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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商》第一百四十八章 严厉镇压

作者:尚南山 字数:2738 书籍:大海商

  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啊,真的好气,要气死人了,居上因为陆观楼忽然去作配公主而怀恨在心,却没想到促成这一切的,原来是面前这人。

  她愤恨地盯着他,几乎要把他盯出两个血洞来。他自觉占了上风,那种笑容真是明目张胆,不顾人死活。

  居上感觉自己的心在狂奔,手在颤抖,她甚至有了再踹他一脚的冲动,但碍于身在矮檐下,暂时不得不按捺。

  不过动作可以克制,语言上饶不了他,她说:“郎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拆散人姻缘的,是天底下最缺德的人。”

  凌溯慢慢收敛了笑意,“我拆散人的姻缘了吗?陆观楼尚主,从小小的给事中一跃成了驸马都尉,不单成就人的姻缘,还在仕途上大力提携了他一把。陆观楼对我感激涕零,小娘子却说拆散姻缘,请问,拆散的是谁的姻缘?

  “我!”她气涌如山,这么长时间的憋屈和窝囊,终于一股脑儿宣泄了出来。

  “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成见,从我挂灯阻止你们给下马威开始,你就对我怀恨在心。你明知道我喜欢陆三郎,我都已经跟他心照不宣,等着他登门提亲了,结果被你半道上使坏截了胡。后来赵王起宴,我与赵王世子差一点就成了,又是你,从中作梗让所有人误会,害得我被迫入行辕,日日活在你的淫威之下。”

  凌溯被她一顿指责,虽然大多属实,但也不妨碍他因此感到不快。

  他抬起眼直视她,凉声警告:“太子妃,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身份不提还好,一提愈发让她火冒三丈,“我告诉你,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这下凌溯噎住了,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旁若无人,继续悲痛欲绝,“你怎么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坏了我的姻缘我的陆给事,还有赵王世子”越说越伤心,终于仰头大哭,“老天不开眼,难道是我前世造孽了吗!“然后红红的一双眼向他,抬手指着他的面门道,“你最好是真心恋慕我,为了与我在一起不择手段,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凌溯听完她的话,简直想发笑,如今的女郎真是猖狂,什么都敢想。

  诚然,那晚他带着雄心闯入长安城,于一片黑暗中遥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门前挂灯,就像黑纸上落下浓烈的洒金,确实令他惊艳。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的侧影,不是病态的、无骨的轮廓,她高而美,充满血脉旺盛的生命力。长安,是北地人梦想了多年的圣地,一朝踏破城门就像破茧,她是他生之后遇见的第一人,若说得玄妙些,确实有宿命般的缘分。

  后来一次次与她接触,她有长安贵女的活泼和爽朗,这样的女郎不说多招人喜欢,至少不令人生厌。他到了年岁,壮志已酬,该娶妻生子了,但碍于不善与女子交际,接触最多的也只有她,所以将就将就,娶了她算了。

  两大贵姓联姻,不带那么多私人情感,他不过是习惯性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什么恋慕太遥远了,也许将来会有,但那也是后话,谁知道呢。

  她越是气急败坏,他就越从容,“小娘子适合当我的太子妃,嫁给旁人是屈才,我这么说,你心里会好过一些吗?”

  居上并不领情,“我不稀罕当你的太子妃。”

  他听后也不生气,“旨意已下,若我不反悔,你就得一直当下去。顿了顿又试着开解她,“陆观楼已经要与公主成亲了,你这一片单相思都是枉然,何必再与自己较劲。你,拆开你们,成就了两对,这难道不是双赢的局面吗?小娘子就不要生气了,开些吧。”

  一旁的药藤蓦然睁大了眼睛,发现太子殿下居然把她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作为小娘子忠心耿耿的心腹,从来没有如此英雄无用武之地过。

  居上受了刺激,心灰意冷,不想再与他废话了,气咻咻道:“我真后悔,昨晚那颗石子打得太轻了!说得对面的太子脸又冷了几分。

  “药藤,我们回去!”她忿然一转,那轻柔的披帛绕身,绕出了姣好的曲线。她大踏步出去了,凌溯收回了视线,针锋相对后他好像险胜,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快乐。

  正思忖,忽然见她又风一般旋回来了,夺过他面前的金铃炙,哼了一声,连盘子一块儿端走了。

  他张了张口,心道这不是做来赔罪的吗,怎么又拿回去了?

  那厢回到西院的居上将金铃炙全吃了,边吃边道:“我是热坏了脑子,居然打算向他低头!”

