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是男人,自然也不是好东西救他。
偏偏让自己看见这可怜的景象,自己怎能见死不救?一边是师父的训诲,一边是本能的同情心,两种意念在她内心冲激,使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正在这个时候,老人突然扑跌在雪堆里来。
少女一惊,不由自主从松林中奔了出去。
那老人就像一截枯萎的树木,僵卧在雪地里动。
少女用脚踢踢他,不见反应然毫无动静。
莫非真的已经死了?再蹲下来用手推推他,少女轻轻翻转他的身子,只见那老人紧咬着牙齿,脸和唇都已冻成紫黑色,虽然尚未断气,人已奄奄一息,昏厥不人毕竟是人,不是
禽兽。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即使躺着的是一只垂死的野兔子,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少女
不再迟疑,俯身将老人抱起,急急奔回木屋。
木屋中亮起了灯,也升了火。
火的沮履,使“冻僵”的金克用从昏迷中悠悠“醒”
他揉揉眼睛,就发现那少女站在身边,正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
金克用故作惊讶的样子吟着倒下去。
“你要干什么?”
少女边向火炉中加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金克用的脸,从她站立的位置,森冷的语气和炯
炯眼神,不难看出她随时在戒备着。
金克用惶然四顾道:“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冷冷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会找到这里来?”
金克用道:“我……我一定是迷路了,我在乱山中已经走了两天,不见人烟,后来……
后来我发现霄地上有一行脚印,就跟着脚印找到山顶,可是……我流血太多,又累又饿,实在支撑不下去……”
少女轻峨一声,眼中敌童略减,接道:“是我接你到屋于里来的,我看见你身上有伤,昏倒在雪地里,才带你到屋里来。”
金克用忙道:“原来是姑娘救了我高,姑娘请容我老头子叩谢……。”
说着,又挣扎想坐起来。
少女一伸手,用手里的木柴按住了他,道; “不用谢,我可不是为了要你谢谢才救你的。”
金克用道:“这我知道,姑娘是菩萨心肠,施恩不望报,但无论如何,姑娘总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这份活命厚恩,老朽一定永志不忘……”
少女迷惘地道:“老朽,老朽是谁?”
“这——”
金克用几乎被这句话问住了自己。”
少女道:“我明白了,老朽是你的名字,对不对?”
金克用忙道:“不,那只是老年人对自己的称呼,就是自认年纪大了,不堪实用,好像朽木一样。”
少女不觉失笑道:“这倒真好玩,明明是个人,却把自己当作木头。”
金克用见这位少女一片纯真,显然从未涉足尘世睹暗窃喜。
少女一高兴,戒心又减少了很多,关切地问道:你在乱山中走了两天一夜,有役有吃过东西?”
金克用道:“实不相瞒,已经整整两天没见过食物了。”
少喷道:“你的运气不坏,今天刚好有吃的,你想吃米饭或是吃面?”
金克用道:“若能有点热粥充饥,真是感激不尽。”
少女道:“好,我这就去煮粥,只是厨房里柴火恐怕不够,得先去搬点树枝回来,时间可能多耽搁一会,你躺着别动,最好先睡一觉,粥好了我会叫醒你的。”
或许基于女性的本能,或许长时间的孤独寂寞使她迫切需要有人谈谈,她好像已对金克用放松了戒备,兴高采烈的去厨房淘米生火,然后,又去松林里拾起枯枝……
她才离开木屋,金克用就从地上一跃而起。
木屋共有五个房间,前面是正厅,后面并排三间房,右边是卧室,左边是厨房,中间一间又分隔为二,一半堆放木柴杂物,一半作浴厕之用。
正厅中,有一个神橱,橱里却无神像,而是供着一块用红绸覆盖,上面雕刻着像令符一样图案的木牌。
那些好像令符的图案中,隐藏着七个古体篆字,那是“诸天神魔之神位”。
金克用迅速将客厅和厨厕等处搜视一遍,便挑开门帘,进人卧室,才伸头,突然发现榻上睡着一个人,急忙又退了出来。
可是,等了片刻,卧室中毫无动静,却闻到由门内飘送出来的腐尸臭气。
金克用壮着胆,再度挑起卧室门帘,才看清榻上的老妪只是一具死尸,整座木屋,除了少女和这具尸体,再找不到第三个人。
不用说,这老妪一定是魔教中人,带着爱徒隐居在这荒凉的山顶,现在老妇已死,留下了徒弟孤零零一个,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却是个与尘世相隔的纯真少女……
金克用想到这些,脸上不由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这一刹那,他已想到一条绝妙好计……
少女端着热腾腾的稀粥出来,金克用已在地上人睡,直等少女唤了三四遍,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口气喝下三大碗粥,金克用千恩万谢,也不知说了多少感激的话,接着,就挣扎要起身告辞。
少女诧遭:“天已入夜了,你身上还有伤,要到哪儿去呢?”
