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崇拜的目光,清澈干净,眼波流转,星辰点点。
只是一眼,陆轻鸿突然僵住。
还好施楼儿不是这般,不然和她在一起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这人啦……奈何是男儿身。
陆轻鸿窘态逗得宫童哈哈大笑,可再一想以前,便又有些凌乱。
第一次和张不良相见,正在宫中。
那时候星尊带着张不良想要落实他继承人的身份,而宫童刚好准备远行。
于是乎,两人都在等待星尊大人和女帝交谈,双双静坐。张不良穿着星辰塔特质服饰,蓝色上边布满星辰。比较中性,星辰塔女弟子也是这种装束。
那个时候年少轻狂,更是慕少艾的年纪。
宫童心思一动,等大事完了。
这才问姐姐来人是谁,生辰八字,芳名是什么。
女帝瞧出意味,便说是星座大人孙女,名为张芸芸,让他好好把握。
之后一段时间,星辰塔多了一位访客,日日过来,又不说话。
远远看着,便能高兴一整天。
要不是后来,张不良出事,宫童过去闯天牢,也许现在还蒙在鼓里。
想着,淡淡一笑,这才正色道:“言归正传,轻鸿,这次三尊七姓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却还有机会拉拢另外一家,也是神鬼画道一脉。”
“哦?也是画师?”
张不良诧异道:“你是说唐家?”
“不是唐家还能有谁?唐仲现在是工部尚书,实打实的肥差。六部少不得看他眼色,所以只要陆轻鸿谈拢,这次京都之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落实下来。”
“难难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家早就自成一脉,总以正统自居。陆轻鸿过去,未必能讨到好处。”
张不良一语落地,两人神色都很精彩。
宫童是完全不知道唐仲现在野心已经这样明显,而陆轻鸿也是第一次听说神鬼一脉还有人冒称正宗。
梁轼当时的话犹在耳边。
作为正统,实力不济然后暴露身份,这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于是只好无奈道:“唐家如此,便不必强求了。”
忽而又想到公输家和墨家。
便询问道:“不良,不知道墨家在京城地位如何?”
“墨家?墨家的话并不是三尊七姓之一,但是他们却是国师立足的根本,也是大梁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张不良看陆轻鸿神色越来越难看,震惊道:“难道,你和墨家有怨?”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当初他们伏杀我,被我废了一位弟子,然后截流了一只机关白虎。”
“………”
这下有点难办了,墨家影响力还是非常大的,张不良不无担忧。宫童却不以为然:“获得别人支持只是一方面,我们也有这么多人脉,至少不被左右就是了。星辰塔开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看轻鸿表现,只要让人没话说,又何必看别人脸色。”
“这是正理,不过……星辰塔……唉,轻鸿,你现在说实话过来太早,要是实力再强一些,更有胜算。”
“机会不等人,尝试过再说吧。”
陆轻鸿目光坚定,大笑道:“好了,难得与不良兄弟相遇,说这些个做什么?来来来……喝!”
兄弟?
张不良对这人越来越有兴趣了,和宫童打来打去,全无禁忌,又和自己称兄道弟。
不似其他人那样拘谨,更不像其他人那样恪守规矩。
这种交流方式,并不让人讨厌。
“来,喝,待会儿我给你说说宫童趣事,这家伙,你是不知道……”
“小娘皮,是不是想尝尝本王王法?”
“………”
庆野街头。
说萧条算不上萧条,可也比前些年少了好些热闹。
整个长街,众人神情多少夹杂着担忧和无奈,上次朱笑之和陈剑洲大打一场,并没让人担心。
反而是陈剑洲之后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是个人都知道现在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刹那平静。
一位白首老翁,闲庭信步。
丫头说的陆轻鸿已经不在庆野,只好将信送到风波亭去了。至于薛蟠,他此行正在路上。
早年还和薛蟠有过交集,却对这场重逢有些失望。
到了城主府。
只有两位老兵守门,他们站得笔直,神态凝重。越是如此,越让人知道薛家已经大不如前。
“来者何人?”
