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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看不到尽头的冰，踩不到底的深雪，一眼望去满眼、满心、满记忆都是白色。昆仑山，龙裔的发源地，本是神族世代栖息之地，却因人类的欲望惨糟灭族，昆仑山唯一一次的颜色恐怕就是血的颜色。白雪从来就没有怨恨过龙之子，因为她知道当族人在眼前被杀害时而自己毫无能力只能被救、被躲藏，这种滋味是一种连绝望都无法形容的感觉。
风雪之中白雪的脚步却并不急，反倒有些悠闲，她接着风雪的洗礼，悠然的笑了，这风雪来的越大就代表金娘越是焦急。
天池在数万万年之前就已经被冻结了，天池之下便是鬼域，金娘站在最高的山崖上，她的脚底下便是她欲望的萌发之地，也是她所有的希望，悬崖峭壁之上杨桃、秦念、苏玉都被十分粗的冰链子吊在那里，和其它两人不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苏玉的眼神中却还透露着希望，因为她知道很快的，她的小白就要回来了，从今往后便只会属于她一个人。
白雪的身影出现了，与此同时暴风雪也停止了，悬崖上的三人便看着这天地之间的两个人影，秦念笑了。
白雪首先看到的并不是绑在山崖上的三人，而是闻到了一阵茶香味，大红袍，记忆中最执着的味道，时间没有把它冲淡，它却越泡越浓，甚至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来了，等你很久了，喝杯茶吗？”金娘在天地间竟煮起了茶，这景像看着倒也有趣。
白雪走到她对面坐下，以雪为椅，以冰为桌，唯一的温度是桌上的暖茶，在烧的滚烫的铜炉里保留着余温。
“这茶……有些年头了。”白雪闻着茶香，这是陈茶，而且是相当陈年的茶味，与平日里喝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清香舌尖只留苦涩，也许这味道便是金娘余生的写照。
“这是我与三爷第一次见面时他喝的茶。”
果不其然，万恶的根源就是从这杯茶开始的。
金娘继续说道：“最近我总是做梦，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总能梦到以前的事情，我和三爷第一次去捉鬼，二少和静姐在坟前救下我，六哥为我断了手指，姑姑把四肢尽断的我又接了回来，闻闻陪了我百年，我亲手对阿信施刑、我和梁进、夫仔之间的情份，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每天都在我的脑子里转悠，有时我醒来甚至还有错觉，觉得我一开门他们就都还在，可是……时间是把剜人的刀子，它扎的你浑身是伤，你医不了，却连痛都止不住，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白雪不说话，静静的听着，这一刻是她唯一可以释放的时候，她不要残忍的剥夺。
金娘见白雪不语，自顾自的又说道：“我知道你懂，你跟我是一路人，生活不公，处处受苦，天降大任的一大堆道理压着，不抗便是你不仁不义，抗不了便是你懦弱无能，既然老天爷对我们不公，我们又何苦按照它的意思来，谁说天意不可为，我更相信人定胜天，凭什么我就必须长生，他们就必须死。我知道你活的比我久，你的牵挂一定也比我多，在已消失的岁月中，难道你就没有再想见的人吗？”
白雪冷笑，“死都死了，还见他们做什么？人活百年生死乃是常态，不死都是妖怪，你自己都不想做妖怪，凭什么要求人家跟你一样呢？你一门心思想让人家回来，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下一辈子并不想跟你相识呢？有时候啊，咱们也别太自我为是了，你当真以为身边的这些人没你活不了了吗？”
“看样子，绝情草还真是帮了你大忙，倒让你大彻大悟了。”金娘已经知道白雪此番来意是铁了心的，无论她如何劝说都不会动心的。
金娘这一路走来是千难万险，纵使她如今想要开天眼，可仍旧不能把她定义成一个坏人，因为她为这世人奉献的太多了，如果没有她忍受这几百年的孤独，撑着这个早已散了心的江湖，这世间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要葬送在黑暗之下，对于世人她是有恩的，不能因为她一时的邪念，便忘记她从前所有的好，这便是为何白雪始终不肯对她下杀手的原因。
“金娘，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开了天眼你想念的人也未必会回来。”
金娘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还能比现在更糟吗？白雪，你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当真比我心狠手辣呢，想当初你为了找寻赵玉海的记忆，这一连串的计谋把我都算计在内，我着实欣赏你，没想到如今你却这么优柔寡断，实在让我太失望了，你拼命保护的那些人有什么值得你保护的。”
“我不是优柔寡断，我只是不想杀你，你是个英雄，你受过很多苦难，你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金娘扔了茶杯，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怜悯我？你想想你自己吧，你多可怜啊，你倾心付出的黄谛却亲自跪在我面前求我杀你，你那么保护的苏玉却反过来要致你于死地，你相信宫九可她却捅你一刀，你当初救了甄龙可他却视你如仇人，你割血救小唐他却诅咒你，我要杀你的时候沈天子又做了什么，他相信你了吗，他救你了吗？你拼命想要保护的这些人他们都在背叛你，即使这样你还是要为她们付出吗？”
白雪手的中的茶已经凉了，不得不承认金娘说的都是真的，晓芊说的对，她这一身的伤都是拜身边人所赐，每一道伤口致命致痛，这些伤永远都是她心上永不抹灭的伤疤。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大家立场不同，他们并非真心针对我。”
金娘听了白雪的辩解哈哈笑了起来，“你的解释难道不是太苍白了吗？我可以告诉你，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静姐绝不会捅我，阿信也不会不相信我，六哥更不会背叛我，哪怕我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不会恨我，而你不同，你一直是孤独的一个人在付出，你的付出没有任何回报，如果说其它人与你相交不深，那苏玉呢，你们两人情感羁绊够深了吧，可她仍旧想让你死，迫切的想，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好留恋的？”
而此同时白雪刚好对上苏玉期盼又欣喜的眼神，她确实希望自己死，这一点金娘没有骗她。
“她恨我是应该的，是我先骗了她。”白雪如实道。
“是吗，那你如实回答我，直到今时今日，你希望她死吗？她骗了你，又下毒，还亲手杀你，你想让她死吗？”
白雪犹豫了，她不想，从来没想过。
“你看，我说的吧，这些人不值得你付出，她那么对你，你却还想保护她，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别，他们的真心经不起考验。”
大红袍苦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心房，那些伤口的疼痛这一刻好像又回来了。白雪苍白的脸印着冰冷的雪，“你当真想开天眼吗？”
金娘的眼神中隐藏不住的兴奋，“是，开了天眼，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你的痛苦都会消失。”
白雪想了想，喝了杯中那已凉透的茶，好苦啊，和她的心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