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双柠面色微怔, 盯着地面出神,久久没有回应。
第一次有人要她学着发脾气。
他会给她撑腰。
想起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姜代琪哭哭啼啼帮她擦裙子的样子,阮双柠忽然冒出来点奇妙的感觉, 好像有人撑腰的感觉还不赖。
“陆清知, 你真是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她弯了眉眼, 掏心掏肺地说。
陆清知抬了抬眼皮, 看她一眼:“所以你应该更卖力地和我合作,说过我不会亏待你。”
“放心吧,我会回报你的,接下来需要多卖力我就有多卖力。”
“为了你我把身家名誉也赔进去了,”他掀唇, 语气凉了点, “希望你说话算话。”
陆清知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薄情寡义的,其实是个挺好的人。
坏心情消散殆尽,阮双柠再次给他发了张好人卡。
她翘起唇角,眼睛里沾了笑意。
热闹的晚宴接近尾声, 即将到祝歌部分,也是本晚最受期待的宴会高潮。
陆老爷子坐在离舞台中央最近的位置, 红色唐装映得脸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奕奕,心情大好, 特意安排了他旁边的座位给阮双柠。
早就事先对过流程, 周屿时先登台, 陆清知压轴。
周屿时整理了下衣服,正准备上台, 为今天这个场合他做了十足准备, 祝寿歌是自己作词作曲, 姜代琪又给他安排了个团队打磨数遍,成品还不错。
再仗上陆家的势,相信可以凭借这次机会当敲门砖,帮他拓开些人脉。
检查好麦克风,周屿时在一旁喝水润嗓,做开声准备,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等了许久,一杯温水喝见了底,眼看预定的时间快到了,舞台正在试灯光,却始终没人来和他接洽,好像被遗忘了。
周屿时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隐约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俊眉紧皱,略显焦灼,来回踱了两趟,忽然看见莫助理朝他走过来,周屿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们在对接献唱的事,现在应该是来通知他准备上台的。
“莫助理。”周屿时和他客气地打过招呼。
“周先生,你今天的演唱被取消了。”莫助理是那种掀起大风大浪来也岿然不动的人,冷冷淡淡地告诉他。
周屿时眼皮猛地一跳:“为什么?”
他为这次献唱花了那么多心思,甚至刚才连为阮双柠解释清楚都强忍住,怎么会换来取消的结果。
付出这么多,一旦取消,无异于全部打了水漂。
莫助理回道:“小陆总的意思。”
“陆清知?”
周屿时明白了,陆清知是在借机为难他,为阮双柠出头。
不然不会非要等到他化完妆做好发型,换好演出服装,准备上台的时候才说取消。
分明是在羞辱他。
他就是要告诉周屿时,你渴求无比的东西,是成还是不成,不过就是我的一句话。
“事先谈好的事情,突然翻脸,说出去恐怕陆氏面上没什么光彩。”周屿时也冷了声,眉头拧得愈重,不肯轻易放弃。
莫助理表情不变:“我们小陆总,从来不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他让我捎一句话给您。”
“什么话?”
“垃圾就应该在垃圾桶里,而不是舞台上。”
舞台的灯突然暗下来。
黑暗里,周屿时紧紧握拳,指骨用力到发青,漆黑的眸间透着彻骨的阴冷。
一束追光灯亮起,像是熔金的落日,缓缓吻过地平线,照出昏黄的色调。
陆清知出现在舞台中央。
他坐在一个高脚凳上,长腿曲着,手搭在落地话筒架上,虚握住麦克风,干冰机将舞台蒸得雾气蒙蒙。
白色褶皱衬衫软薄,追光灯光线穿过,勾勒出陆清知颀长俊挺的轮廓,胸前那几朵立体的烧灼玫瑰更加妍丽妩媚。
像一幅色郁饱满的油画。
像这种长辈寿宴,年轻这代往往兴趣缺缺,不爱参与,有时间不如搞个轰趴联络感情,哪里上赶着去找罪受,因为有陆清知,才吸引他们携亲带友呼啦啦跟过来凑这份热闹。
陆清知的演唱会哎,看多少场都不会腻的好吗!
