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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十七叔来京
杨昭训果然挨了打，次日来学里，眼睛红红的，明显狠哭过，左手肿成了曼头，比上次崔显姿打得还要严重，并且上午的第一节课，傅女师带着两名辅导，又重新讲述了一下课堂纪律，别说上厕所，连坐姿都有要求。。
至此，所有人绷紧着皮，一个个正襟危坐。
课堂气氛，变得严肃许多，听着那些条条框框，张曦才意识到，前阵子的宽松，大约是给大家一个适应阶段，毕竟，她们年纪小，一开始来上课，家长不放心，都在学院外面守了几天。
一过了哭耶喊娘的适应期，就按照学堂的规矩来严格要求她们。
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杨昭训瞧着傅女师离开后，眼里憋着火，极为愤怒地朝张曦发难，“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里的先生会打人。”
宫里聘请的女师，每次也会扬起戒尺，可从来不敢落下，但这里的傅女师，竟然敢打她，不仅打她，还让她阿娘打。
整整二十下戒尺，痛得她打哆嗦。
回了宫，姑母还说，让她以后不要再犯了。
她说不来了，她今早已经不愿意来了，可阿娘一路上都在念叨，要是她不来，花的十万钱入学费，就打水漂了。
她气得差点要跳车，哭得喘不过气来，阿娘都不为所动。
今天早上，自从进了学堂，踏进课室，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手，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张曦，都是因为张曦来了女学，她才会过来的，“张十六，你个害人精，都是你害我的。”
“好没道理，你自己要来上学的，关我阿妹什么事。”张娥看不惯，急忙出声辩护。
杨昭训整个人气血上涌，怒意暴涨，“你算哪根葱呀，我又没和你说话。”电光火石间，操起案几上的砚台，就朝张娥扔去。
张曦吓了一大跳，“杨三，你别发疯了。”
想阻拦已来不及，砚台飞出去，张娥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堪堪躲开，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板上，黑墨洒了一圈，附近的几人，身上都有溅到，接连响起几声倒吸气声。
“你躲什么躲，谁让你躲的，有种你别躲呀。”
一见没打着，杨昭训似憋着一股气，又拿起案几上的书本、笔洗凡她能够得找的东西，朝张娥扔去，她不能打张曦，还不能打其他人了。
杨昭训汹涌的怒火，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再无顾忌。
张曦瞧着杨昭训神情有些癫狂，此刻叫人已来不及，只得自己动手拦住杨昭训，“杨三，你快停手，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抢去她手中抓到的物件，一边对张娥道：“阿姐，你快出去，去叫傅先生过来。”
张娥早被这阵势吓懵了，听到张曦叫唤才回过神来，忙地闪躲，冲出了课室。
杨昭训愤愤地盯着张曦，她左手受伤，只能动右手，偏右手让张曦给牢牢抓住，不得动弹，于是气急败坏道：“张十六，你放开我，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说着整个人似一头蛮牛一般，直接往张曦身上撞。
张曦急忙闪躲，只听扑通一声，杨昭训扑倒在地，张曦刚要松手，却被杨昭训带得跟着跌倒在地，随即耳边传来杨昭训尖利的痛呼声。
原来是张曦压到了她的左手。
张曦顾不得身上的痛，推开杨昭训揪着她头发的手，连滚带爬起身，从来没有这般狠狈过，而一切发生得太快，崔显姿等人大约从来没见过这场景，一个个都吓傻了，呆若木鸡。
等到回过神来，立即就响起傅仙姬和崔显姿等人的呼叫声。
“我的作业！完了完了，又得重新做！”
“我的书！”
忙地蹲下身去抢救。
又伴随着杨昭训起不来身，对着张曦的吼声，“快点，扶我起来。”
