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
他抱着她浑身打颤。狕自空中摔滚在地上,不过它显然伤势尚可。
它警惕的回到魄仙灵草前,刚刚强行挣脱法阵伤势不轻,如今再添新伤,它没有妄动。
只一眼它便看出这是个凡人,它不能动手,若此时再遭法力反噬,它也不敢保证自己几时才能恢复,届时守护灵草……
宋杳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迹,白舟楫想握她的手腕号脉,几次握不住。他实在是太恐惧了,眼泪从这从不哭的男人眼里流了满面。
“阿音。阿音。”
他无意识的一声一声唤她。
待他终于抖着手摸到脉门,身子已经僵的快要稳不住。脉象紊乱,时虚时实。
他正要给她输灵力,恍然间想到她之前受伤时不让他输的情景,又停了手。他慌乱之间看到了她腰间的荷包,一把拽了下来将东西都倒了出来,拿起药瓶倒了一颗喂进她嘴里。
白舟楫不敢动,只跪在地上抱着她,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对他行五马分尸之刑。他额角冷汗直流。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杳脸色渐渐红润了些许,白舟楫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些知觉。
他再次号脉,这回脉象稍微平稳了些。他轻轻的将她平放在草地之上笼上结界,而后站起身抽出剑,剑尖笼着冷光,他眼眸一片冰冷晦暗。
“你伤她至此,这仇我总是要报的。你当庆幸我现下要救人顾不上你,打开结界今次先留你一命!”
狕气了个半死,今日一个两个的都敢对它不敬。
“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白舟楫突然飞身而起一剑劈向狕的头顶,狕立时躲闪,不想那青年剑气蓝光不停,一个转弯利落砍下魄仙灵草最后几片叶子。气流卷起叶子飞旋到狕的足边。
“如若不然,便如此草!”
若是宋杳现下醒着一定会拍手叫绝,这一手醉翁之意不在狕玩的妙!
狕看着足边的几片他细心养护的灵草叶一阵嘶吼,毛发悚立。
“你找死!”
白舟楫不慌不忙抬起剑指向魄仙灵草,“你伤的不轻,你说我若连根砍了这灵草,是你快还是我快?”
话毕,剑尖微亮,已蓄法力,狕此时内心忿满已达顶端,却不似刚刚暴躁的样子,冷静却森严。
它清楚他说的对,尚不知晓此人法力深浅,单看刚刚,这人颇有心计,自己已然受伤,若是魄仙灵草不保有负她所托。况且它总觉得这人的灵力它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与她互有伤势,她吃了我五片灵草叶,你等且是赚了。”
它便是再不甘心只得仰起头口吐微光击于结界之上。
“你们走吧,若再敢踏入谷中半步,休怪我不客气!你一介凡人,我乃千年仙兽,即便有伤你们一同亦不是我的对手。今日便便宜了你们!”
白舟楫一挥手宋杳飘进了他怀里,他向着结界口飞去,忽然自他们之下起了一片大雾,浓重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飞了出来,眼见结界合上,他连忙放下宋杳半抱在怀里,鹿呦兽湿哒哒的趴在宋杳怀里。白舟楫摸了摸它的头顶。
“谢谢。”
鹿呦兽蔫蔫的看它一眼,一阵白光回了宋杳的手链里。宋杳此时周身有淡淡流光萦绕。
白舟楫握住她的手腕探看她的伤势,却被一股强韧的力量弹了回来。
宋杳难受的皱眉,几个呼吸她睫毛微颤的半睁开眼睛。
“咦?又入幻境了,还有完没完了!”
宋杳声音低弱,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宋杳式。
“你怎的一人在此,陆思林呢?”
宋杳有些许不耐烦。白舟楫见她醒来,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虽不知晓他为何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问陆思林,但也有问必答。
“她在别院,你觉得怎么样?”
“哦,死不了。我知晓你在等她,不过咱们打架可不可以稍稍缓一缓?我有些累。”
白舟楫一怔,“为何要打架?”
宋杳使力睁大眼睛,“你还敢问我为何打架?”
宋杳浑身疼的厉害,她尽量放缓呼吸。
见她疼的嘴唇都白了,白舟楫心都纠在了一处,他抚了抚她的发顶。
“阿音,疼便不要说话了,我们这便回去。”
宋杳一听又要回别院,忙抬手拽他的衣服,只是手上没什么力气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不去!”
她喊的急,胸腔里痛的她出了一身冷汗。白舟楫慌乱的像安抚孩子一样安抚她。
“好,好。不去。阿音说不去便不去!你莫激动。”
宋杳平稳了一阵,看向他。便是再迟钝,如今她也觉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难道,幻境也终于知晓自己之前的设定实在只想让人离开,而不是甘心被困在里面。
如今终于认识到错误,遵守幻境该有的职业抄手了?
宋杳放缓声音轻轻的道:“你们这次倒是对了,之前的幻境风格实在有些奇葩。”
白舟楫放在她头顶的手顿了一下,“你……说什么?刚刚发生什么你可是不记得了?”
