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转眼到了年底，杨老师找时间正式找汪蓓蓓谈了次话，还把她专业老师也请到了，算是做个见证，汪蓓蓓几乎没有考虑，直接认了杨老师当师父，准备以后就走文物修复这条路了，她的专业老师知道她本来就是从杨老师这儿转系出去的，多少也了解一点她的事，当然没什么意见，还打趣着说了一句：“你们这拜师连个仪式都没有？”
杨老师大手一挥：“得了，就这样呗，她要端杯茶给我跪着磕头叫师父，我还得给她发红包，我哪儿还有这钱啊，工资卡都在她师母手里头攥着呢。”
这样就算是定了师徒关系，汪蓓蓓从此以后没课就往杨老师这儿跑，杨老师有心撮合她和路长安，也时不时把路长安给叫来，只可惜不是每一次都能叫得来，路长安这臭小子，一看就对汪蓓蓓有所居心，但居然也能忍得住这么好的机会，在他心里，专业和汪蓓蓓比可以说是不相上下，没有谁重过一头的说法。
倒是汪蓓蓓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这天来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师父，您最近见到路长安了吗？”
杨老师把眼镜摘了，“哟”了一声：“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俩吵架了，这小子最近怎么这么用功，不是你给他什么刺激了吧？”
汪蓓蓓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我能给他什么刺激啊？倒是之前春春去找我，被他刺激得不轻。”
说起春春，杨老师也有些感慨：“她前些日子跟你师母吵了一架，说她没工夫谈恋爱，让你师母少操点儿心，你师母挺伤心的——照我说啊，这一架早该吵了，春春也是个好孩子，现在对专业又这么上心，年轻时候奋力拼搏总不是坏事，女孩子一生不是只有嫁人生子是归途。”
师徒两个顺着这个话题做了会儿延伸，最后又绕回专业上来，杨老师告诉她：“长安现在也跟了个师父，老孙从年轻那会儿就爱跟我抢徒弟，我本来想着你在我这儿，长安这次稳打稳算会来我这儿，没想到居然选了老孙，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好，这孩子年纪轻轻，想事情很周到，是个能托付的。”
汪蓓蓓心想，这话题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开路长安，是个能托付的什么？良人？
“老孙当年修《五马图》的时候还在感慨，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年轻人愿意干这行当，”杨老师把眼镜收起来，总算松开他那已经有一道深深嵌下去褶子的眉头，“现在长安和他投缘，他心里高兴，那天还特意请我过去喝酒。”
原来是能托付的好后生仔。
“长安真是个好孩子，”杨老师再次感慨了一句，“你是不知道，我们带过多少批徒弟，有已经成了中流砥柱的，也有干了一阵子就受不了了出去另谋营生的，长安家里条件好，人又聪明，不论干哪一行都是个出类拔萃的好苗子，他跟着老孙，头三个月就给了他一沓纸和一把马蹄刀，纸上的草棍、煤渣都得剃掉，又不能弄破纸，这都是为了练刀的力度。”
这个汪蓓蓓心里还是有数的，修旧活和补口，缺失部分的口都得刮，得给它刮平了，必须反复练习基本功。练完了刮纸还只是个开始，还得练刷纸，用鬃刷蘸酱谁刷旧纸，，不能把纸刷破，也不能刷出褶子，十好几张刷到一起，得把它们黏合起来，变牢固还不控，最后变成一个墩子，连墩子都不能浪费，将来做册页还能当裁板用。
这是个枯燥的活儿，稍微心里烦躁一点儿都干不好，也难以长久坚持下去，汪蓓蓓大一刚来那会儿就被杨老师看中了，选来干这个，最明白里头的难处，路长安比她低一届，加上又有天赋，这都已经算好的了，她那会儿没干活前还得先磨工具，鬃刷买回来可不能直接用，因为都是齐头齐脚的，纸是薄的，又是湿的，这鬃刷一上去，这么硬，就得给弄坏了，因此还得先煮然后再打磨，找糙石头把它磨圆滑了，铰得有一点儿弧形，这样刷纸的时候才不会把它弄破，杨老师那会儿给的刀也是没开刃的，还得磨刀，杨老师一手一脚教她怎么磨、用什么角度，有时候还需要自己用绗被子的针做工具，干这行的差不多都需要经历这个阶段，一来练基本功，二来也是在磨练脾气性格，渐渐地把你的节奏和这个大环境磨合好，浮躁感压下去，心静下来，定力也就慢慢培养出来了。
汪蓓蓓有些好奇：“孙老师还跟您抢徒弟呢？我还以为他脾气比您还倔，不肯轻易收徒弟的呢。”
“我脾气怎么就倔了？不还收了你这个小丫头吗？”杨老师笑眯眯的，“他眼界是高，但长安值得啊。”