  药藤并诸多婢女和女史眼巴巴着她,从来没见小娘子这样生气过。

  一时气恼,不知不觉吃了个半饱,后来实在吃不下了,把盘子往前递了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大家只好替她分担了。

  药藤也觉得这件事不宜闹大,回身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待人散了方回来劝解,说:“小娘子,如今这饭都煮得半熟了,闹也来不及了,还是算了吧。”

  居上的一颗心沉进了地心,惨然对药藤道:“我很久以前就悄悄喜欢陆给事,那日梨云亭相见,就差把事定下了,没想到后来会生这种变故。”

  药藤想了想道,“就差说定便是没说定,只要其中一人变卦,这事就不成了。婢子觉得,人人都想出人头地,若有一条通天坦途放在面前,谁还不想走捷径呢。太子殿下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若是陆给事果真对小娘子一往情深,完全可以上疏陛下说明,难道陛下还会棒打鸳鸯吗?可你瞧,他与公主的婚事成了,说明陆给事更愿意当驸马,这么一想,小娘子就不该生气了。”

  原本万念俱灰的居上,这时也冷静下来了,叹息道:“其实我不是遗憾自己与陆给事错过,是恨太子缺德,一次又一次断我的情路。”

  药藤乐观地推敲,“可见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欢小娘子,所以才费尽心机。”

  居上干笑了两声,“他就是对我有成见,想尽办法报复我。”

  反正不高兴,满腹牢骚,倒头就睡下了。这两日琐事繁多,居然忘了想家,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格外委屈,这时候要是阿娘在,那就好了。

  不过到了第二日,她又有了想法,起了个大早,赶在太子出门前把他堵在园门口,厚着脸皮道:“郎君,你何时赴宴,带我一起去好么?”

  凌溯瞥了她一眼,“那是公主的喜宴,你若是出面,恐怕驸马尴尬。”

  居上说不会,“都是一家人嘛,我去打个招呼也不为过。说罢又别扭地陪笑脸,“再说我进了行辕,轻易不能出去,我阿兄与驸马是好,他一定会参加的。到时候我正好能见阿兄一面,也解一解我想家的苦再者陛下已经替咱们赐婚了,你带上我,咱们先在人前举案齐眉起来,难道不好吗?”

  这话竟说得有几分道理,凌溯神情略微松动,只是还没答应,那双骄矜的眼睛又扫了扫她,欲说还休。

  居上立刻明白了,“昨日的金铃炙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今日我再做一盘葱醋鸡,蒸在灶上等郎君回来,好不好?”

  凌溯颇有故意刁难的嫌疑,“我不吃醋。”

  葱醋鸡不吃醋,他在开玩笑嘛?

  居上暗里把他骂了百遍,但因有求于他,只好耐心与他周旋,“那我给你做乳酿鱼,正好厨司有鲜的羊奶,保管做出来鲜美无比。”

  这回他没有再拒绝,但也没有说好,转头望了下天色,蹙眉道:“今日有朝会,我要走了。”

  居上不好拦他,便亦步亦趋跟着他,边走边问:“那郎君可愿意带我去?我都答应给你做鱼了,你多有诚意。”

  他并不理会她,走过小桥,穿过庭院,一直到前门上,才随意应了声,“我再考虑考虑。”

  居上没有办法,知道他不见兔子不撒鹰,于是轻快地应了声“好嘞”,“郎君早些回来,今日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东宫翊卫见太子现身,忙上来接应,见了未来的太子妃,又整齐划一向她叉手行礼。

  居上温煦地颔首,众人面前尽显大家风范。凌溯待要出门时,回头说了句“回去吧”,说出了妻子送丈夫出门的家常味道。

  居上暗暗撇嘴,目送那赫赫扬扬一队人马顺着直道去远,退回门内才发觉眼睛发涩,天才蒙蒙亮,太阳也不曾升起来,便重回到寝楼,又小睡了片刻。

  正迷迷糊糊做梦,开市的钟鼓浩大齐鸣,整个长安都惊醒过来,女史进来通禀,说傅母们准备了一些课业,今日助娘子回顾琴艺女红、焚香绘画。

  那些东西,对居上来说并不难,即便有不明白的,略一学也就会了。反正相较于她永远欠缺的射箭准头,其他可说是手到擒来。傅母授课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大家坐在一起品品茶,闲谈闲谈,那才是行辕内应有的一团和气。

  只是答应太子的乳酿鱼,很有些令居上为难。她去厨司的鱼缸前观察了半晌,那些鲤鱼缓缓游曳,没有一条把她放在眼里。

  要杀鱼,真是让人晕眩。想了想,做人何必这么老实呢,最后参与一下,譬如撒上葱花,也算尽过力了。遂托付典膳将一切准备好,到了临近晚间的时候再来装盘,那做鱼的功劳就算在她头上吧!

  一切安排好,回到西院,坐在廊下的鹅颈椅上纳凉。药藤抽出团扇来给她扇风,忽然见听雨从中路上急急赶来,站在廊下向居上回禀:“娘子,三娘子来了。”

  居上一听,顿时振奋,忙到前面去迎接。

  因天气炎热,居安脸颊发红,额上还有细汗。一见长姐就高兴起来,远远招手,欢快地喊了声“阿姐”。

  仿佛家人探监,居上顿觉有些心酸,拉着居安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居安道:“阿娘和阿婶们不放心,派我过来。”说罢又端详长姐,“阿姐在这里习惯吗?太子殿下对你好不好?”