“《祝寿歌》。”陆清知简单介绍,他离麦克风很近,声音像是通了电流,麻的人痒酥酥的。
“啊啊啊啊宇宙之花陆清知!天籁之音陆清知!”
他的疯狂粉丝到处都是,就连参加个寿宴也是有备而来,竟然还提前准备好了灯牌,亮闪闪地举起来,努力为他应援。
他低笑了声,眼尾向上勾起,低吟浅唱。
《祝寿歌》是陆清知改编过的,节奏缓了许多,他嗓音清哑,粤语的发音很准,咬字有种特别的好听。
这首歌只有短短两分钟,最后放进去了一段《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引发全场合唱。
场面热闹又温馨。
阮双柠偏过头,凑到陆老爷子耳边:“爷爷,祝您生日快乐。”
陆老爷子眯着眼,不住地点头:“谢谢双柠丫头。”
“看不出来,臭小子唱得还真挺好,”他意犹未尽,又说,“明年爷爷再过寿,你和清知来个合唱,今天的舞跳得漂亮极了,天作之合嘛。”
阮双柠立马把头缩了回去,面含微笑地欣赏着台上的陆清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音乐停后有半分钟的空白,陆清知拔出话筒架上的麦克风,站了起来。
又一首歌的伴奏响起,是陆老爷子特别爱听的一首怀旧金曲,《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追光灯始终捕捉着陆清知,让他沐在光圈之下。
冷白的皮肤,一双桃花眼笼着薄光,棱角流畅分明,喉结凸出,微敞的衣领露出一段锁骨线条。
他靠近麦克风,慢慢唱——
“灯熄灭了,
月亮是寂寞的眼,
静静看着,
是谁孤枕难眠,
……”
陆老爷子拍着手打节拍,笑得牙不见眼,看来真是高兴极了,又凑头过来跟阮双柠说:“双柠丫头,趁这个机会你上去给他献束花。”
晚会上经常这么演。
爷爷过着寿也不忘操心他们的感情生活。
阮双柠露出为难的神色:“爷爷,还是别了吧,再说现在也没有花。”
莫助理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面无表情,一大束火红的玫瑰从背后捧到面前:“夫人,有花。”
莫助理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确实有点东西。
“太高调了,”阮双柠还是犹豫,试探着拒绝,“以后再——”
“双柠丫头,”陆老爷子忽然表情严肃,狐疑道,“跟爷爷说实话,你们两个是不是……”
糟糕,要穿帮。
阮双柠迅速截过话:“以后再送不如现在送,高调才更显心意嘛。”
“这才对。”
在陆老爷子殷殷期待的目光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把玫瑰花接过来。
既然决定要卖力表演,这束花是非送不可。
阮双柠捧着花,脚步沉重,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上了舞台。
“喂,给你。”阮双柠小声说,硬把花往陆清知的胸前塞,想速战速决。
他没有立刻接过来,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怒放,娇艳欲滴,拢在她两条又白又细的胳膊里,漆黑的睫毛像扇动的蝶翅,人比花娇。
琥珀色的眼眸低垂,陆清知的声音干净清澈,继续唱:“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你突然想起我。”
这是阮双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他唱歌。
近到,似乎能够感受到他的胸腔在微微起伏震动。
歌声带着缱绻,钻进耳朵,似有羽毛撩动,痒痒的。
脸颊迅速热度弥漫。
阮双柠后退一步,只敢盯着陆清知胸前几朵微醺酒红色的烧灼玫瑰看。
幸好她在光圈之外,不至于被他发现端倪。
怪不得人人都爱陆清知。
完全是个撩心永动机。
更要命的是撩人而不自知。
这等绝色祸水,还是应该敬而远之。
“拿着啊。”她又往前塞了一把,这次加重了点力气。
陆清知一只手接过花,麦克风朝向另一边,放低声音:“献花那么敷衍。”
阮双柠咕哝一句:“有就不错了。”
台下炯炯目光像巨大的探照灯,照得阮双柠后背发烫,献花任务完成,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舞台。
察觉出阮双柠的意图,有花做掩饰,陆清知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脸皮这么薄可不行,容易被欺负。
需要帮她练练脸皮的耐受度。
她手腕很细,凸出的腕骨小巧,他两根手指便能轻易地环住:“说说看,有没有哪首歌会让你想起我?”
