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山河盛宴 第四百一十九章 送行

《山河盛宴》第四百一十九章 送行

作者:天下归元 字数:5424 书籍:山河盛宴

  然后她就看见长街两侧,高高低低,满满的沉默的人群。

  不知何时,湖州百姓已经得了消息,竟然在这初雪的夜,悄然起身,聚集在这刺史府长街两侧,来和她做最后的送别。

  天色晦暗,穹顶压城,长街两侧的人们岿然沉默,风雪里都面目模糊,唯有沉默如山,沉沉地盖住了这座城。

  这座她为之流血流泪,殚精竭虑,最后却不得不决然告别的城。

  礼部官员一眼看去,长街漫漫人群,看不到头,和旗手卫面面相觑,神色骇然。

  也不是没见过得民心的官员,有的不过是作态,便是有,也万万达不到这般景象,这是深夜,飘雪,无数人爬出热被窝,守候在街边,而远处民房,灯光还在次第点亮,还有更多人在赶来。

  许是得了嘱咐,百姓们的送别并无怒号,也无喧哗,只默然含泪凝望,但越是这般,越令押送人员心惊窒息。

  礼部官员心中暗暗庆幸,他原本担心文臻武功不弱手段多,要给她下禁制的,但是碍着在刺史府内都是她的人,怕激起兵变,想等到出城再说,这是幸亏没有镣铐加身啊,不然此刻百姓可就不一定会这么安静了。

  文臻眼看人越来越多,长街风雪里的肃杀气息逼得旗手卫人人脸色铁青,叹息一声,在囚车里坐直身体,对着百姓们拱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多谢相送。请各位不必担忧,不过一些小事,上京说开了便好。湖州三年,得诸父老守望相助,文臻在此一并谢过。风大雪寒,大家还是早些回去吧。”

  还是沉默,片刻后,一位老者走出,带着一个青年,抱着一大块油布,给文臻将囚车给盖上。

  文臻点头致意。

  那老者拉了那青年给她磕头,道:“靖郎,好好磕几个头。没有大人,你别说入州学读书,命也早就没了。”

  文臻仔细看了几眼,才依稀认出是当初她一到湖州,在刺史府工地上人工呼吸救的那个少年。

  当年骂她伤风败俗的老书生,等儿子磕完头,自己也上前磕头,起身时诚恳地和她道,“大人,当年您说命为重,名节为轻,一切皆为轻。但望您一直记得。”

  文臻凝视他,微笑点头:“我记得。”

  她和老书生对话的时候,一个粗壮的汉子默不作声走上前,掏出锤子钉子,将油布齐齐整整钉在囚车上,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遮风挡雨风也吹不走的盖。

  见文臻看他,他咧嘴一笑:“大人,我是您当年在湖州城门口花楼上救下的匠人。没别的本事谢大人,也就只能祝大人此行,不受风雨。”

  当初文臻初进湖州,黄青松令匠人扎花楼迎接,这匠人被人暗算跌下花楼,逼文臻出手相救暴露身份。

  文臻不想这点小事对方还记得,摸了摸那油布盖子,笑道:“你手艺很好,就凭这手艺,想必一生安适。”

  “谢大人吉言。”匠人憨憨笑着退下。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搀着更老的一个妇人急急而来,妇人老迈,又是小脚,走得很慢,文臻看见,便道:“去扶一扶。”

  便有人飞奔去将那老妇人背了来,那老者气喘吁吁扶着,道:“大人,小民是李老瓜,当年刺史府工地上做工时老娘差点病死,您来了以后,请大夫给老娘治病,之后刺史府开办的医馆每季义诊,这些年我这老娘不仅活着,还活得更健旺了,今日听说您要走了,一定要来送送您……”

  那老妇人便流着泪,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被体温焐得滚热的护身符,口齿不清地道:“……好闺女,好闺女,这是大娘在观音庙求的,当年很灵的妙善大师开的光,这么多年大娘一直随身带着的,如今给了你,你好好的,好好的……”

  文臻闭了闭眼睛,握住老人青筋毕露的手,接过了那个边缘已经发黑发卷的护身符,珍重地挂在自己心口。

  身边传来隐隐的哽咽声。

  文臻吩咐刺史府的人,“给老太太加件衣服,赶紧背回去。”看着母子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一转头,一个孩子在囚车下,踮着脚,双手捧上了一枚银锁,奶声奶气地道:“大人,大人,我娘说,我是因为你才能生下来的,这是我的长命锁,送给你啊,你也要长命百岁哦。”

  文臻看着那孩子,比随便儿略大一些,心中一阵温软,摸了摸他冻红的小脸,接过他手中的银锁,转头看采桑,采桑会意,她身上向来是带着些金银小玩意的,当下便掏出一个小金项圈,文臻从囚车里伸手,给那孩子套上项圈,道:“健康长大,一生无忧。”

