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又露出他那不中用的表情来。
“不瞒尊者,向来都是前辈仙尊主动联系我,我从未试过主动联系仙尊。”
蓝姬暴躁得想马上把他的头给拧下来,狠狠一眼瞪过去,满眼写着‘你是废物吗’。宁世吓得直咽口水,不敢多说,急忙尝试施法连通上界。
结果自然而然,是联系不上的。
宁世一边擦汗,一边解释道:“尊者,实在抱歉,当年仙尊从仙界下凡而来,只为了拯救玄清派于危难之际。玄清派多年积弱,又因内斗消耗了许多高修,我本资质平平之辈,若非仙尊提拔,也无法勘破元婴,直达化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文濉之事,我……”
“闭嘴!”
谁要听他啰啰嗦嗦聒噪烦人的?
谁还管文濉的事了?现在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吗?
蓝姬从没这样生气过,这破凡间都养了一群什么人,专来气她的吧?一个个畏畏缩缩半点不痛快,问问题时总是一问摇头三不知,轻重缓急也总分不清。她怎么觉得根本不是燕无旭在历劫,而是她自己在历劫?
“没用的废话少说,给我护法。”
她不想再浪费半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双手捻诀在地上设下聚灵阵,伸手将燕无旭扶起盘坐于阵眼之中,试图将玄清派山上的灵气引渡到他体内。
她是上界来的,虽说到了凡间受天道压制修为掉到化神,但本质上她是妖仙,体内的灵力并不能直接疏通到凡人身体里,所以才会多麻烦做这一步。
但是很快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引导,灵气始终无法进入燕无旭身体里。她用的方法跟之前在壶州城外帮助燕无旭筑基的方法是一样的,可那时候燕无旭很自然就承接住了她的帮助,接住了灵气。
怎么回事?
她心生疑窦,捏住燕无旭的手腕探脉,这一探,便探出问题来了。他竟被废了灵根!
蓝姬一瞬间怒火中烧,恼得想回去把那个该死的曲桡狠狠捏碎!
此法不通,只能换别的法子。她看着燕无旭苍白的脸,还有眉间越来越清晰的死气,便不再犹豫。
她迅速划破自己和燕无旭的手腕,就像那天在壶州城外她给他清招魂蛊时一样,扣住他的手,两道伤口相抵。鲜血顺着碗大的伤口不断往下流,她浑然不觉般,闭上眼,催动灵力,以血换血。
宁世目瞪口呆,震撼得久久无法言语。这显然是以命换命的法子!她在以自己的血和修为,要给燕无旭续命!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羞愧到无地自容,因为他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或许仙尊前辈开口,他会愿意舍弃性命保住燕无旭,助燕无旭历劫成功。但扪心自问,他没有眉头都不皱就直接以命换命的胸襟。
他对蓝姬可谓是肃然起敬。心想,或许这边是他修为不再有进益的原因吧。
蓝光紧紧环绕着阵法中的两人,蓝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双唇也很快失去颜色,脸上不断有汗水滴落。
然而,燕无旭的脸色却未有丝毫的好转。
蓝姬实在是撑不住了,灵力消耗过大的缘故,内里亏空,她嘴角慢慢渗出血丝来,脸色苍白得几乎与雪同色。
她收回手,头晕目眩,抓住燕无旭的手,“燕无旭,醒醒。”
她的呼唤声很虚弱,接二连三的消耗令她也变得十分危险,若再出手,恐怕她自己都有生命危险了。她甩甩头,稳住视线去看燕无旭,燕无旭却仍旧双眼紧闭,没有醒过来。
其实她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方法没用,即便是以血还血的方式,他的生气仍然急速飞逝,眉眼间的死气已经明显得就算是炼气期弟子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她不知为何心中慌乱不已,紧紧拉着他的手,将划破的手腕送到他嘴里,“燕无旭,张嘴,喝我的血。”
这是她的秘密。她跟颜欢一样,血液有救命的功效。但又跟颜欢不同,颜欢的血是充满灵气的血,几乎到了能够白骨生肉起死回生的地步。她的血却只能够吊住一口气。
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若仍旧行不通,燕无旭这一遭,便是真的再无转圜余地,彻彻底底的历劫失败,从此陨落世间。
从来没有历劫失败还能活着的先例,仙人投入轮回若历劫失败,便如同凡人一般死去,即便是魂魄侥幸回归仙界,也会遭受天雷劫,被那渡劫天雷活活劈死。
“燕无旭,醒醒。”蓝姬眼前有些模糊,感觉到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掉了出去。
砸落在燕无旭眼皮上。
燕无旭眼皮动了动,竟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来。
“燕无旭,你醒了!”蓝姬欣喜不已,终于能松一口气。
燕无旭定定看着她,声音孱弱道:“阿蓝,你哭了吗?”
哭?
蓝姬怔住了。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眼角,果然摸到一丝冰凉,她凝视着指腹的水珠,那水珠泛着光,她忍不住放进嘴里尝了尝,咸的,有些苦涩。
她竟哭了吗?
燕无旭缓缓笑开,即便是满嘴的鲜血,即便是脸色苍白如雪,他的笑依然有惊心动魄的美。比蓝姬初遇他时更美。
“燕无旭?”蓝姬仿佛预料到什么。
他笑得温柔又傻气,轻声道:“阿蓝,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那日,你在宫中找到我那日,皇兄曾想要将尚书之女许配给我。可我拒绝了。我跟皇兄说,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她姓蓝。”
蓝姬又怔住了。
修道之人大多是断情绝爱的。仙界虽可以双修,但仙人的双修是纯粹的功法双修,并不涉及情爱。但也因凡人天生自带的七情六欲,所以前期修行时总会十分艰难,尤其在化神冲破飞升境界时,若心中有半分杂念,那么陨落的几率便会很大。
所以仙界的人,是不讲情爱的。
蓝姬是妖兽林出生的精怪,本就没有人的复杂感情,加上仙界根本没这东西,于是,她是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