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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月下美人
张曦出来的时候，走得急，外面天又黑，不想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她看清楚时已避之不及，迎面撞到了对方身上，撞得她趑趔往后倒，对方忙伸手扶住她，她才堪堪稳住身子没有摔倒。
因为刚才提到成亲一事，她心里本来就很乱。
瞧着对方面生，又是位年轻郎君，正郁闷，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莽撞，在别人家的院子跑走，也不让僮仆先进来通传一声，直接进来。
没见后面跟过来的僮仆急得不行。
撞得她手臂发麻，倒还先问起她是谁，眼珠子直接往她身上瞅，不知避嫌，因此，她的语气就有些不好。
“缓之，这是我家十六娘。”张昕走了过来，忙介绍。
缓之？
张曦听到大兄张昕的称呼，愣了一下，才想起是谁。
凉王世子张和，字缓之。
仔细看瞧了瞧，眉眼间肖似其母薛王妃，身形也有些熟悉，她常在薛王妃身边，偶尔会碰上张和来给薛王妃请安，只是男女有别，她和薛玉儿几个女娘子都会避开，所以没见过人，只撞见过几次身影。
“原来是十六妹。”
张曦回过神来，见张和拱手给她行礼，忙地回之一礼，正不知该怎么称呼，又听大兄张昕说道：“缓之比你大，你唤一声阿兄即可。”
“阿兄。”张曦朝着对方喊了一声。
在外人面前，她不会违逆大兄的话，见完礼后，张曦转头对大兄张昕道：“阿兄这里有客，我不打扰，先回去了。”
张昕点了点头，吩咐道：“去正院，告诉王妃一声，世子过来了。”
“唯。”张曦应声告退，转身出了院子。
因为仆妇婢女不许进南院的书房，因此，岑傅姆和陈荷守在外面等她，另有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婢女，一见她出来，岑傅姆忙迎了上来，满脸关心问道：“小娘子是不是和世子撞上了？”
张曦颔了下首，左手揉了揉撞得厉害的右手臂，这会子还有点麻麻的触痛，“你们怎么不拦住他，让他直接往里闯？”
“他一来话都没说，就直接往里闯，原本我们是要拦的，只是守门的僮仆说，他是凉王世子，常来找郎君，阿荷才住了手。”岑傅姆满心尽是懊恼，“是不是撞到手臂了？”
上前摸了摸张曦的手臂，“小娘子，先乘肩舆回德馨楼，找医婆过来瞧瞧，给小娘子揉一揉。”
“不用了，应该没那么严重，等过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了。”张曦推开岑傅姆的手，想起要回正院用晚食，于是问道：“阿姆，正院那里，阿娘和王妃说完话了没？”
“刚才桃枝过来传话，让小娘子和七郎自己用晚食，不必过去了，估计话还没有说完，正院那边，夫人留了薛王妃，已经传了晚食。”
“我们回德馨楼。”张曦说道，没有乘仆妇抬过来的肩舆，直接迈步往回走。
经过刚才这么一打岔，她慌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八月的夜晚，秋月悬空。
银辉洒落，露珠儿凝圆似珍珠，秋风吹来，阵阵凉意袭人，张曦禁不住打了个颤栗，陡然间，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阿耶写信告诉大兄张昕：顾青云要过来。
她估算了一下日子，按说，上次那两封信寄去洛京，早该收到回信了。
她原以为，路上给耽搁了，可大兄却收到了信，那么，只能是阿耶收到信后，没给她寄回信，还有三娘杨昭训，也没有给她寄回信。
阿耶不给回信，大约是看了两封信，生气了，才没有及时给她回信，但是杨昭容呢？
想到这，张曦不由皱了下眉头，三娘到底在做什么，一直不给她回信？
