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千户大笑接道:“我本来要拿这毒龙十一刀的头颅到衙门捞上一把,瞧在你面上,赏金不要了,你就拿去安置你那七个手下的家属,若还是不够,多多少少尽管到我家里拿。”
赵松欠身道:“多谢老前辈!”
董千户回顾萧七,道:“找这个决定你反对不反对。”
萧七摇摇头道:“晚辈也正是这个意思。”
董千户放声大笑,道:“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人。”
赵松接问道:“萧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未曾听到消息?”
萧七道:“我现在犹是归家途中。”
赵松道:“这么巧,刚碰上了董老前辈。”
萧七苦笑道:“的确巧得很。”
赵松大笑道:“遇上你们,实该毒龙十一刀倒霉。”
他连随问道:“是怎样打起来的?”
萧七道:“我们喝酒,强买了他们两匹坐骑代步!”
“原来如此!”赵松目光一落,一呆:“倒在萧兄身后的是什么?”
他现在才看见那个罗刹鬼女。
董千户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道:“是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七苦笑道:“我也不清楚。”
董千户道:“哦?”
萧七偏身让开。董干户终于看清楚那个罗刹鬼女的面目二一一赵松亦是失声叫道:“是一个罗刹鬼女!”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举步上前。
残霞以散尽,夜色虽未临,已不远。
东边那一轮圆月的轮廓下逐渐浓了起来。
暗淡的天色下,那个罗刹鬼女更觉诡异恐怖。三人先后在旁边蹲下。
董千户忍下住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萧七道:“方才我被毒龙十一刀那个瓢把子乱刀迫出来林外之际,一辆马车突然从身后驶过,这个罗刹鬼女就是从那辆马车的车厢之内扑出来,一下子出剑刺向找背后!”
董千户道:“却给你避开而且反手一剑削入她的腰腹!”
萧七道:“我因为仓猝间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原想剑削她必救要害,先将她迫开,哪知道她完全不闪避。”
董千户道:“真是奇哉怪也?”
赵松实时落在罗刹鬼女的肩膀上,一摸一敲,道:“我相信并下是一个人。”
董千户笑道:“人怎会这么样子?”
赵松接道:“相信也不是一个鬼。”
董千户道:“那是什么东西?”
赵松道:“以找看来,应该是一个瓷像。”
“哦?”董千户不由亦伸手往上面一摸一敲,连随道:“只怕就是了。”
赵松道:“可是瓷像又怎会从背后出剑刺萧七呢?难道……”
董千户急问道:“难道什么?”
赵松道:“这个瓷像原是放在那辆车之上,驾车的看见有人从林中杀出来,一惊之下,驱急了马,车厢一震,便将这个瓷像震跌出来,恰巧撞向萧兄后背。”
萧七点头道;“也不无可能。”
赵松道:“却是未免巧一些。”
萧七微喟道:“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巧的了。”
董千户继续说道:“还有这个罗刹鬼女……”
赵松道:“又如何?”
董千户道:“手工精细,栩栩如生,不像是出于一般匠人的手下。”
“不错。”
“这样的瓷像若然放在庙中,只怕连阎王老爷也动心,附近一带的女人也一定会群起指责。”
赵松笑笑道:“相信还没有人敢胆在庙宇内放置这样的一个瓷像。”
董千户道:“那么这个瓷像的本身就已经成问题。”
赵松道:“然则那辆马车也是有问题。”
董千户头脑看来已经完全清楚,转向萧七道:“你有没有看到驾车的是怎样一个人?”
萧七沉吟道:“好象是一个头戴竹笠的黑衣人。”
董千户道:“你没有看清楚?”
萧七道:“我若是看清楚,一个脑袋只怕得搬家。”
董千户怀疑的道:“以你眼睛的敏锐,就是多看他一眼,相信也没有多大影响,不致于脑袋搬家这么严重的吧?”
萧七道:“那边是西方。”
董千户恍然道:“光线影响?”
萧七颔首,目光落处,突然凝结。
他的目光正落在那个罗刹鬼女的腰腹间。剑仍嵌在那里,罗刹鬼女的腰腹虽未断,已被剑斩开了一条缝。
这条缝之中现在赫然有一些红黑色的液体渗出来。
董千户也发觉了,一怔道:“那又是什么?”
\奇\赵松以指蘸了一些,移近鼻尖一嗅,皱眉道:“好象血!”
\书\董千户一怔,脱口道:“是鬼血?”
\网\“鬼血?”萧七也自一怔。
天色这刹那彷佛突然一暗,一股难言的寒意同时袭上了三人的心头。鬼,难道也有血?
