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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翌日。
陶与尧睡眠充足，心情愉悦，进办公室时脚步都是轻快的。他习惯提前半小时到达岗位，这在打工人中已经算很早了。没想到鹿鸣居然比他来得更早。
陶与尧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后，继续研读专业书本。
他渐入佳境，发现建筑学和设计相关的知识又很多地方和美术是相通的，理解起来也很快，不自觉就已经读了几十页。
鹿鸣的办公桌和他的在斜对角，看着他读完了手里的书，又换了一本，一边读一边把重点的位置折页，不时用签字笔在上头勾画，自己也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与挣扎。
直到陶与尧放下书本，手指在回车键上连续戳了两下，等着电脑屏幕变亮，鹿鸣才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陶与尧本不想理他，但他反复逡巡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打扰到了自己，便还是问了。
"小少爷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鹿鸣“我”了半天，眼见陶与尧快要失去耐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终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你昨天下班时电脑忘关了。"
陶与尧“哦”了声，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没事，我电脑上又没什么商业机密。”
陶与尧居然这么信任他!
鹿鸣突然之间愧疚更盛，且为自己在要不要用陶与尧的设计之间摇摆不定的心感到羞愧难当。他垂在身侧的手先攥成拳头，猛然用力握了一下，突然生出一股勇气。他语调清晰地说， "陶与尧，昨天你走之后，我看了你的电脑屏幕。"
陶与尧："?"
"就是你页面上的草图……"鹿鸣一字一句说得很艰难， "很有特点，风格很鲜明。""所以?”陶与尧还是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你站在这扭扭捏捏半天就是为了夸我这么两句?"
"不是……”鹿鸣有些惭愧地把头低了下来， “我昨天看见你的初稿草图时想过，如果我先把你的设计用了，你会如何?"
陶与尧有点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昨天下午想抄我的草图设计?”
“我只是这么想，没有这么做!”鹿鸣羞愧得脸
都红了，这种行为对于任何一个学设计的人来说都是耻辱的。
鹿鸣咬了咬嘴唇， "系统学设计的人往往容易思维固化，想法不像你这么天马行空，如果我用了你的设计，再修改掉不科学的部分……"
“那么，同样外形的设计图，你这个专修设计的肯定比我做的更加尽善尽美，而我拿着一份劣质
产品，反而更像那个抄袭者。”陶与尧语气平淡地替他补充完整。
鹿鸣难堪地点了点头，很快又保证道， "但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我既然跟你说了，就一定不……”
“你会也无所谓。”陶与尧大为震惊， "这张草图只是我昨天下午脑子里实在没有东西随手乱画的，没想到你居然看得上……"
鹿鸣脸色都白了，像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什么意思?陶与尧只是随手一画的一张草图就令他百般纠结了一整夜?他甚至在看到那张图时反复惊叹于陶与尧的灵气。现在陶与尧告诉他，那张图只是一张随手乱画的废稿!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
陶与尧没有时间顾及他的情绪，他书还没看完。任务难度且先不论，既然任务已经交到了手上，他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
接下来的近二十天里，陶与尧早起晚睡，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会用筷子沾了汤汁在餐桌上勾勾画画，被雁决批评了也双耳不闻窗外事，比高考前备考努力了不知多少倍。
他一边看书做笔记，有灵感时就在草稿本上作下轮廓，看到新的知识点又推翻前面的草稿，重新作出一张新图。
反复操练了二十多天，距离交稿日期已经只剩五天了，脑子里却一点想法都没有。"不如去实地看看?"雁决提出建议。
“可以吗?!”陶与尧早就想去了， "任经理不是说地皮还没谈成嘛，我查了下那片地，旧的建筑物还在拆，施工单位会让我们进吗?"
要在一个地方落成新的建筑物，定然是要将周边环境也考虑进去的，能现场考察一下当然是最好。
"能。”雁决摸了下他的头，说了一句文艺得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宝宝，你的眼睛已经二十五天看不到我了。"
陶与尧吡着两排小白牙笑， “可能还得五天呢。”雁决无奈，却
也不舍得拿他怎么样。
他取了车钥匙，把人从餐桌前牵起来，“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那今天翘班吗?"陶与尧笑弯了眼， “我就是个没有工资的实习生，翘班也无所谓，顶多被直属上司批评几句，你们总裁翘班会有什么惩罚吗?"
“任坤不敢批评你。”雁决说， “我不去上班也不需要有人批准。”
"!”陶与尧一双漂亮的眸子都瞠大了，在雁决把副驾驶门打开后弯腰往里坐， "那岂不是想翘班就翘班?!"
他说话时眼睛还朝外看，雁决眉心微微蹙着，将一只手垫在车门顶上， "先上车再说话。"陶与尧脆生生地答应， "好嘞。"
雁决没带司机，自己开车载着陶与尧往城边开去。
景色由繁华逐渐变得苍凉。
过了一会儿，他们在满是黄土的地方下了车。
“……”陶与尧不确定地问道， "这里……要建一个度假酒店?"
“是。”雁决指着一处矮峰告诉他， “那片山里发现了几处天然温泉，这个位置建温泉酒店是最佳的。"
“那为什么不直接建在那座小山上?”