难不成，是没有净空的消息，所以才没给她回信？
胡思乱想间，想到有这种可能。
一念至此，她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依照她对阿顾的了解，阿顾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没见他离开竺法师，独自外出，最后，都向寺里定期报平安。
凡事，他都能想得周全。
——*——*——
薛王妃走的时候，把儿子张和也一道带走。
“你留下来做什么，明日又不是休沐日，七郎要去衙门，哪有时间陪你玩，”
薛王妃瞧着出了张家后，依旧满脸不乐意离开的儿子张和，不由出言训斥道，“你也收收心，七郎只比你大四岁，却已是一郡之长，年轻有为，你再看看你，整日不务正业，也难怪你老子捶你。”
越说，薛王妃越觉得闹心。
不比还好，这一对比气死人。
怎么好孩子，听话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这次回去，不管怎么样，你先给我成了婚，哪些个文会，以后少办，也少去，免得惹你阿耶生气。”
“他那是生自己的气，”
张和笑嘻嘻道：“阿耶可说了，只要我打赢了他，他就不管我办文会，实在不行，就再打一场，只要他不作弊，让一群人围着我打就行了。”
上个月挨打，就是因为阿耶突然发难，让十几个护卫围住他，把他绑了，他才没能逃出来。
他打小不喜欢习武，为此，挨了不少打。
后来阿耶发了话，只要他学会家传的那套枪法，并用一杆枪打赢了他，以后就不阻止他参加文会，也不阻拦他在王府内举办文会。
几年前，老被逼着成婚。
他一气之下，就附加了一个条件，他的婚事，要他同意才行。
阿耶估计气得狠了，想也没想，直接一口答应了。
于是，他拿起那杆讨厌的枪，发了狠，下了苦功，跟着阿耶和教武术的师傅，练了三年有余，终于把那套枪法学得十分精进，如今一杆枪在他手上，游刃有余。
他仗着身形灵活，连阿耶都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身形灵活，则多亏了武术师傅的教导，他跟着武术师傅，没学打斗制敌之术，专学闪避逃逸之策，当然，更离不开打小从阿耶手底下逃跑的经验。
“你阿耶答应，是你阿耶，”
薛王妃瞧着儿子那张嬉皮笑脸，心里就来气，“别的事，我不管，你的婚事，得听为娘的，这回把亲事定下来，来年成婚。”
“好好，听阿娘的。”
这话一出，薛王妃直接啊了一声，惊掉了下巴，目瞪口呆地盯着儿子，不敢相信儿子竟然答应了，这么多年以来，每每说起这话，儿子直接不理扭头就走，她刚才还担心儿子暴走跳马车。
“你真同意了？”薛王妃傻傻地问了一句。
张和没料到阿娘的反应会这么大，想着这些年，是不是他这个儿子做得太失败了，从来没有听过话，以至于阿娘失望次数太多，如今，他顺了阿娘一回。
阿娘竟不相信。
想到阿娘这些年，没少操心，挺不容易的，于是重重地点头，“真同意了。”说着，绕到薛王妃身体，跪下身来，伸手给薛王妃捶肩，“阿娘，成婚可以，但我们可得说好，得我自己看中的人。”
一听这话，薛王妃刚兴奋的心情，又悬了起来，她没忘记，这些年来，儿子不成婚，找的借口，都是他没看中，她选的那些女娘子，转头没好气瞪了眼儿子，“可这么多年，我没见你看中谁。”
“阿娘瞧着你十七妹就很好，不许再挑了。”她原本没有下定决心，如今瞧着终于儿子松了口，于是提了下自己的内侄女。
“阿娘。”张和不满地喊了声，他上回就拒绝了，阿娘竟还没死心，消了念头，“阿娘觉得十七妹很好，难道不觉得十六妹更好。”
十六妹？
薛王妃想起薛家的十六娘，是她从兄的女儿。
薛王妃头回从儿子口中听到一句对女娘子的称赞，心里大惊，却忙不迭地摇头，急切要打消儿子的念头，语气严肃道：“不行，你十六妹已经定亲了。”
“已经定亲了？”张和心头微凉，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丝尖利，神情里满是不敢置信，捶肩的动作，突然一滞，整个人迭倒在榻。