路长安最近跟着孙老师干正经事，也没什么时间来汪蓓蓓跟前开屏了，为此易随还特意跟他说起过：“这女孩子啊要么不追，要真追起来就不能忽冷忽热的，她们容易想很多，万一以为你就只是一时热情，现在已经对她不感兴趣了，这时候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了。”
谁知道路长安根本没当回事儿，还在电话里乐呵呵地回答他：“小易哥你就放心吧，杨老师天天给她安排那么多活，全都是耗时耗力的，她还有那么多专业课要上，仅有的一点儿休息时间全被我妈妈占用了，跟她一起夸爸爸，你说我还需要担心什么？”
“……”易随回头瞥了一眼正抱着手机玩得起劲儿的裴安娜女士一眼，干笑一声，“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你这位伟大的母亲，她自己不跟你争宠就算不错了，是绝对不会允许半路还有程咬金杀出来的。”
说起程咬金，路长安最近还去程大富家的小吃店帮过几次忙，以前汪蓓蓓没这么忙的时候都会过去帮着打打下手，现在忙起来就顾不上了，程大富也没拿他当外人，他也不拿乔，刚好有空的时候就会过去，也因此从程大富那里得知了许多关于汪蓓蓓的特殊习惯，比如她小小年纪就很注重养生，每天晚上都会用各种草药泡脚，无论寒暑都坚持，夏天也几乎不喝冰水不吃冰激凌，三十多度的时候还每天抱着个保温杯到处跑。
路长安是天真善良，可他并不傻，结合汪蓓蓓这特殊习惯，还有她突然转系的决定，多少也能猜出些事情来，她身体大概有点小问题，不太适合长时间到处奔波，更不适合下墓，更没资格使劲折腾自己，当然也听出来程大富的隐藏意思。他把最后一张桌子收拾干净，直接坐了下来，接过程大富递过来的一瓶啤酒，没有打开的意思，直接放在了桌面上，他微笑着说：“其实你已经请了兼职工来，根本不需要我过来帮忙，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身体不好我也只会更加照顾好她，不会有别的想法，蓓蓓这么优秀，她不需要别人可怜，别人也没资格去嫌弃她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程大富用牙把啤酒瓶盖给咬开，自顾自地去和路长安面前的水杯碰了碰：“这我就放心了，你小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还真是条汉子！”
当然，这场历史性的会晤，路长安和程大富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谁在汪蓓蓓跟前提起，倒是汪蓓蓓有一次在图书馆外碰到了路长安，还笑着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经常往校外跑啊，你们宿舍那个叛徒天天上我这儿来告状，说你要变心，怎么样，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汪蓓蓓只是开玩笑，路长安却回答得很认真：“我出去都是干活的，你别听汪沐瞎说，他就是看我不太去找你了，成天瞎想。”
居然也没解释具体出去是干什么的，本来只是顺嘴开个玩笑的汪蓓蓓突然好奇起来，就又顺着问了一句：“那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瞎忙，”路长安笑一笑，“我知道你也忙，连休息时间都得靠挤出来，所以虽然很想去找你，还是忍住了。”
“……”傻大个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四两拨千斤的对付式回答！竟然还暗中学会了撩妹？！汪蓓蓓本来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发现就她的身高很难不借助外力完成这个动作，正准备尴尬地把手缩回来，路长安就突然矮了矮身体，主动把肩膀凑到了她手边，汪蓓蓓顿了顿，还是拍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看不出来你还挺贴心。”
路长安挠了挠头：“我妈总嫌弃我不是个女儿，不能当她贴心的小棉袄。”
汪蓓蓓哈哈大笑：“没关系，你可以当她贴心的皮夹克！”
然后不需要皮夹克只需要大羽绒袄的裴安娜女士非常心有灵犀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美娜桑：路帅年底有见面会！我给你搞到了第一排的票！
汪蓓蓓顿时跳了起来，高兴地扑过去抱住了路长安：“啊啊啊啊啊我要去见路帅了！”
被抱住的傻大个整个人都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想回抱住兴奋的小可爱，但小可爱已经跳出她的怀抱，继续转圈去了。
路长安恨不得打断他那只手：叫你反应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