  居上吁了口气,“不为难我就不错了。说着引她进了后院,边走边问家里人好不好。

  居安道:“阿姐来行辕才三日,家里一切如常。”

  居上不由惊讶,“才三日吗?我怎么觉得已经过去三年了”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度日如年把!

  居安道:“阿耶和阿娘饭桌上还在惦念阿姐呢,说阿姐长到这么大,不曾离开过爷娘阿姐,你什么时候回去?”

  居上道:“你我如今能随便回去吗?我被关在这里了,大概得等宫中发话,我才能回家。”说罢想起居幽来,“今日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玥奴呢?”

  “她呀。”居安道,“我昨日去她,她对着窗外直发呆,想是还没收到武陵郡侯的来信。阿姐,你说她这样,会不会得相思病?”

  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人得相思病,大可不必吧!

  但也因这个缘故,居上更坚定了跟太子赴宴的决心。那位武陵郡侯是有爵的,公主大婚,他势必会参加,到时候想办法探一探消息。无论如何,居幽这件事得解决,否则夜长梦多,别真把人弄傻了。

  打定了主意,居上叮嘱居安:你回去替我带话给她,说我会尽快替她打探,让她别着急,听我的消息。”

  居安说好,一面又嘟囔:“二姐一直闷闷不乐,连阿婶都察觉了,请了好几位医丞给她病,要是再不见好,就要请巫女来作法喊魂了。”

  所以问题很严重,居上记在心上,留居安用过午饭,才亲自把她送出门。

  待到傍晚时分,去厨司典膳做鱼,适时打一打下手,鱼做得差不多时,有消息传进来,说殿下回来了,于是忙把金盘装进食盒,一路送进了东院。

  太子身上还穿着公服,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换。居上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一板一眼,大历的着装与大庸不同,大科绫罗外罩着一层黑色的轻纱,上去有种柔和的美感。

  他是眉眼浓鸷的人,越是这样金玉堆砌的装扮,越能显出他的高贵华美。她好像到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是太子,和之前的凌将军完全不一样。

  他呢,并不知道她的那些感想,淡声道:“小娘子有心了,我一回来,就急着赶来见我。”

  所以还是不要开口,一开口还是那个凌溯。

  居上示意女史将食盒放在案上,讨好道:“郎君,你我亲手做的鱼,它又白又香。”

  凌溯这回算是给面子的,摘下发冠交给内侍,回身在案前坐了下来。这乳酿鱼做得好像还可以,自己忙了半晌也有些饿了,便朝居上了一眼,她立刻会意,接过玉箸递了上去。

  典膳的手艺,味道自然错不了,他眉心略略舒展,居上一有机会,便小心翼翼道:“郎君,我早上与你说的那事”

  他垂下了眼,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勉强点了头。不过还有约法三章,“小娘子如今身份不一样,一言一行,都要有太子妃的风范。虽然你我并未完婚,但那是迟早的事,你就不要再心存侥幸了。到那日跟着我去,尽量不要离我太远,万一有事,彼此也好照应。”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居上十分诚恳地颔首,“必然。”

  至于其他,相信她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不必事事刻意叮嘱。凌溯抬起眼,复又了她,她笑得人畜无害,笑得像花一样。

  他无奈地调开了视线,暗道今日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开端,这是她入行辕后,两个人头一次心平气和地说上话。其实不动怒,不故意挑衅对方,这长安城中的岁月静好,也可以余韵悠长。

  居上的目的达到了,便不用再和他纠缠了,欢欢喜喜说:“郎君慢用,我先回去挑衣裳。”

  虽然婚宴是别人的婚宴,抛头露面的地方,就得把自己打扮漂亮。

  没有等他说话,居上便拽着药藤跑了。回到西院后,将柜子里的行头一样样搬出来,花样和款式仔细比划再三,既要穿得端庄得体,又不能太出风头。最后选了一身山岚色的翠池狮子罗裙,小小的袒领露出光洁白净的颈项,头上装点花筒钗和珍珠花丝小簪,站在镜前扭身,这身打扮兼具贵女的自矜自重,也有年轻姑娘的灵动俏皮,实在与她很相宜。

  待到了正日子,晚间妆点好出门,容光耀人眼。

  起先目光随意略过的凌溯一怔,重又回过头来打量她,才发现盛装的辛居上丰润如明月一般。来行辕的水土养人,难道是毗邻乐游原的缘故?

  长史在车前引领,将太子妃送上了马车,作为尽职的管事,这种时候必定不建议太子殿下骑马。

  于是微笑着上前谏言:“晚间多蚊虫,车内备了香囊与冰鉴,郎君还是乘车吧。

  凌溯不答,似乎还在犹豫,居上是很盼望能在路上与他详谈计划的,便撩起门帘,热络地唤了声郎君,“我身边有空座,不要害羞,快来与我同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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