他好不容易看中的人。
竟然定亲了。
他相信眼缘，就在方才，新月刚升，蒙胧月色下，迎面那一撞，他可以避开的，只是抬眼间，艳丽的容貌，精致眉眼，迎面走来，仿佛月中仙子，飞落凡间，一眼就入了心。
他舍不得避开。
忘了避讳，脱口问了出来。
平生第一回觉得，要是眼前人，让他成亲，他也心甘情愿。
怎么就定亲了？
他之前虽没有见过张家十六娘，却也听阿娘念叨过，知道她的年龄，似乎比薛家十七娘还要小，忍不住心塞道：“她比十七妹还小，怎么这幺小就定亲了。”
“说什么胡话，”
薛王妃想瞪儿子，却在瞧着儿子半死不活的样子时，歇了心思，儿子好不容易愿意成婚，好不容易看中了人，却没料到，会看中从兄家的十六娘，早知道，她早两年回长安，早两年让儿子相看，或许儿子早两年就成婚了。
万事难买早知道。
薛王妃叹了口气，“你给我赶紧歇了心思，十六娘比十七娘大两岁，今年及笄，婚期定在明年八月，许的米御史家的小郎，你可不许再胡想……”
张和耷拉着脑袋，整个恹恹的，不过在听到这话时，没忍不住顶了一句，“没看出来，两人相差两岁，阿娘，你上次不是说，十六妹比十七妹还小一个月吗？”平时，阿娘念叨的那些女娘子的信息，他一个都没听。
可并不防碍，他自从见过张曦后，就把有关张曦的信息，全部回忆并汇总了一遍，所以，这会子，他才能清晰地说出来。
“你脑子坏掉了，按照族中排行，十六娘怎么可能比十七娘还小一个月……”话说到一半，薛王妃倒吸了口凉气，瞪圆眼望向儿子张和，不确定地问道：“阿和，你说的十六娘，是指张家的十六娘？”
“当然，”
张和说完，才察觉到阿娘的异样，刚要反问一句：不然阿娘以为是谁呢。
却突然想起，薛家从舅家的十六娘，正好比十七娘大两岁，“阿娘不会以为是儿子说的从舅家的十六妹？”瞧着阿娘的神色变化，语气到最后，几乎变成了肯定加笃定。
原来阿娘误会错了人。
一念至此，刚刚焉不拉几的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摆手道：“不是从舅家的表妹，是七郎的亲妹妹，张家十六娘，她最近常跟在阿娘身边，阿娘也很喜欢她，只是我我今日才见到她。”
“我就觉得，她没那么大。”
薛王妃看着儿子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都不忍心再打击他，这才刚见第一面，他倒是有这么多话，完全颠覆了往日里对女娘子避之不及的形象，问道：“你什么时候见的十六娘？”
男女有别。
除了相亲，不然，女郎与郎君很少能相见。
“今日，今日我去找七郎，不小心在书房碰到了。”
知子莫若母，薛王妃没好气地看了眼儿子，“又是你闯进去的？”
张和难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他和张昕那么熟，前些年练武练枪的时候，张昕还指导过他，在凉州时，俩人坐则同榻，睡则同寝，哪有那么多避讳。
他来了这么多次，今日是头一回才在张昕书房里碰见女娘子。
薛王妃暗自叹了口气，再不忍心，也得告诉实情，还好，只是刚认识，估计话都没说上几句，还是早早掐灭儿了张和的念头，“十六娘更不行，且不说同姓不婚……”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于是直接打断了阿娘的话。
“儿子知道同姓不婚，但我们家跟他们家根本就不是一族，她家出自清河，我家世居凉州，她家族谱世代有记录，我家往上翻三代，就不知姓名了，根本就是一族人，怎么就不行了。”
薛王妃没料到，儿子急切得根本不容她把话说完，就说了这么一大通，“好，抛开这一条，张家十六娘和薛家十六娘一样，也已经定亲，对方是尚书府顾长史家的儿郎。”
她索性一并说了出来，让儿子彻底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