  孩子的父母站在孩子身后,红着眼圈给她磕头,文臻摆摆手,道:“去吧,别冻着了孩子。”

  还是当初刺史府工地上,救下的三郎的孩子,也长这么大了。

  给他的祝福,也是给随便儿的。

  世间事都有因果,湖州百姓今日所做的一切,证明她来过。

  人群在默默地上前,又默默地退去,有人送上连夜做的怀里焐着拿出来还热着的烙饼,有人抱出全新的准备结婚用的羊皮褥子,一个寡妇,带着高高低低七个孩子,拎着一大篮子的卤水熟食,含泪和她说,当初挑春节上和她学了做卤煮做卤菜,靠这一手技艺摆了个小摊子,硬是一个人养活了七个孩子,今日听说刺史要走,连夜卤尽了家里所有的食材,一定要文臻全部带着,有人则拿来了家里全部的鸡蛋……

  不多一会儿,囚车上就堆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了,再后面要送的,文臻都一一亲自婉言谢绝。而囚车这半天只走了三丈远,几乎一步一停。

  官员们已经得了张钺暗中嘱咐,为了保证湖州的稳定,并不上前,本地士绅们却在张夫人的带领下等在街口,张夫人已经不拿烟杆了,却养成了随时嚼零食的习惯,但今夜她没有嚼零食,带着一大堆人面色肃然等着,旁边一辆外表平常的马车。还有几个精悍的车夫。

  看见文臻的囚车到了,她也不多话,只弯弯腰道:“湖州商会上下,恭送文大人。大人一路远行,风霜劳苦,谨以此车相送,愿聊解旅途苦寒。”

  湖州已经有了商会,张夫人是会长,李连成是副会长,文臻并没有计较李连成当初的半背叛,她向来公事公办。

  礼部官员刚想说话,四周百姓齐齐上前一步,他急忙闭嘴,看那马车似乎也没什么稀奇,心想一切都等出城再说。

  文臻却知道张夫人送出来的东西绝非凡品,她眼光下垂,看见张夫人两只鞋子都穿错了,想必出来得急,马车却连车夫都配好了,有点想笑,眼眶却热热胀胀,半晌只笑道:“若我安定下来,总要还夫人和诸位人情的。”

  当初如果没有张夫人,她和随便儿只怕未必能熬过那一关,这恩情太重,却没能好好还,但只要活着,总有回报的一日。

  张夫人却道:“老婆子只望着前一句便好了。”

  两人一笑告别。

  文臻怅然地想,莫晓还在定州,想必是来不及过来了。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

  最后上来的却是沈全期,带着一大帮的州学和随云书院的学子。他本是州学学子中的代表人物,当初挑春节上被燕绥敲打,先是一个“污卮”考到无地自容。然后一个对联一首诗逼得至今都绕着州学广场走。之后勤学苦读,并且发誓一日对不出对联,一日写不出比春夜喜雨更好的诗,一日不参加科举。之后因为文章名声,在湖州越发声望卓著。

  文臻对此颇有歉意,没想到因此误了一个有风骨的人的未来,想到本朝察举制度并未完全取消,本打算今年年底向朝廷推举他的。

  如今自然是不成了。

  沈全期带着一群士子对她躬身,双手奉上一卷书册,道:“我等皆为大人门下弟子,不能伺奉大人远行,是为不孝。便以文章作业,奉上大人,还请大人代为批阅,继续教导。”

  礼部官员耸然动容。

  之前百姓送行的盛况已经闻所未闻,令他无比不安,此刻这送上文卷所代表的意义,却更令人震惊。

  这些都是湖州优秀学子,都要参加科举的,随云书院名师毕集,湖州这几年文运颇佳,每年科考上榜者众,这些人未来都是国之栋梁,这样的一批人,在这种时候,公然表态,无论文臻沦落何处,永久认文臻为座师!

  他们就不怕影响自己未来的仕途吗?

  这样的消息,传回天京,已经入仕的那批湖州官员又会怎么想?那些老臣又有话说了。

  礼部官员低下头,如果说一开始他是紧张畏惧不安,此刻便也是深深折服,不敢造次。

  民望民意,做不得假,一介女子,能做到如此,东堂官场,至今未闻矣。

  前方,城门在望。

  一排老者等在门口。

  当先一人白发白须在风雪中飘舞,朗声道:“今日我等送行刺史大人,本应行脱靴之礼,只是大人是女子,此举未免不敬。便请大人留下身边一件物事,予湖州百姓一点念想吧!”