宋杳眨了眨眼睛,轻轻挪了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记得啊!两次幻境,杀了你和陆思林好多次。然后,然后与那只不讲武德的狕打了一架。我本以为我这回要死翘翘了,未曾想又进幻境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休息休息再想办法出去。”
白舟楫不知她这一夜都经历了什么,幻境他只听师父说过一些,他记得师父当初说起幻境的严肃。
幻境可直击人心最深的欲望,任凭你求不得,得不到,要不起的,在幻境里都可轻易得到,进了幻境之人若没有强大的内心支撑便再难回来。
幻境可摧人心,万劫不复!
白舟楫没想到她不但进了幻境,还进了两次,且都平安出来了,这里的艰难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他收紧手臂,“阿音,是我不好,我食言了。没有护好你!”
宋杳突然眼睛亮了亮,这回的假白舟楫当真好啊!
她忍不住叨叨:“我就说幻境一向是让人沉溺的才能困住人,如我这般倒霉的,幻境里还要看你与陆思林浓情蜜意戳心窝的,估摸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白舟楫眸色深了深,嗓音低沉:“浓情蜜意?戳你心窝?”
宋杳长叹,一根手指点着白舟楫的衣服。
“就是你的前任幻象与陆思林的幻象在一起说情话举止亲密大方的让我瞧着,不看都不行,陆思林还要杀我,你便帮她,帮她不算,我回击你还护着她!”
宋杳嘟了嘟嘴。白舟楫难得看见她如此小女儿的情态,心头一热,轻声的问。
“所以,你不高兴了?”
宋杳哼了一声,“岂止是不高兴?我原本便为了不见你们避开了,却未曾想幻境竟如此不厚道的欺负人!”
宋杳说着便有些红了眼眶,白舟楫心疼的一手抚在她额头上,小心的问:“你为何要避开我?”
他一颗心跳的飞快,不放过她一丝表情,不自觉间屏住了呼吸。
上一刻还有些使性子的人,此时倒是安静了,她看了他一会儿,又恢复了宋杳该有的样子。
宋杳叹了口气。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身子不那么疼了,她直起身推开了他的手臂,慢慢挪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背靠在上面喘息。
白舟楫的一颗心也随着空了的怀抱空了空。他低下头,宋杳瞧不清他的脸。半晌,他深深的看着她。
“你便将我当作他,若是有气的话可以撒出来。”
宋杳笑了笑,“你想将我彻底留在这里?你留不住的。”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眸色暗淡了许多,人也更加沉静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他从前对我很好,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不过最近他喜欢的姑娘出现了,他便对她格外的好。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位绿里绿气的姑娘,他眼光也实在不怎么样,但是谁让他喜欢呢!”
白舟楫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走近她面前蹲下。
“他眼光很好的,他也不喜欢绿里绿气的姑娘。”
宋杳望着忽然近在咫尺的人,一瞬间哽住了呼吸,她细细看着他的眉眼,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
即使明知他是假的,可是也冲动的想问问他。
“你既对她好了,为什么还招惹我呢?让我误会你对我是有情义的,可转眼又抱着别人没有一丝留恋的走掉了。
这般伤我的心,是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沙哑的出了口,她倔强的想要一个答案。
白舟楫从未见过她这般委屈过。心痛的快要熬不住。宋杳一滴一滴眼泪掉下来,每一颗都砸在他的心上,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般悔恨。
他按住颊边的素手,“阿音,我没有……”
“渣男!”
宋杳一声骂打断了他原本要说出口的话。
她吸吸鼻子,往外抽手,抽了几下没抽动。她也不在意了。
“你也不用替他对我说好听的话,等我离开这里,便会与阿灰远远的离了他。即便没有那姑娘,我和他一样不可能。”
白舟楫一下子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心上是万般针扎的疼痛。
这回换他一字一顿的问她。
“为什么?”
宋杳呼吸一滞,对面的人眼神太过伤痛,她恍惚间竟分不出真假来。
当真太真实了些,幻境果然是要命的!
她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着笑着又流了眼泪。她哀伤的望着他,她是真的难过。
“因为,我们本就殊途啊!”
白舟楫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知何意的答案。
宋杳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紧皱的眉。
“我知晓你是假的,也知晓你想我死。可我还是谢谢你。我一辈子没法对他说的话,因了你,倒是说出了口,也算圆了我这份心。
我其实昨日之前还在说他的坏话,希望他俩过不好,如今我倒是希望他永远不会出现你此刻的神情。
我改主意了,我希望他一生顺遂,与他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多生几个娃娃!”
宋杳笑着看他,泪水还悬在下巴尖上,摇摇欲坠。白舟楫痛的不能自已,眼尾通红。
他突然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清冷的声音染了几分沙哑。
“除了你,我还能,与谁白头偕老?阿音,我只想和你生娃娃!”
宋杳被他撞的头晕,一瞬间失了聪,她没听清他后半句说了什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心脏更是烘的像是要化了。
她难受的轻哼出声,下一刻便晕了过去。
白舟楫一把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急唤。
“阿音!阿音!”
他探向她的手腕,她的脉象虽还混乱,但是刚刚那股杂乱的强韧力量此时汇做了一股汪洋之势在她体内磅礴的奔向心脉。
他想起他们离开时那只豹说过,阿音吃了它灵草的叶子是赚到了。便再不耽搁抱起他向别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