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梢头,温度在两人间迅速攀升。
祁希予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反而越搂越紧了。散步的大妈看过来。
伏黎轻轻推开,小声咕喃。
"……你不要脸。"
祁希予扯起嘴角淡笑了下。
从外到里,把云淡风轻四个字刻进骨子里。非常无所谓脸面。“我要老婆。”
伏黎自顾自往前走。他就是有这种本事,不咸不淡的口气,弄得人心潮澎拜。
烈日当头。年轻姑娘低着头在面前走,身后跟着位气质出挑的男人。
兴许是有些热,男人将西装脱下,拎在手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见前面那人抬手遮在额际,很轻地蹙了下眉,快步跟上。
将手里的西装撑平,遮挡在女人的头顶。
国庆节前一天,苏明露打来电话问:"碧平沟去不去?我们自驾游。"自从两人不在同一楼层办公,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伏黎的性格就是那样,冷冷淡淡,不会主动联系人,除了要紧的事。
她觉得,和朋友聊天除了分享就是倾诉。她不喜欢分享,也不会把朋友当作倾倒情绪的垃圾桶。
导致她这么多年来,身边没有一个死党或者闺蜜。
罗晓微算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不过澳洲那几年,两人的联系也少得可怜。她们是在回国后,因为住在一起,接触才变得越来越多。
即使这样,这么几个月以来,她只向罗晓微说过仅有的一句关于情绪上的感受。
人与人之间天生性格不同。像伏黎这样的,出去和一群人玩一次,需要一个人待很久,才能缓得过来。
苏明露和她相反,典型的外耗型人格,需要通过外界丰富多样的娱乐活动,来填补工作带来的空虚和疲惫。
这已经是苏明露第三次邀请她出去玩。
第一次是玩剧本杀,第二次是郊外录音。两次伏黎都婉拒了。
"你就和我一起去嘛,没多的人,只有我和另一个同事,还有我妹,同事她闺蜜,刚好五个人一车。"苏明露在电话里央求着, "人多好玩。"
伏黎认真思考了两秒
:“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苏明露泄气地长哎一声, "好不容易放国庆,你又不去。”她顿了一下,似恍然大悟般道:"不会是祁总不让吧。"
"不是。"伏黎温声解释:"难得放假,我想在家好好休息。"
“那好吧。”苏明露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勉强她。她的想法很简单,好玩的好吃的要叫上自己喜欢的朋友。
“嗯。”伏黎准备挂电话。
“哦对了。”苏明露叫住她。她是禾润为数不多知道伏黎和祁总在谈恋爱的人。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伏黎长期待在总裁办公室,茶水间和各个小群传得沸沸扬扬,版本多如牛毛,有的还挺难听。
“听说,我只是听说。”苏明露慢腾腾地说着, "在你之前,他好像有个白月光。"“白月光?”伏黎疑惑。
“他没和你坦白?”苏明露问。伏黎云里雾里的, "坦白什么?"
苏明露觉得祁总条件是绝顶的好,伏黎的性子也活该找到这么优秀的男人。
问题是,在旁人看来,至少在一无所知的她眼里看来。有一定的几率,祁总是玩玩而已。
"祁总办公桌上立了张相框,很多人都看见了,包括张经理。”苏明露说:“照片上的人就是那个白月光。"
她没有说得很透彻。
譬如在一个暗沉沉的午后,某位男秘书进办公室汇报行程。
祁希予窝在办公椅里,下巴微仰,薄薄的眼皮疲倦地阖上,手上拿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相框。
就那么双手交握,珍贵地抱在胸前。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被烟蒂攒满,甚至有两三个烟头孤零零地躺在脚边的地摊上。
吝啬的阳光从遮光帘的缝隙中,施舍般地照进来。很细的一小束,打在黑色地毯上,将烟蒂割裂成两截。一明一暗。
满室的烟味,满室的晦暗。
那是那位男秘书第一次,身临其境体会到颓败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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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见过吗?"苏明露问。
伏黎没说话。电话里静悄悄的。
苏明露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说:“也正常,谁还没个情史,忘了就行。”
伏黎嗯了一声。苏明露又提了些别的,聊了几分钟。
挂断电话后。伏黎坐在休息室的沙发软椅上,她腰不好,祁希予专门找师傅定制的。
她攥紧手机,垂下长长的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隔着一道门,是祁希予冷冷的,指点下属的声音。
十分钟后,门关上,陡变安静。
伏黎站起来,休息室比普通人家的卧室还大。她走了十几步才走到门口。
祁希予在审理一个并购案,见人出来,下意识将手里的烟摁灭。“不是说睡午觉么。”他舒展开紧皱的眉心, "是不是我太吵了?"