干什么?在舞台上唠家常?
阮双柠小小地挣扎了下,没挣开,歌曲到了间奏部分,陆清知拿着麦克风的那只手垂到身侧,好整以暇地看她,好像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
和他犟肯定是行不通。
“哪首歌……”阮双柠沉吟须臾,灵光一现,想到一首歌名,“《酒醉的蝴蝶》。”
华安西面有条狭窄的小吃街,里面有家豆腐花她爱喝,老板是个和气的光头大叔,每天边炸糖油果子边跟着音乐投入嚎唱。
大叔爱听两首歌,一首是《等爱的玫瑰》,另一首是《酒醉的蝴蝶》。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阮双柠一周至少买三次他家的豆花,跟着唱几句不成问题。
陆清知不就是只让人饮酒醉的花蝴蝶,怎么也飞不出他花花的世界,哪天他要是考虑写个自传,阮双柠真心推荐陆清知可以用这个几乎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名字。
陆清知松开手。
他抬起眼,不想再看她,淡声说:“下去。”
阮双柠笑眯眯地回到老爷子身边。
陆老爷子板起脸,气愤道:“臭小子,也不知道给个拥抱。”
晚会上都是这么演,臭小子竟然没学会。
陆清知的两首歌把今天的气氛推到最高峰,他结束演唱的时候还有好多人恋恋不舍。
曲闭,陆清知微微躬身致意,舞台的灯齐亮,明亮又璀璨,仿佛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都在发光。
阮双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舞台而生。
等陆清知回到休息的廊亭下,宋长晏手里已经积累了一摞纸啊本啊的。
他跟个低眉顺眼的受气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地走到陆清知面前:“哥,我那些兄弟姐妹好朋友们,拜托你给他们签个名。”
宋长晏不愧是社交悍匪,在场的小年轻一半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陆清知陷坐在沙发里,阖上眼,捏了捏高挺的鼻骨,没出声。
宋长晏狗腿地弯腰帮他倒水,鼓着腮帮子呼呼呼吹凉,还不忘抽出空说:“陆哥,就当封口费,省得外面编排你今晚冲发一怒为红颜。”
陆清知的情绪很淡,撂下话:“他们不会乱说。”
“也是,谁敢不给你面子。”宋长晏挺赞同。
今天的宾客都是一一下过邀请函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谁在背后嚼了舌头,想查到简直易如反掌,能拥有今天的财富和地位,在场的这些都是人精,不会做为了八卦去得罪陆家的蠢事。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比谁都清楚。
再者身处这个圈子,早就听惯了豪门秘辛,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没听过,相比之下,陆清知的隐婚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就是觉得吧应该给人一点甜头,甜头你明白吧哥,小阮你也帮劝劝。”
小嫂子的话多少总会听点吧。
听到自己被点名,阮双柠先一愣,忽然想到什么,圆眼睛弯成小月牙:“宋长晏,要我帮忙劝可以,你要拿东西来和我交换。”
宋长晏“欸”了声,问:“拿什么东西换?”
“你站好,我拍你几张照片。”阮双柠拿出手机,调到相机模式。
发给钟甜雾,她肯定会很高兴。
宋长晏乐了:“喜欢看我啊,得,都小事儿,来来来,我多摆几个造型。”
他往后撤到一片空地上,抬胳膊又摆手,还右手握拳抵在前额作沉思状,快速变换造型:“抓拍,拍出我的灵魂。”
陆清知看不惯宋长晏跟开屏孔雀似的,拿话噎他:“我看也可以拍出你的鬼魂。”
宋长晏沉浸在摆拍的美妙里。
足足两分钟,造型灵感殆尽,他才特别遗憾地结束动作,迫不及待地问阮双柠:“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像模特?”
阮双柠点点头:“像。”
得到认可,宋长晏简直通体舒畅,有点飘:“什么类型的模特?”
