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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零章 香凝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别哥就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这些日子他不能好好的安睡，似乎有人与他过不去，他自域外购置了一批材料特别的料子，本来已经到货了，他前天等了一天却没有结果，后来得知竟在邻县居然被人劫去了，只一步之遥的距离了，这一早就是要去瞧瞧有没有线索的。
最主要别哥这批货没进来之前不知道为何消息就散播出去了，有些老客户怕到时候抢不到新奇的料子，都已经付了定钱，现在就等着他这批货呢。
虽只是交了定钱，可毁约不但损失了钱财，更重要的是他几年来在平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怕也将毁于一旦，这个后果是远远比赔上几个银子严重许多的。
别哥不敢把这样的事情告诉衔女，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是能解决这件事情的，他不想再依赖着衔女了，在自己渐渐的可以立足的时候，再让他回去求女人，就算不被外人知道，可他大丈夫的面子也是受不住的。
别哥起来的时候，衔女似乎还睡着，他只是看了衔女一眼便离开了，衔女却在别哥离开后坐直了身子，轻轻的叹息出声，随即穿上那身红色的衣服——那是山妖给她做的，要回到山间，她自然应该穿属于那里的衣服。
段田氏那里她是不会去说.的，她也知道自己若是说了，兴许又能引起一些新的麻烦来，可是方婶那里她总要有个说法的。
“衔女，你要回家去瞧瞧，怎么不叫上别哥陪着你去？”
“他这些日子很忙，没有时间的。”
“忙？对！他是忙，我怎么会忘记这点.呢，他不再是以前的别哥了，又是孩子满月的，又是同纳两妾的，怎么可能会不忙？”
衔女瞧见了方婶满脸的愤愤.不平，本应该感觉好笑的，却始终没笑出声来，鼻头有些酸涩的滋味，却原来方婶才是真的关心着她的人，或许也只有方婶才是毫无目的的照顾着她的人吧。
方婶说要陪着衔女回家的，在她的想法里，总感觉.一个女子家走山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却被衔女拒绝了，她要去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带上方婶呢。
在方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衔女走出了段家的大.宅子，坐上了别哥给她备下的马车——也只有方婶是依依不舍的对待她的，想到这点衔女轻叹一口气，心中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衔女没有直接回到了长白山，她是先回了阳岔，.那里有她最初的印象，本以为是她快乐的源头，却没想到一切都与她曾经的幻想相距遥远。
坐在村后的小.河边，又是最初与别哥相遇的时间，河水已经凉了，可是她喜欢那水的温度，脱了绣鞋，把双足泡在水中，低低的吟唱，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往日里天高云淡时候的惬意。
或许她先回到阳岔，只是为了寻找一下当初别哥还没有发迹之时的淳朴，回忆比现实美好，在回忆里总是最甜蜜的时光，可是现实中，别哥不但有了秦暮烟和两个女儿，现在还要再娶别的女人，传宗接代真的那么重要，衔女是理解不了的。
“姑娘，这个时节水已经凉了，你这样会伤了身子的。”
衔女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衔女突然回过头去，身子有些微的发抖，她曾经是最敏锐的，那是一种本能，是逃生必须具备的，可是现在人家已经出了声她才发现，这种迟钝是致命伤。
“你是谁？”
衔女轻问出口，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印象，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衣着华美，头上也是珠光宝气的，脸上略施薄粉，胭脂轻点，是个娇俏的妇人。
女子瞧见了衔女的脸，先是一愣，随即喃喃的说道：“已经快五年了，你居然一点点都没变，看来那个时候我没错看了去。”
衔女听了那女子的呢喃，微微颦紧了眉头，却是没再接着追问下去她到底是谁，因为既然她能这样开头，就是一定会自己说出自己是谁的。
“我是香凝，五年前曾是春香楼里的头牌，与段公子和你有过一面之缘的。”
春香楼她是有印象的，香凝，衔女脑子里开始搜索着，随即喃喃的说出口来，“你是那个赵员外指给别哥的女子？”
香凝笑着点头，“我一直想回来找你的，可是直到最近才有了机会回来这里。”
“你找我做？”
香凝轻笑着来到河边，站在衔女身侧看着衔女纤细的足泡在清澈的水中，原本她在人后看见一个小姑娘把脚探入冰冷的河水中，那是伤身子的行为，她是忍不住开口相劝的，现在发现这个女子竟然是那个自己想找的人，这么多年她的外貌没有任何的改变，她便知道自己当初的料想是不错的，好在她在春香楼待了许多日子，都见识过了，也就不会怕衔女了。
淡声说道：“其实我是知道的，那个时候若没有你在，兴许我就没命了，赵员外那样的人，即便不直接杀了我，也会慢慢的折磨死我的，进京之后我做着一些小买卖，本以为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自食其力，可一个女人在当今之世哪里会那么容易，我还是选了是女人多半都会走的路，嫁了一个年纪比我大了很多很多的老人。”
衔女颦紧了眉头，“为何要嫁一个老者？”
“一来他不会嫌弃我这不贞的身子，当一个妇人比当一个未婚的女子更容易出来做事，还有便是那个男人是相爷，相爷最得宠的小妾，有这个身份无异于一个特殊的通行证不是么！”
衔女转过头盯着眼前的河水，香凝说了这样的话，衔女也没有防备的意思了，这个香凝并未现出任何不同的杀气来，衔女感觉得到这一点。
“五年未有改变，你不会感觉我很怪异么？”
衔女轻柔的问出口来，这点也是她一直想问别哥的，可是她没有勇气问，特别是知道了别哥还拥有别样的女子之后，她更没有勇气问了。