"没睡,苏明露打电话让我国庆出去玩。"
祁希予见她傻站在那里,有些好笑,勾勾手指头, "过来。"
伏黎慢吞吞走过去。祁希予伸长胳膊一揽,熟练地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伏黎坐在他腿上,视线落在眼前空旷的没有任何摆件的办公桌面。
“在想什么?”祁希予总能捕捉到她的情绪。伏黎想了下, “要不要答应苏明露。”祁希予惩罚性地掐了把她的细腰。
伏黎撇嘴,挣脱着想要下去。俩人这个姿势,还挺不雅观的。
祁希予提着人往后挪,她整个人被他宽阔的臂膀包裹住。
"一会儿就好。”他把下巴搁在她肩膀,颇有些耍无奈:“我都这么累了,不得让我抱会儿。"
伏黎紧张的脊背渐渐松弛下去。
祁希予感受到她的变化,得寸进尺,又抱紧了些。像是从她身上汲取能量。
"这里。”伏黎指向右前方的桌面,在空气中画了个长方形, “是不是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祁希予闭着眼睛,贪婪地索取属于她的味道。薄唇微张, "在抽屉里。"
伏黎低头,慢慢地拉开膝盖之上的抽屉。
果然有一个相框
。
裱照片那面朝下放着。
伏黎犹豫了一瞬,才拿出来。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开心,另一人淡扯着嘴角。稚气未脱,少年感十足。
他们中间,还夹着一只小三花。眼睛鼻子皱巴巴地挤在一团,似对人类的行为感到不满。
伏黎哽了下喉咙。
纵使在意料之中。可当这张照片,如此直白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她的灵魂在瞬间被击中。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抚平所有的悲伤,也能淡去很多原以为会深刻一辈子直到死去也不会忘怀的瞬间。
老实说,关于这张照片,她都有些模糊了。
但是祁希予没有。
他一定记得很清楚。
木质相框边比其他地方都要光滑,这需要在时间流逝的长河中抚摸成千上万次。
她蓦地想起陆白曾说过的话。
"祁希予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和家里闹成这样……他要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会一辈子放在心上。"
他把自己看得和命一样重要,甚至胜过他的生命。所以。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都是靠着这些东西在续命。
"祁希予。"伏黎鼻尖冒起酸,黏糊糊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祁希予淡笑着嗯一声,将相框从她手里抽走。伏黎攥得很紧,像是要抓住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祁希予轻啧一声。"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伏黎抬起腿,跨坐变成横抱。她双手搂上他脖子,脸埋在他胸膛。
祁希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十分拽且傲慢, "你想得美。"
“我是想得挺美的,”伏黎的声音低低闷出来, “我想你一直喜欢我。”“也不是没那个可能。”祁希予懒懒道:"看你表现。""什么表现?"伏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祁希予哂笑一声,被身后玻璃强透进来的阳光照得有些透明的瞳孔,倒映出她的脸来。他凑到伏黎耳边,咬着耳垂说了几个字。
伏黎的脸立马烧起红晕。
那是四个字。
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好,想,要,你。
办公室很安静。
