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跟时常彻夜灯火通明的京中不同，京郊的夜晚是孤清冷寂的。
尤其是，对在京郊滞留了两天还未得到确切消息的军队将士们来说。
临时驻扎起来的营地在一片野地上，四周很荒凉，只有站在附近的小山坡上，才能眺望到远处京城的一角倩影。
冯将军坐在营帐中出神，听着将士们在外头守着篝火跳舞说笑解闷。
突然，肖娥在过来求见。
进来时，她眉头紧锁，心情似乎比前阵子打仗时更加沉重。
她没有称冯华英为将军，而是喊了一声姨母。
“姨母，咱们打了胜仗，朝中为何迟迟不让咱们进城？朝廷到底在想什么呢？”
冯华英沉着脸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该谨记自己做臣子的本分，不该这般私下揣度圣意！”
肖娥撇了撇嘴，心道，什么圣意啊，龙椅上如今坐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谁不知道现在摄政王最大，许多姐妹对这样的现状颇有微词，只是不敢抒发出来罢了。
“姨母，咱们就是说两句私房话，您也太严肃了。我的意思是，这情况似乎不大对劲。从前，大军不进城自然是定例，但都多半驻扎在二十里外的地方，最多三十里。这回，来人居然让咱们退到四十里外驻扎，可见是对咱们有了戒心。我实在不明白，咱们辛辛苦苦打了胜仗，为何要遭受这般对待？”
她气呼呼地说了一通，最后握紧拳头，愤愤总结：“肯定是有什么奸臣贼子在朝中乱嚼舌头，想着算计咱们！要不就是上头的人怕咱们坐大，想给咱们下马威呢！”
冯华英心中苦笑，没说什么。
肖娥有些讪讪，不多时就出去了。
可没多久，就见到唐从嘉进了主帐，许久都没出来。看起来，两人像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肖娥心中更是愤愤，索性走回自己营帐睡觉，懒得操心了。
“姨母也真是的，明明我和她有着相似的血脉，她对那姓唐的倒是比我还亲热。她来之前，明明朝廷是让我暂代军务，她来了却更器重那小子。”
“真不知那小子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难不成是因为他劝降了几个叛军小头目？可我明明功劳比他还大，陕州的乱子基本都是我平的。”
“他功夫虽然也马马虎虎，但时不时捂着心口，一副娇弱相，真不知道姨母看重他哪一点！”
肖娥怨念之下，甚至想到了姨母对这个年轻俊俏的黑小子有不可告人想法这样惊悚的可能。
次日一早，冯华英终于接到了上头来的旨意。
“说是让咱们明日巳时进城，你们传令下去，差不多寅时就得起身了，让那帮人今晚别闹腾太晚。”
肖娥马上问了个关键问题：“咱们带多少人进城呢？该不会只有一二百人那么寒酸吧？”
“五百人。”
肖娥还没来得及高兴，冯华英就补了句：“但都不得佩戴兵刃”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满道：“一个人都不许戴吗？咱们都傻乎乎地背着刀鞘过去？万一路上碰到什么盗匪，岂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唐从嘉却若有所思，问了一句：“咱们进城之时，可是会有诸多贵人降临？”
言下之意就是，朝廷这么谨慎小心，是为了安保，并不只是提防他们。
冯华英赞赏地点了点头：“确是如此。听说摄政王回来，说不得咱们还能见到陛下呢。”
她又嗔怪着对肖娥笑道：“你这话说的，京城附近哪有什么盗匪？咱们军中健儿，不论男女，一个个都是能赤手空拳以一敌三的，你还担心这个？别叫人笑话！”
肖娥又被唐从嘉比了下去，心中郁闷，暗地里更是白眼翻个不停。
外头的军士听到消息，个个都很激动，都盼着能被选中作为代表进城。毕竟，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皇帝和摄政王长得是圆是扁呢！
几乎是在同时，少帝东方霖也接到了类似的通知。
大军出征平叛一事，宋玉灵曾对她解释过，她还有些印象。
“所以说，她们打了胜仗是嘛？”
宋玉灵点头：“是的。没有这些英勇的将士，就没有咱们平安喜乐的日子。明天这场盛典，就是咱们对这些将士的褒奖和感谢。陛下明日需好好表现，不得使小性子……”
东方霖听着前面那些话，还有些肃然起敬，听到后面的说教又厌烦地皱起了眉。
“行了行了，朕知道怎么做，不用你说！”
东方霖摆了摆手，见时辰已到，就刷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她像是很快意识到自己举止不雅，又猛地放慢了动作，慢斯条理地拱了拱手：“少傅，朕该下课歇息了。”
宋玉灵头疼万分，也只能任她走掉。
她摸着还平坦一片的小腹，心道：“这个孩子的养育问题上，她绝对不会重蹈东方霖的覆辙！”
到了晚间，她一个人在府里用膳，心里却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只可惜，他们父女俩在宫内，她在宫外，此刻宫门也已经落钥，她就是想打听消息都没门路。
就在宋玉灵心烦意乱，又畅想着一家四口的美好将来之时，宫里却乱成了一团。
晚膳过后，东方霖突然发起烧来，在沐浴时竟昏迷了过去，要不是宫人及时发现，差点就要在浴池里溺水了。
秦淑珍闻讯，火速赶往乾清宫，沉着脸将今天伺候的这批宫人全部重罚，又逼问太医东方霖病情。
太医道：“如今暑热难耐，陛下少年心性，想必是贪了凉，冷热相冲，这才外感风邪，发烧也属正常……”
秦淑珍怒道：“这还叫正常？正常人发烧能坐在浴池里晕过去吗？”
太医讷讷道：“这个，这个，许是陛下太过劳累，微臣摸着陛下的脉象，似乎有些虚浮……”
秦淑珍摆摆手：“行了，别跟我说这些。本王只要你治好陛下，赶紧开退烧药！还有，她什么时候能醒？”
“吃过药后发了汗，明天多半能退烧。小孩子觉重，起码要到明天才能醒了。”
秦淑珍重重一叹，心里有些懊悔。
近来他烦心的事太多，确实对霖儿疏于照料了。不然，这孩子也不会突然病得这么重。
偏偏李宫人还在旁说了一句：“陛下身子不适，只怕明日的盛典是无法出席了。陛下总是闲宫里头无聊，若是明儿个能看到外头的热闹景象，定会开心极了。只可惜……”
秦淑珍心情更糟了。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快脚步，尽快让妻女过上普通的生活，让霖儿可以开开心心地出宫玩耍。
到了次日早上，吃过药发了一场汗的东方霖确实退了烧。
秦淑珍来探望时，她还没醒，但看神色还不算太糟糕，他便放心地出发去迎接凯旋大军了。
结果，就在秦淑珍离宫之后不久，乾清宫的宫女赫然发现，不知是不是太医开的退烧药效果太猛，以至于她们家陛下的体温居然还在缓慢往下降，整个人冰冰凉的，而且，连呼吸都几乎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