  官场规矩,官员调职时,本地会由德高望重的乡老脱下官员的靴子,高高举起,以示不舍和敬意,文臻是女子,自然不能行这礼节,可湖州百姓也不愿因此省了这礼,不能给她该得的。

  文臻有点意外,想了想,道:“不必了。江湖捞和好相逢,以及三问书屋,都是我留下的东西。如果各位挂记我,便偶尔去瞧瞧。从今日起,但凡湖州本城人氏,在江湖捞好相逢吃饭一律八折。至不济,还有这湖州三年内新建的所有医堂、书院、蒙学、善堂、文庙、粮仓……都可以睹物思人嘛。”

  她可不愿意留下贴身物事给造庙供奉,而且这句话的意思,一来是提醒当朝自己的功绩,给后来者增加压力,二来是将江湖捞和好相逢托付给了湖州百姓,任它以后换了谁当刺史,也别想断她的财路。

  礼部官员垂着眼苦笑,心想以后这湖州,只怕真没谁敢来。

  那群老者恭敬领受,当先一人端上托盘,托盘上一杯送行酒。

  文臻取了,对四方一照,一饮而尽。

  老者跪受,退开,囚车这才辘辘出了城门。

  城门早已大开中门,囚车向来不走正门,无人传令,城门领便为文臻开了特例。守门军全数起身,顶盔挂甲,城上城下,默然肃立,如接受检阅一般,默送刺史大人的囚车出城。

  囚车驶出新修的城门高大的阴影的那一刻,文臻听见身后一声沉雄的“给大人送行——”

  城头上旗帜卷着雪花静默飘扬,旗帜下张钺带领湖州城全体官员,久久长揖。

  城门最前随云书院和州学所有学正教授,那些匆匆赶来,从不为五斗米弯腰的清高耿介的老夫子们,歪戴着帽子,斜穿了靴子,一躬到地。

  哗啦啦盔甲撞击之声清脆,城上城下,千军下跪,铁黑色的盔甲覆着霜雪,一片斑驳的白。

  而在城门内,长街之上,黑压压的百姓相携着跪下,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落雪的地面。

  如潮水一波一波一直延伸这湖州城最深处。

  一阵沉默之后,文臻在囚车中跪直了身体,再缓缓弯腰,额头贴上双手。

  以大礼相还。

  相隔一座城门,遥遥相对而叩的人们。

  天地雪落无声,风吼肃杀,湖州在别离中静默。

  一骑从城外狂驰而来,踏雪纷飞,马上披着大氅的清弱少年看着这一幕,远远驻马,热泪盈眶。

  他是毛之仪。

  城头上,旗帜冰冷地抽打着领头人的脸颊,他却麻木地不知道疼痛,手指紧紧地抠住青砖,直到指甲翻起。

  他是张钺。

  城下,有人蹲在城门边,将一支自己精心培育今年新开的早梅,插在了刺史大人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多谢她当初的解围,很快,自己就要嫁得如意郎君了。

  她是白林的女儿白芳菲。

  在更远的地方,有人从小路走出,披着厚厚的棉袄,手中抱着黑色的牌位。她抚摸着冰冷的牌位,小心地将牌位上的碎雪擦去。

  她是大丫。

  ……

  文臻直起身,一眼看见那旗下的人,那驻马的人,那抱着牌位的人,还有那一支艳艳的早梅。

  很好,该来的人……都来了。

  她目光最后牵念地看一眼刺史府的方向,便要转身。

  身后一直沉默的湖州,忽然呜咽大作。

  早就哭成泪人的采桑,忽然低呼一声。

  文臻抬头,就看见城门口疾速驶出一辆滑轮车。

  这车俨然熟悉,是她命人做给随便儿他们玩的,为了方便孩子们一起玩,做得挺大,车子可滑行,可转弯,可扭动。

  她心中一跳。

  随便儿没有听她的嘱咐出城吗!

  他虽然混在孤儿群中养育,但是如果此刻在旗手卫中露面,很有可能还是会被发现端倪,毕竟他容貌十分出众。

  但她此刻也不敢露出太担忧的神色,所有人都盯着她。

  雨雪天气,扭扭车来得更快,而且为了让人避让,老远就滴滴答答吹喇叭,吹得人们纷纷起身,肃穆气氛一扫而空。

  扭扭车一眨眼就出了城,直奔文臻囚车前。

  随即嘎一声响,当下一双短腿用力一蹬,车子停下。

  文臻以及满城父老都瞪大了眼睛。

  车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七个高高矮矮的家伙,最高的也不过到人腰。都戴着动物玩偶的大脑袋,穿着玩偶衣。一个扮成老虎,一个扮成兔子,一个扮成猫咪,一个扮成蛇,一个扮成猴子,一个扮成乌龟,还有一个最矮的,黑黑白白……大熊猫。

  百姓们的泪变成了喷笑……这不是刺史府那七个活宝吗?

  那个最矮的黑白食铁兽,不就是刺史府的小妖怪吗?