金克用道:“不要紧,这点皮肉外伤,我还支持得住,姑娘的活命大恩,我这一生一世
永远不会忘记,可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只求姑娘赐告贵姓芳名,让我记住恩人的姓名,将来再图报答。”
少女道:“你问我的名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她老人家见我皮肤很黑,平时都叫我墨丫头。”
金克用虔诚地道:“那是令师对姑娘的呢称,老朽万万不敢冒渎恩人,在老朽心目中,姑娘就像天上的凤凰,若姑娘愿以黑为姓,何不就取名黑凤凰。”
少女道:“凤凰是什么东西?”
金克用道:“风凰为百禽之王,是一种稀世神禽神圣和祥瑞、美丽,就好像人们尊称为龙一样。”
少女欣喜道:“黑凤凰,这名字倒蛮好听,以后我就用这个做姓名好了……啊!对啦,我有了名字,你的名字又叫什么呢?”
金克用道:“老朽姓金,名叫金克用。”
少女道:“金克用是代表什么竟思?”
金克用道:“人的名字不一定都代表着什么童思,只是一个家族的记号而已。”
少女道:“那为什么不姓银姓铜,为什么一定要姓金?”
金克用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笑笑道:“关于人的姓氏,有以地为姓,也有以物为姓,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可惜老朽有事在身,无法久留,将来如有机会,
当再为姑娘详细解说。
少女道:“你究竟有什么急事,非连夜下山不可?”
金克用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收敛了笑容,仰面长叹一声,道:“唉!一言难尽!”
少女道:“一言难尽,那就慢慢地说吧,我已经好久没有聊天了。难得你年纪这么大,又不像是坏人,我才教你回
来,换了别的臭男人,休想我会救他。”
金克用感慨地道:“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可是我为了要寻找一个人,已经踏遭天涯海角,耗费了数十年光阴,如今年纪老大,距死不远,若不能在死前找到那人,势将死不曝目。”
少女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金克用道:“是我的同胞妹妹,名字金玉贞。”
少女道:“你的妹妹跟你多久没有见面了?”
金克用又叹了一口气,黯然道:“算起来,十五个年头……”
少女惊讶地道:“哇!这么久?”
金克用道:“她离开家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就跟姑娘的年龄相仿,现在算来,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少女显然已被金克用的故事引起兴趣,忙问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家呢?”
金克用摇摇头道:“唉!这是我们金家最大的恨事,不提也罢。”
少女急道:“告诉我听听有什么关系,这儿又没有别人,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下山,当然不会再告诉旁的人,你对我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金克用道:“姑娘,守住这个秘密?”
少女道;“你放心,人。”
你真的不会再告诉别人,永远替我我只当是听故事,决不会再告诉别人。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这才轻叹道:“好吧,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必隐瞒了.提起这件恨事,得从四十五年前说起……”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好像很疲乏的样子,心里却在编织故事:“……那时候,我妹妹才十八九岁,天真烂漫,就跟姑娘现在一样,我们金家又有钱,生活富裕,无忧无虑,过
着安样幸福的日子。”
“千不该,万不该,都怪我生性好武,结交朋友,才发生了这件意外……”
少女突然岔口道:“什么叫做三教九流?”
金克用道:“那就是各行各业,出身很复杂的意思·反正,就是我不小心,交上了坏朋友。”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后来怎么样?”
金克用道:“当时我结交中的朋友,有一个姓白的,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在武林中颇有名望,谁知私下里却是个大坏蛋,大色狼。”
少女又忍不住问:“大色狼是什么?”
金克用道:“色狼就是指好色的男人,也就是姑娘所说的臭男人,专门欺负妇女,一见女人,就存着不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