夜终于降临。
东方月更亮更圆,风也逐渐的急了。
萧七第一个从惊愕中回复自我,探怀取出一个火慑子,“刷”的在风中剔亮。
火光下,那个罗刹鬼女的面庞上出现了好些阴影。
风吹火光不定。
那些阴影也随着火光的摇曳不停在变动,本来已经恐怖狰狞的罗刹鬼女更加狰狞恐怖。
一种难以冒喻的阴森恐怖弥漫着,三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噤。
火光也照亮了那个罗刹鬼女的腰间,照亮了那些红黑色的液体。
赵忪看看那个罗刹鬼女的腰腹,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再一次将手指上蘸着的那些红黑色的液体移近了鼻端嗅了嗅。
到他将手指移开,双眉已紧锁在一起,道:“这只怕真的是血。”
听他的口气,似乎仍然不敢太肯定。
是不是因为那是从罗刹鬼女的体内流出来的血?
萧七旋即问道:“人血?”
赵松道:“嗯。”
董千户接问道:“不是鬼血?”
赵松苦笑不语。
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真的鬼,至于鬼血更就不在话下。
董千户浓眉一皱,又道:“鬼据说是人所化,即使有血亦不足为奇。”
萧七赵松都没有作声。
这个问题实在已超出他们的知识领域之外。
董千户旋即大笑,道:“入化鬼,鬼变成这个瓷像一样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东西又能够变成什么样?”
萧七笑笑,忽然道:“这个瓷像若不是鬼所化,内中的只怕就大有问题了。”
赵松耸然动容,连声地道:“不错不错。”
董千户接口道:“想清楚还不容易,将它敲开来就是了。”
他手中长刀仍未还鞘,这时候猛一翻,但待用刀背敲去。
“且慢!”赵松慌忙拦住。
董千户道:“你莫非有什么高见?”
赵松道:“这若是一个瓷像,要将它敲开可不简单。”
“放屁!”董千户冷笑道:“我一刀敲落,看它不马上四分五裂!”
赵松连忙道:“前辈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董千户道:“你是什么意思?”
赵松解释道:“以前辈的功力要一刀将这个东西敲开来,当然是轻而易举,但万一里面真的藏着什么,一敲之下,也四分五裂,那如何是好?”
董千户道:“这个也是。”
他回间赵松:“那么你认为应该怎样做?”
赵松道:“对付瓷像这种东西,正所谓力轻敲它不碎,力重又怕它太碎,所以最好还是由陶匠来动手。”
董千户想了想问道:“你是否陶匠出身?”
赵松摇头。
萧七接道:“我也不是。”
董千户道:“这附近可都是荒郊?”
萧七道:“即使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哪户人家有陶匠。”
董千户“嗯”的一声,四顾一眼道:“这个时候哪儿去找一个陶匠来这里?”
赵松道:“城中的陶匠却是不少。”
董千户道:“一去一回,如果骑马,也要相当时间。”
赵松道:“我的意思是将这个罗刹鬼女带回城中再处置。”
董千户道:“也好,反正已经入夜,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方便。”
赵松接道:“衙门中有一个仵工正是陶匠出身,根本就不用外出再找人。”
萧七皱眉道:“赵兄想到用仵工,莫非是怀疑这罗刹鬼女之内,是藏了一具尸体?”
赵松道:“不瞒萧兄,小弟正是有这种怀疑。”
萧七点点头,忽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赵松那种怀疑,事实不无可能。
果真如此,这只怕就是一件可怕的杀人案子。
到底是不是?
夜已深。
灯光通明。
一股难以言喻,命人嗅起来极不舒服的气味蕴斥在空气中,这就是乐平县城衙门之内的验尸房。
门尽敞、窗大开。
清冷的夜风从外吹入,吹动了恺火,却吹不散那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气味。
那个罗刹鬼女就放在房中的那张桌上。
明亮的恺光照耀不,那个罗刹鬼女浑身上不闪起了一种令人看来心悸的碧绿色光泽。
四颗獠牙在灯光不更白,血红的两颗眼睛灯光下亦更红。
红得就像要淌血。
狰狞,诡异,恐怖,仵工郭老爹瞪着那个罗刹鬼女,一双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郭老爹其直还不怎样老,才不过五十五。
他是陶匠出身,二十年前却已经做仵工。
因为他觉得做仵工,最低限度比做陶匠舒服得多。
二十年经验积聚,现在他已经成为这一行的老手,也是乐平县城的仵工中最老资格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