“看那里。”雁决又指了一处地点，和发现温泉那座山有一定距离， "当地人喜欢在那里采野生菌，找野人生，尤其是前者，已经形成了小型的产业链。"
陶与尧看了看位置，瞬间就懂了， "所以，来这里的游客不仅仅冲着温泉，还想体验赶山，但无论先把行李放在哪一座山，都需要一定路程，而我们所在的这块地皮就是中转站，他们可以先把行李放在酒店，再一身轻松地上山!"
“宝宝很聪明。”雁决不吝夸赞。
“那我就知道……”陶与尧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僵直着不敢动。"怎么了?"雁决问。
"雁决!它动了它动了!!!"陶与尧微微挺着肚子，拉着雁决的手，让他摸。雁决踟蹰地把手放上去，两个人屏着呼吸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却没了动静。
"这小东西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陶与尧心惊胆战， “翻
身在肚皮上磕晕了?"
雁决被他的说法可爱到，嘴唇微扬， “兴许是吧，但更大的可能是第一次胎动本就是不那么频繁的。"
“哦……”陶与尧放下心来， "我们回去吧，我感觉我找到点方向了。"
两个人在黄沙漫天的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离开不久，鹿鸣也来到了这片土地。
只剩五天时间，陶与尧便没去公司了，申请在家里完成任务。
他没日没夜的样子让雁决这个工作狂几次忍不住直接上手关灯关电脑，把人抱床上，强迫他睡
觉。
总算熬到了第五天。
陶与尧踩着点，在23:56把图发到任坤的邮箱。
第二日，三人在办公室对接此事。
"公平起见，两位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作品上，鹿鸣的作品就标为A,陶与尧的标B。"任坤说，"作品图我已经发设计师邮箱了，今晚就会有回复。"
“还有一个好消息，这片地已经谈下来了，一旦二位的作品被采纳，就会按图落成，设计部和我这里都会给出奖励。"
“真的吗?!”鹿鸣雀跃起来，他从小就骄纵富裕，二十几年来都只有花钱的份儿，这可是他第一次自己挣钱!
陶与尧表现得很平静，该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已经不由他做主，自然不必多挂心。鹿鸣一副已经稳了的样子看得他心里更平静。
下午，部门开会的时候，设计师拨了视频电话过来。
会议上人很多，无论对方的抉择是A还是B,这事儿都会传得全公司人尽皆知。
任坤不觉得陶与尧这个半路出家的业余选手能压得过鹿鸣，便放心地点了接听。
视频里的男人长了一张轮廓深刻的脸，他已经将两幅作品彩打出来，正面对着摄像头，开口就是纯正的意大利语。
会议室里常备的翻译将他说的话译成中文。
"这很难抉择，A稿显然经过了很专业的学习，每一根线条都是精准科学的，少女裙摆设计的外形也下了功夫，别致又优雅。"
鹿鸣微抬着下巴，挑衅地看向陶
与尧。陶与尧淡淡扫了他一眼，不作反应。
大屏幕上继续传来声音， "B稿就不太一样的，它和A完全是不同风格，与其说它，不如说它们，他的创作者很聪明，他作了一个隔山呼应的建筑群。"
陶与尧确实是这么做的：温泉酒店的设计很低调，避免了喧宾夺主，但也在路灯灯小细节上体现了小蘑菇和温泉元素。
而后，他在有菌子和温泉的两座山上分别设计了两个小型的落脚点，类似于凉亭。
一座是直接了当的蘑菇形状，另一座则是有着潺潺流水的假山形状，将两座山的卖点特写出来。“虽然B在一些细节上略显粗糙，结构也不太合理。”
鹿鸣在听到这句时心里又松了口气，立刻坐直了身体，手心都攥紧了，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但如果非要在二者之间作出选择的话，我会选B,它无论是外观还是色彩都太美了，从游客的角度选的话，我会选择这个旅游区，而不是A。"
鹿鸣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任坤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当即站在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哑然。一屋子人将赞赏的目光投向陶与尧，但碍于鹿鸣是雁董事长塞进来的，谁也不敢鼓掌。
陶与尧弯着眉眼，笑吟吟地说， “任经理，您说的奖金什么时候发下来呀，我想请咱部门吃个饭。"
雷鸣般的掌声立刻响彻整个会议室。
雁长宇董事长办公室里。
"所以，你在国外学了两年的设计，输给了陶与尧这个只用了一个月学习建筑学和设计学的理科生?"
不必他多说，鹿鸣站在原地，自己都觉得丢脸至极。
但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 "姨父，陶与尧他真的很有天赋，而且他对色彩和比例的把控既大胆又精准，就算没学过设计，他肯定也学过美术，不完全是新手。"
“学过美术又怎么?他和你比的是设计，是你的长项。”雁长宇， "算了，在自己的长项上输给别人，估计你心里也不好受，今天就提前下班，先回去休息吧。"
鹿鸣抿着嘴不说话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鹿鹿。”雁长宇又说， "你学校那边还有多久开学?"
“一个周左右吧。”鹿鸣以为他要给自己安排什么任务，眼睛亮起来， "姨父，有什么话您说，我这次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雁长宇说， "公司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开学也有很多东西需要提前准备。"鹿鸣全然僵住， "姨父，您的意思是……"
"我让助理给你买了明天的机票，你父母在那边应该也想你了，回去团聚团聚。"鹿鸣心里一凉，他知道，他彻底没有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