“王孙!你告知薛蟠就是,他会见我。”
老兵一愣,前几天朱笑之大闹一场,薛蟠虽然没有怪罪他们。他们心中却不是滋味。
堂堂城主府,是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现在又来一位老头儿,目空一切,直呼城主姓名。其中一位就要发作,好在另一位及时阻止。
“好,我这就去告知城主,贵客稍等。”
本来以为薛蟠会勃然大怒,不想听到是王孙来了,竟然忙不迭奔跑而来,一路跌跌撞撞。
何事如此欣喜?
“王老,请请请……”
“你这……唉……”
落座后,薛蟠惊喜抓住王孙手笔,急切道:“可是薛昧那丫头……”
“她还在烟霞岛,平安无事,城主勿念。”
“城主?叫我薛蟠就好,薛昧表现还好吧?有没有想……呵呵……”
“怎能不想,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薛城主,前些日子吃了好些苦头,硬是撑了下来,说是要让薛家光大门楣。”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她不急不躁吗?这臭丫头,我的话全都当了耳边风。”
薛昧嘴上这样说,眼中光彩却掩饰不住。
当初薛昧修行虽然刻苦,却最怕吃苦头,现在既然能够坚持下来。
等王老事无巨细将岛上事情一一说过后,薛蟠便有些坐不住了,小声呢:“这丫头……唉……我不是……”
到了最后,老泪纵横。
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自己前段时间竟然想要将他嫁到藏剑宗,真是昏了头了。
王孙无语道:“你就准备一直这样?”
“这样挺不错了,现在薛昧在岛上一切安好,徐良也在军中立了大功,已经是从五品偏将,还有刘唐目前在家乡陪着妻儿……”
真就是英雄暮年,壮心已无?
周姜是这样,薛蟠也是这样,不由恼火道:“当初真是……罢了,两个废物,剑门危机,怕是躲不过去了。”
“前辈,剑门那边?”
“休休…莫提。这是薛昧的信,还有周姜那小子对你很不满意。”
薛蟠心有戚戚,那位也算是……英雄无两,奈何命运造化了。不禁又有些关系,当初他即便是剑门天才,可还不是输给了我?
“我在乎他的想法做甚?还有前辈,剑门乃是修行圣地,怎么也会?难不成是因为这一次妖族异动的缘故?”
“你也知道妖族异动?”
王孙鄙夷道:“说了也没用,若是当年,你和周姜一起,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现在……不提也罢。”
说完,才将一直以来的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听薛昧那妮子说,庆野出了个人才,名叫陆轻鸿可有此事?”
“陆轻鸿!”
薛蟠怅然一叹:“的确了得,不过,那丫头和他关系似乎并不算太好?”
“不太好?在烟霞道嘴里就没停下过,说那小子如何如何了得。”
“……”
这一句话让薛蟠瞬间警觉,丫头该不会是?这不应该啊,他们之前并无太多交集,难道是她离家出走那几天?
那几天这正是陆轻鸿一举破三阶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陆轻鸿和施楼儿的关系薛昧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普通朋友,还是芳心暗许?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上一次武断地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难不成现在又要从中作梗,让丫头记恨才罢休?
“不要提那小子!”
一声低吼,王孙摇头,这父亲做得?不用想也知道薛蟠和那陆轻鸿不对付,哈哈,还真是有趣。
陆轻鸿,也许真的可以?
大梁京城是吧,老夫也很久没去过了,这次过去看看,也和那几个老家伙唠唠家常。
………
寅杀殿,陈剑洲收到了一封来自京都皇城的密信。
牧野大人亲笔。
可是看后,情绪开始不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需要陆轻鸿上下数代人的所有资料,然后李牧野才回考虑具体怎么做。
生平?