安静到就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祁希予就这样抱了伏黎很久。
直到伏黎连续打了三个哈欠,祁希予说:“进去睡会儿。”“不要。”这会儿伏黎就想赖在他身上不下来。
她打了第四个哈欠。祁希予也没问她了,直接站起来将人打横抱去休息室。
伏黎被他放在床上。
贴心地给她掖好小毯子。
周遭都是属于他的气味,枕头,床单,连同空气里。伏黎闭上眼,这个午觉没有梦魇,睡得异常安稳。
她是在晚霞散尽前清醒的。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手机。
跟着鞋往外走,意识还有些朦胧。"祁希予,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推开门的一瞬,伏黎努力眨了眨眼。
办公前,清一色站着七八个人。全是禾润的高层。他们转头看了一眼,也就一眼,迅速低头。
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但眼神交流,如火如茶地在私下进行着。
“我、我……”伏黎深吸口气,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借口。
祁希予咳嗽一声,站起来,绕过那一排高层,走到伏黎跟前。
面对面,将她领口第二颗纽扣系上。“我先进去。”伏黎窘迫地小声道。
祁希予没说话,扣好后,又将她睡得有些乱得头发捋顺。"手机在充电,放到枕边的。"
“哦。”
办公室的空气直接凝固了。
祁希予做完这一切,轻声道:“进去吧。”
伏黎跟逃似的进了休息室。
她站在门后,有些懊恼。
外面传来祁希予的声音。
"禾润上班很闲么,工作时间传八卦,”他说完停顿片刻,眉头轻蹙, “传也没传对,伏秘书是我正儿八经谈的女朋友,懂?"
这段训话在禾润炸开了锅。就连以前在绿原的同事蒋贝也来发消息问她。
伏黎统一回复:嗯,在谈。
既然祁希予都官宣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国庆假期来临。
气温突然骤降,前一天还在穿短袖,今天就加上了外套。她没有提前告知,确定祁希予在家后,拎着一小箱罐头来到山溪叠苑。
祁希予一开门,愣了半愣。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 "想我了?"
"……我是来看平安的。"伏黎眼神躲闪。祁希予接过,给她拿了双女士拖鞋。
"怎么戴着口罩?"祁希予问。
伏黎把口罩往上拉了下, "有点感冒。"她说完打了个喷嚏。祁希予弯腰抽出几张纸巾, "摘了。"
“吃药了吗?”
"吃了,不严重的。"
伏黎摘下口罩,伸手接纸巾,祁希予手挪开,虚捏在她鼻子上。伏黎很不好意思,扭捏道:“我又不是小孩儿。”
他保持着动作, "手酸了。"
伏黎脸往前凑了点,他的手捏得很轻,伏黎不好意思地换。他扔掉脏了的纸,问:"还有吗?"伏黎摇头, “可以了。”
祁希予去卫生间洗手
伏黎拿逗猫棒逗平安。平安不买账,躲进猫窝睡觉去了。
伏黎瞎转了两圈,觉得无聊,打开电视机。
调了几个频道,画面停在一个容貌较好的女人脸上。伏黎几乎是生理反射性地僵直背脊。
江妍月在一个月前参加了某档火热的综艺,罗晓微很喜欢看,伏黎瞄到过几眼。这个频道不是综艺频,而是央视新闻。
江妍月被爆出吸毒,容留他人吸`毒,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猥~亵罪嫌疑。电视里的她,眼睛被打了马赛克。新闻主持人称她为□口。
"看什么呢?"祁希予从远处走过来,瞥了眼大屏幕。伏黎下意识拿起遥控器,换了台。很多事,过去就过去了。她不想祁希予因为她难过。
沙发往下陷,祁希予坐到她旁边,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抽走她手中的遥控器。
祁希将频道调回央视新闻。声音极淡,却
又十分狠厉地道:"你必须亲眼看着她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