香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衔女泡在水中的脚，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段公子，既然你是喜欢人的，又未曾伤害过我，我为要怕你，再者现在是白天，你还是存在的，虽然我不敢肯定你究竟是，但我知道你不会是心存歹念的便足够了。”
衔女轻轻的笑了，“你是个很好的女子。”
“曾经以为先到阳岔再去平县找你的，这次倒是好，一举两得了，算老天对我的眷顾吧。”
衔女侧过头来看着贵气十足的香凝居然也蹲在了她的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来到阳岔要做？”
香凝伸手轻掬一捧河水，那河水的凉气让她缩了缩身子，随后倒也适应了，然后对着衔女轻柔的笑：“我现在可以肯定你绝非人类了。”
衔女心脏一缩，没有任何的表示，香凝也不再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随后清淡的出口，“在我的梦中总有这样一条河，小的时候我会在这河边与一群孩童玩耍，在春香楼的几年中最开始还是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的，可是日子久了，很多事情已经淡忘了，直到那个时候我看到了老鸨给我的卖身契上写着阳岔，我才真的敢肯定，我曾经是这里的人。”
衔女又转过头去，看着河水一时不停的奔腾着，“那你找到你到底是谁了么？”
香凝悄然一笑，“我才回来，时间久了，我只记得这条河，别的真的记不住了，不过有这条河就好，或许不多时我便能找出我到底是谁了。”
衔女轻笑着从水里拿出自己的脚，直接穿鞋站了起来，对香凝淡笑着说道：“那么预祝你成功了。”
香凝也回了衔女一个了然的笑，“还能再见么？”
衔女一愣，“有缘自然会见。”
“那个，那年的事情，我还是要谢谢你，待到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衔女已经转过身子向山间的位置走去，背影一片洒脱，“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香凝看着衔女的背影，她是肯定衔女不会是个人的，不过记忆中的衔女是会笑得清脆，可是眼前这个衔女已经处处都透着伤感，让她见了都不忍伤怀，是那个姓段的公子伤了她么，香凝其实是想去见见别哥的，可是她又怕自己对别哥会生出莫名的好感——就像认识了一辈子那样熟悉的好感来，有了那样的感觉，会不会破坏了别人家的团结呢，如果那样，她还是不去见为好。
两个相悖的方向，两种全然不同的心境，在香凝的心中，她是开怀的，很久之前她就想当面和衔女道谢的，完成了这个心愿，也算是此次一个收获了。
衔女的心中却是愈加的烦躁了，香凝让她想起了别哥，想起了会去青楼风流的别哥，更让她想起了在很久之前那个夜里与她缠绵的别哥，她以为是爱，或许他也只是想要个儿子的，这个突然的念头让她心中不舒服，在无人之处，遁入土中回到山巅。
衔女没有任何的改变，老松柏自然也不会变，他见了衔女一样温和的说道：“你回来了。”
衔女跪倒在老松柏身前，声音有些急切，“松柏爷爷，您告诉我，为何我不能给别哥生个孩子？这么多年您不忍告诉我实话，我现在求您给我个真实的答案好么？”
松柏轻叹出口，“衔女，你不是人类，甚至连动物都不是，不是同种族，又怎么会生出孩子来。”
衔女悄然一笑，似是陷入自我，喃喃的说道：“果真如此，那么是否变成了人便可以给别哥生孩子了？”
老松柏看着衔女，怜爱的说道：“你还是不死心么，这么久了，那就是人类的生活，你还想继续下去，变成了人，你知道那是代价么，你是人参，你不再会有法力，且会比寻常的人还要虚弱，若是有人想伤害你，你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这点你明白么？”
衔女默默的听着老松柏的话，待到他话音落后，衔女才轻声说道：“这样说来，这个方法是真的可行的。”
老松柏听着衔女的话，那总是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大声说道：“衔女，你疯了。”
衔女给老松柏轻轻的磕了个头，随即站起了身子，笑着回道：“不赌这一次，我不会甘心，与其当个心存遗憾的山中小参，不如随心所欲的去赌一回。”
说罢对老松柏鞠躬道别，直奔着天池而去。
那个银发白衣的女子立于池面，冷着眼神看着衔女，玉一般的肌肤晶莹剔透，却也如玉石一般没有温度，她的额头中有一条银白的抹额，正中倩着颗璀璨的明珠，似枣子般大小。
衔女见了白发女子，跪趴与地，抖着声音说道：“山妖婆婆，衔女回来请罪了。”
山妖定定的凝视了衔女许久，才淡然出声，“衔女，不必说这么许多，你当真还没学会放弃么？”
衔女身子一抖，随即轻轻出口，“婆婆，我知道自己没有遵从您的吩咐是我的不是，可是您也告诉过我，凡事都该努力的，就让我再任性这一回儿，若衔女当真错了，我自甘遭受报应。”
终是山妖一手带大的，她不忍见衔女受苦，她也明白这个是衔女该走的路，轻叹出声，“也罢，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你会是个真正的人，有人类拥有的一切需要，也有人类所具备的一切虚弱，你可以与人类生子，但是怀上孩子后你必须回到山间，你需要山中的暖泉浸泡身子，还需要外来的助益让你能够承受那个孩子的成长，自然这些你不能告诉那个凡间的男子你做了，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让所有的生灵陷入危险中，我与你约定这点，你能做到么？”
衔女想了想，笑着点头，“只要我能给别哥生一个孩子，让我做都成。”
“一年，也能让你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真实面貌了，若他当真在乎你，不管你是不是悄无声息的走了，他也还会等你的，若是反之……”
衔女突然出声大断了山妖的话，“我相信别哥。”
山妖摇了摇头，“越是多情女子越受伤！”
天池中的寒水泡去衔女身上的妖气，山妖的助力，老松柏的灵力，还有那藏在池底的法器，衔女成人，只需要忍受一些痛苦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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