,奉成王步玉清之命递给她药丸的人,在为她扫清一些人之后,功成身退。
监督官随即高声喊道:“胡不仁胜!”
……
入夜,回了成王府的傅怀歌就像被圈养的猴子,倚在竹椅上,一边任由太医为她诊治敷药,一边无可奈何的任人围观。
围观的不多,除开秦酒酒与孙媛媛,以及一旁缄默不语的常宁,便只剩下隐忍不发的成王与火急火燎的胡氏。
胡氏拢到步玉清身旁,掏出帕子抹了把泪,颤声道,“哪家的人物,竟下手这样下作,伤人眼睛,若真伤着了,以后……以后如何娶妻……”
步玉清原本不胜焦躁,转头一瞧泪雨凝噎的胡氏,不由得心下一软,扶上她的肩,轻轻一拍,“不仁他吉人自有天相,你且放宽心。”
“不仁他一心想在王爷身边做事,若是瞎了双眼……”胡氏涕泪涟涟,将头顺势埋进步玉清肩头,哽咽道,“妾身无能……胡家什么也不能帮到王爷……”
“说什么傻话!”
步玉清出言打断,正要再宽慰,那厢太医正好为傅怀歌包扎完,起身朝步玉清行了一礼。
“怎样?”步玉清一步当先,急声道。
“如何?不仁他眼睛如何?”胡氏也立马走上前,她一上前,身后的孙媛媛与秦酒酒都跟着拢到前面来,齐刷刷的盯着太医。
太医不急不忙的朝胡氏作势一礼,面色有些严肃,道,“老夫已经为胡公子上了药,眼下暂无大碍,但是胡公子的伤势处理得不及时,老夫担忧,怕是会目生翳障,留下病根……”
“什么病根?”傅怀歌偏过头,隔着层层纱布,“看”着太医。
“日后兴许不能见着刺眼的东西。”太医沉声道。
“老夫每日会过来两次为胡公子换药,至于膳食方面,忌荤忌辣,宜清淡,老夫会为胡公子写好配单,辅助治疗,还请胡公子忌口一段时日。”
胡氏缓缓走近傅怀歌,对着太医忧心道,“还请太医多多费些神。”
“王妃您客气了,这是老夫的职责。”太医欠欠身,收拾完东西便告退了。
步玉清沉着脸,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本王有事与不仁说。”
“可是……”孙媛媛嘴一瘪,就要反驳,却给秦酒酒拦下了,只得不情不愿的随着胡氏一同出去,顺手带上门。
待人走空之后,步玉清方才坐下,面上半喜半忧。
露出这种直白的表情,步玉清多半也是希冀傅怀歌能够良心发现,从而问候一声“姐夫有烦心事?”,不想傅怀歌现下伤了眼睛,他纵使再如何直白的表露,傅怀歌也瞧不见。
然而瞧不见,不代表猜想不到。
傅怀歌心知肚明,自己今日在演武场的两个对手,后者是步玉清安□□去的手下,前者却来头不小,正是清王府上的贵客,清王侧妃的胞弟,侯岩。
鉴于这位清王府上的贵客上场就使诈,一把石灰粉险些毁瞎她的双眼,因而她出手较往常更加狠辣。侯岩的手可谓“一波三折”,已然残废,胸前再经傅怀歌卯足的内力一撞,几根肋骨不粉也断,那双眼更是混进了融化的血,烧得更快,不瞎也绝必比傅怀歌严重。
好好的一个贵人被毁去大半生,虽已签下生死状,但关键在于那位也没死成,只是半死不活,清王府的那位侧妃只怕也饶不了傅怀歌。
此时步玉清故作这副表情,显然是企图让傅怀歌心中有愧,最好表个态,勇于承担,将步玉清从此事中撇开。
然而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事,诚如一个男人用要用他寸光的鼠目将一个女人38D的胸围挤入视线,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半晌,见傅怀歌还未表态,步玉清面色先是不愉,后又想起自己这个小舅子伤了眼,复又恢复常态,道,“眼睛可好些?”
“上了药,倒是没起初那么灼眼了。只是烦劳姐夫操心,真是过意不去。”前一句是良心话,后一句是昧着良心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