张曦直接不予理会，羊艳正要上前去扶杨昭训，却让张曦给拦住，“阿艳，别管她。”依照杨昭训胡搅蛮缠的性格，羊艳去扶她，估计还得扶出事端来。
这回她真是气极了，从来没有这么恼火过。
原本也准备上前去扶杨昭训的傅明姬和卫涵两人，一听张曦的话，都打了退堂鼓，缩了回去，没有上前。
杨昭训恶狠狠地瞪着张曦，“你给我等着……”
“等着先生来。”张曦怼了回去。
瞧着杨昭训在地上哼哼叽叽喊痛，挣扎着几番都没能起身，德阳走了过去，给杨昭训搭把手，扶她坐直身。
很快，傅女师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刘、卢两名辅导，看着面前乱糟糟的场景，笔墨纸砚摔了一地，几位小女娘身上的衣裳都沾染上了黑墨汁，尤其张曦和杨昭训发髻凌乱，简直没眼看。
傅玉英整个人气得发抖，她教学二十余年，从来没见过小娘子之间动手打架，“到底怎么回事？”她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出事了。
话音一落，只听杨昭训哇一地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动地。
所有人当场傻眼了。
还是傅玉英先回过神来，“阿卢，你把新平抱出去，阿刘，你把这儿收拾一下，上午先停半个时辰的课。”
傅玉英吩咐完，又看了眼其余小娘子，“还有你们，先出去找你们的傅姆，把你们自己收拾干净，再来课室。”这些小娘子都由傅姆，而学院有单独给她们安排歇脚处。
众人齐齐垂头应了声喏，鱼贯而出。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岑傅姆正和其他家的仆妇在唠嗑，一见到自家娘子，忙地跟了出来。
张曦只觉得没脸说，没作停留，径直往自家马车走去，上了马车后才回道：“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弄脏了衣裳，要换一身。”刚才在地上那么一滚，张曦不用想，也猜到自己脸上有墨汁。
“好，娘子稍等，”
岑傅姆瞧着张曦不仅要换衣裳，还要重新梳洗一番，于是一边拿衣裳，一边又吩咐陈荷，“你去学院的厨房打盆热水过来。”
她们跟着来学堂二十多天了，差不多把学堂内外都摸了个透，尤其厨房那一块，岑傅姆还特意和灶上的厨娘套了近乎，就为了方便给张曦偶尔准备点吃食。
陈荷取了小铜盆下了马车。
岑傅姆伺候张曦洗漱，换了身鹅黄色的襦裙，又重新梳了两个包包头，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收拾妥当，岑傅姆刚要收起篦子，就听车厢外传来说话声。
“去看看。”岑傅姆对陈荷使了个眼色。
陈荷应了一声，出了车厢很快便回来了，“小娘子，傅女师派了名老妪过来，说是有话要问小娘子，请小娘子去她屋里一趟。”
张曦心里明白，既然已经惊动了傅女师，今日的事就得有个说法，傅女师肯定是要过问的，“我这就过去。”
“仆陪着小娘子。”岑傅姆说道。
张曦点点头，下了马车，看了眼候在车厢旁的老妪，正是她在傅女师屋子里常见到的仆妇，于是含笑道：“阿妪，麻烦前面领路。”
“小娘子，请。”老妪说完，走在左前方。
岑傅姆打开油纸伞紧随在张曦身后，替张曦撑伞，沿着一段长廊，穿过月形门，到达傅女师所住的院子后，岑傅姆被拦在了廊庑下。
张曦进屋时，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两人先到了，一人是德阳，另一人是羊艳，见到她进来，羊艳冲她笑了笑，傅女师端坐在上首，身后有一座劝学篇蜡染屏风。
“拜见先生。”张曦上前行了礼。
“你来了，起来吧。”傅女师指了右下首第一个位置，“你在那里坐下，把刚才课间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张曦俯首应了声唯。
瞧着羊艳神情轻松，想来傅女师只是为了解情况，并且，在她来之前，怕是德阳和羊艳都已经分别说过一遍，傅女师的目的是更全面地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从而避免偏听偏信的局面，所以才会让她们几人各说一遍。
这么一想，张曦如实地陈述了先前发生的事。