朱笑之说是当年在数千里外的一座小城与陆轻鸿相识,彼此投缘,这才结为师徒。
可是至于陆轻鸿身世,他也是一头雾水。
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家人,一个人在城中卖画。
这样子还怎么调查,可是不调查,牧野大人未必能够站在陆轻鸿这边。如今陈剑洲和陆轻鸿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轻鸿出了问题,自己也难辞其咎。
“星楼,这次你亲自过去,按图索翼,不管任何情况,都要弄清陆轻鸿生平。从什么时候出现,然后家里还有没有人丁……”
“遵命!”
………
钟塔。
柳颜无事登塔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站在这里,才能跳跃群山,隐隐看见风波亭那边最高的一座山头。
“大祭,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来。”
没有欣喜,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哪怕是从今天开始,她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了天河镇真正的主人。
杀了许多人,流了很多血。
前几天整个江水都已经泛红,其中还有自己兄长的。
对吗?错吗?
“不知道啊……”
愁眉不展,只有剑柄在手,才能让人心安。赌局已经开始,那么,轻鸿,你现在又在哪里?
似乎偶尔会想起。
曾经在那样的地方,有一个那样的自己。
……
芙山。
施楼儿搂着宁念晴,一起看着刚刚飞来的书信。
楼儿亲启。
只有四个字,让宁念晴有些抓狂,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见到念晴亲启几个字,便有些委屈。
“怎么。不看了?”
施楼儿一打趣,宁念晴脸上更加挂不住,撅着嘴,带着哭腔:“哼,不看就不看,臭老爷,我不稀罕。”
施楼儿笑着,等她离开,这才拆开信,轻声读了出来。
“楼儿,念晴,一别许久,甚是想念。”
有我?
宁念晴往那边看了一眼,可终究还是没过去,心中急不可耐,奈何施楼儿偏偏不读了。
“楼儿姐姐……你读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
“如今情况紧急,不能细说,这次临时决意去往京城,不知几时才能归来,或许许久不能联系。不用担心,这边一切都好……”
宁念晴已经去而复返,施楼儿拉她到怀中,继续念道:“具体事宜,不便细说,还望担待。对了,楼儿,念晴如今修行怎样?是不是又偷懒了?”
“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是不是没有按时休息?还有楼儿,画卷看了千万遍,也没有你好看……”
“……啧啧啧……楼儿姐姐,这话你也读的出口?”
“讨打!”
信的内容大致如此,可是最关键的信息一点儿也没有交代。这突然之间去京城做什么?
陆轻鸿从来报喜不报忧,一定有事隐瞒着自己,施楼儿心中惴惴不安。
可是,自己如今几乎出不得芙山,又能做什么?
对了,师父就是大梁京城的人,当年还和祖父有一定交集,这才会在哪样危险的关头救下自己。
或许她知道一些隐情。
“念晴,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芙山西南,有十多座山头,主峰初雪山便是她的府邸。和施楼儿的末雪山相映成趣,一到春日,那边冰雪消融,这边才刚刚开始。
山上冷冷清清。
施楼儿过来,却见师父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楼儿,来了?”
“来了。”
“陪师父走走。”
初夏正午,山上依旧清冷,薄纱轻摇,雾气蒙蒙,好似仙子出游,漫步云端。
施楼儿迫不及待道:“师父,轻鸿现在去了大梁京城,没有说明原因,徒儿现在……有些放心不下。”
“大梁京城,自古繁华,却也是个是非之地,为师……离开多年,并不太清楚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昨日为师夜观星象,发现了一些端倪。”
“哦?师父,难不成出现了什么问题?”
“破军大盛,气冲紫薇,可是紫薇竟然也跟着有了变化。这和陆轻鸿或许有一点儿关系。”
“师父,徒儿不明白。”
“福祸相依,为师也拿不准,破军大盛本是坏事,有血光之灾,可是竟然又遇上了紫薇变化,实在不可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