  不用问,一定是他的馊主意。

  文臻险些翻白眼。

  随便儿两岁的时候,听她说起现代那世的一些事,舞台剧啊玩偶装啊什么的,非缠着她也给做一个,还指名要大熊猫,说只有国宝配得上他。文臻向来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就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一个。后来听说他们还真的排了一出戏,但是据说导演随便儿一直对戏剧效果和演员演技不满意,总说还要打磨,还要打磨,这一打磨便打磨到不知哪儿去了。

  然后今天,她看见了。

  孩子们都没说话,直接开始表演,这一表演,她便知道导演为什么总不满意了。

  兔子动不动就蹲下来哭,老虎喜欢揪猴子的尾巴,猴子的跟斗总翻到乌龟身上,乌龟背着个大累赘搞不清罪魁祸首,撞到了猫咪的身上,猫咪拖着蛇的尾巴哒哒哒地扫向傻逼。

  直到大熊猫一人给了一脚,才安静了。

  然后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兔子搬出一个玩具木桥,拿着个锤子在敲敲打打,猫咪拿着个小耙子将道路平整。大熊猫在给她们打下手。

  猴子过来踩坏了木桥,被拦阻,猴子退后,跑到老虎那里嘀嘀咕咕。

  老虎抽出一把木刀,杀死了兔子和猫咪,蛇点燃了火折子,两人相对挺着肚子哈哈大笑。然后老虎穿上黄马褂儿,蛇围上黄金腰带。

  大熊猫逃得一命,跳下扭扭车奔向囚车。

  很简单的剧情。

  却看得城内上下,万众无声。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礼部官员和旗手卫们,脸色都青了。

  是这个意思吗?是吗是吗是吗?

  这一群最大才七岁左右,最小看起来不过三岁的孩子,真的会演这么一出用心险恶,当众挑唆民众愤怒,埋下作乱火种的戏吗!

  但想想也不可能,大家潜行快马,最快速度赶来,湖州猝不及防,这些孩子这幺小,这种戏必须要排很多天才成,不可能临时来这么一出。

  但饶是如此,他又出了一身冷汗。

  只觉得今夜在这湖州,被这一波一波震撼得心神失守,此生未见。

  难怪陛下一定要除掉这位女刺史。

  难怪那位……

  他心神浮动,也就没发现大熊猫奔向文臻。

  随便儿冲向囚车,小短腿一蹬就爬了上去,文臻怕他要跟自己走,谁知他像个短尾猴一样攀在囚车上,低声问自己:“娘,等会你到底坐哪辆车?”

  文臻道:“自然是张奶奶给的那辆。”

  随便儿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娘不会吃亏,也不用自己费心帮娘换车了,“那你要好好的。”

  文臻伸手,却发现抚不到他的脸,熊猫头很沉,只有乌黑的眼眶里露出同样乌黑的眼珠子,一闪一闪的,像自带七彩光晕。

  忽然想起当年水中生产,将他举起的那一刻,婴儿饱满的脸颊迎着夕阳,眼眸晶透如琉璃。

  一眨眼也这么大了。

  大到能够在这种情形下还赶来送她。

  大到能想到此刻不能露面,用玩偶装来掩饰。

  大到在这种时候还能用一出舞台剧来煽动民心。

  绝慧如此,她可以放心走了。

  随便儿伸出肥肥的熊爪,放进了文臻的掌心,舞台剧的剧情本是兔子逃脱,毕竟妞妞爱哭,不让她活她会水淹七军,但是他临时篡改了剧情,不然怎么能过来送娘。

  一定要来的。

  不然娘心里一定会像妞妞一样,泪流成河的。

  “娘,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的。”

  文臻含笑点头。

  礼部官员小心地靠近来,文臻知道这是要催促了,她也不愿意随便儿在这些人面前出现过久,便要放手。

  随便儿却忽然忸怩道:“那个,娘,那个,我那个便宜爹,你要是见了,代随便儿和他说,只要他对娘好,随便儿便原谅他。”

  文臻笑着握了握他的手,道:“好。”

  囚车辘辘开动。

  城上城下,满城军民,再次于雪中拜倒。

  那肥肥的熊掌儿却不肯离开她的手掌。

  文臻一狠心,挣脱那熊掌,大声道:“终究是半路母子缘分,莫再挂记,去吧!”

  随便儿不吭声,文臻背对着他,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那是肥大的熊掌在雪地上跟着囚车奔跑的声音,忽然哧溜一声,大概是滑倒了,但是没有呼痛没有惊叫,然后一个小小的身体,竟然趁着这一滑干脆滑过来了,滑过囚车,转头对她招招手,下一刻哎哟一声,一头翻倒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只露出一团肥肥白白努力挣扎的屁股。

  文臻“噗”地一声。

  笑声未毕,眼泪终于哗地流了满脸。

  ……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