期间，傅女师一直没有开口。
直待张曦讲完，傅女师才发问，“你觉该怎么处理？”
张曦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却很快就明白傅女师的意思，这件事其实一开始就冲着她来的，十五娘张娥只是受到波及，张曦想了想，回道：“我和新平，常有拌嘴，在宫里都是这样，今日我们动手，是因为身边没有仆从。”
言外之意，就是有仆从在旁，就轮不到她和杨昭训短兵相接。
事实也是如此。
这辈子杨昭训最开始不知事的那几年除外，包括那一辈子在内，她和杨昭训俩人针锋相对时，也只是各自嘴上撂狠话，从来没有相互间动过手。
要动手，也是仆从之间打架。
傅女师松了口气，这两人一直不对付就好，要不然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闹了起来，她没法向双方的家长交待，“你们先回课室。”
三人齐齐应了一声。
张曦起身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先生，新平从来没有挨过打。”
傅女师心下微惊，面上却未显，“我知道了。”张曦的这个提醒，让她明白，杨昭训不同于其他女娘，士族女郎，家中闺门修谨，规矩森严，尤其学礼仪通诗书时，鲜少没有挨过打的。
“娘子。”
“什么事？”傅女师看了眼进来的老妪。
“卢辅导那边已经哄住了新平县主，派人过来请示娘子，打算怎么处置？”
傅女师沉吟片刻，方说道：“把新平县主送回杨家，告诉杨家人，等她养好了手上的伤，再来学里，让她亲自去一趟，杨家若是问起来，把学里的事情如实说一遍。”
“其余人正常上课。”傅女师起了身，拿起准备好的课件，往课室走去。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里，张曦她们再没有看见杨昭训出现在课堂上了，等散学后，张曦接到准确消息时，知道以后数日，杨昭训都不会来了。
杨昭训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张曦瞧着傅女师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没有往家里说，同时还叮嘱十五娘张娥，也不要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家里第一个通过其他途径知道这件事的是大姐张昑，在下旬的休息日，来到瑶光寺，拎着她单独问了起来。
“阿姐，放心啦，我没受伤，十五娘也没有受伤。”张曦直接趴在大姐张昑肩头撒娇，“你看看，最后反而是她没有再去学堂了，是不是？”
杨昭训不去学堂，她也乐得轻松，不用担心杨昭训又闹出什么事，更不用担心杨昭训有事没事地找碴，两人之间常起龉龃。
远香近臭，她们俩天生就不适合待在一起。
因此，得偿所愿，除了杨昭训，还是她。
“以后不管什么事，记得和家里说，知不知道？”张昑拉住小妹张曦，语气很严肃，“你年纪还小，别在外面让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吭声。”
“知道了，知道了，”
张曦点头如捣蒜，连忙答应，她才不会让人欺负人，又忙问道：“阿摔呢？阿姐今天怎么没带阿摔过来。”自从阿摔会说话，会开口喊她从母，她就常惦记着。
“让你姐夫带去和惠坊了，阿耶有许久没见阿摔了。”
“我也有许久没见他了。”
“晚点你姐夫会带他来寺里。”张昑说完，又不放心对张曦叮嘱道：“不管以后杨昭训会不会去学里，你记得离她远一点。”
“好。”张曦应答得很爽快，她一向不会主动去惹事的。
到了下午，张曦和张昑姐妹俩没等到崔阳带阿摔来寺里，却等来阿耶让他们回和惠坊张宅的消息。
“你是说十七叔进京了？”张曦望着陈和，不确定问道，她口中的十七叔，即是张娥的父亲，她可是从十五娘口中知道，这位十七叔极不喜欢洛京。
听闻他来洛京，张曦很高兴，想必十五娘也会很高兴的。
只听陈和解释道：“是郎主派人去清河，请了十七郎主进京的。”郎主让他来请八娘和十六娘，也是为了让她们去拜见这位新进洛京的十七郎主，而且七郎君和杨娘子也一并从清河老家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