阮双柠清亮的眼珠动了动,说出心里话:“中老年服装模特。”
宋长晏笑容消失。
扎心的时候也那么乖那么可爱。
陆清知的手抵在唇边,轻咳了声,遮住笑痕:“确实挺像的。”
宋长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英俊的五官皱巴在一起,捂着心口窝:“我被你们重伤了,你们得赔我。”
陆清知的手肘搭在膝盖上,薄唇翘起好看的弧度,拿过签字笔在宋长晏拿来的那些纸本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铁划银钩,既大气潇洒又有种艺术感。
宋长晏依然在那里絮叨:“你们得赔我。”
陆清知赏个眼神给他:“赔什么?”
铺垫了半天,终于有机会切进正题,宋长晏来了精神:“这不泳池派对开始了,咱们去溜达圈儿。”
他挡住嘴,脸朝陆清知的方向,口型夸张,用气声说:“好多长腿美女。”
“不去。”
阮双柠也摇摇头。
泳池派对什么的,她想想就开始觉得尴尬。
宋长晏摇摇食指:“不一定非要下水,不喜欢泳池的话他们也有烧烤、桌游之类的,总有一款适合我们。”
陆清知没兴趣,仍然说:“不去。”
“干吗不去啊,哥,你也要学会与民同乐,”宋长晏挪了挪,紧挨着他坐,“带小阮玩玩嘛,刚才被人欺负心情肯定很差,散散心,我都吹了你要去,不去的话让我这张俊脸往哪搁。”
晚宴结束,长辈攒聚在一起,品品酒,聊点生意场上的事,没了自家长辈的威严压束,小辈们解放自由天性,聚在泳池区尽情疯闹。
夏天和泳池派对永远登对。
别墅外设计了超级大的星空泳池,夜晚,水波浮动,无数盏灯在水下齐亮,如同星辰万点沉落水底轻轻荡漾。
泳池边绿草如茵,修剪平整,阔大的绿色成片铺开,吊椅上,穿着清凉泳衣的男男女女端着鸡尾酒在谈天,话题绕来绕去聊到了陆清知。
“陆清知那张脸真是名品,好看到过分,今天看他唱歌我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下次他开演唱会,高低让我爸弄两张前排VVVIP票。”
“来,让我摸摸心脏还跳不跳,”另一个穿着很辣妹的亮面比基尼的女生笑着搡她,“想想陆清知已经结婚了,是不是又活了过来。”
“有点惊讶是真的,不过他这个年纪结婚也很正常吧,我们爱他的脸爱他的才华爱他的歌,又不爱他单身。”
是个很拎得清的迷妹。
“他老婆,就是今天那个人鱼仙女也超漂亮,美人就该配美人,我圆满了!天呐,我无法想象他们两个人的宝宝得好看成什么样子了。”
辉康药企的公子晃着尼格罗尼,回想起那个舞姿翩翩的“白天鹅”,“啧”了声,赞同道:“确实美。”
拗不过宋长晏的软磨硬泡,也或许是他说得“带小阮散散心”动摇了陆清知,他们还是去了泳池派对。
阮双柠也想通了,是泳池派对又不是泳衣派对,有个地方打发点时间也比和陆清知一直待在卧室里强。
夏风裹着蝉鸣,临水边有快意的凉气,泡泡机喷出大量五颜六色的泡泡,漂浮在深蓝的泳池之上。
以星辰泳池为中心,旁边设置了烧烤区、休息区、游戏区和影音区。
到处都很热闹。
不少人注意到陆清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他眼尾向上,自然地勾起弧度,下颌微点回应。
“陆哥,下池子吗?”
泳池里,有几个身姿妖娆的美女正在自拍,挂脖式裹胸泳衣勾勒性感身材,阮双柠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好看吗?”
阮双柠看得专心,顺着答:“好看。”
“好看过去看,”陆清知眸间带着戏谑,“我可以给你准备更好看的泳衣。”
她耳热,斜他一眼:“流氓。”
“准备好看的泳就是流氓?你是不是想多了。”
“走开。”
宋长晏转了一圈,回来上报:“哥,要是不下池子的话,咱们可以带小阮去游戏区,我刚才看了,挺多好玩儿的,还有特别适合你俩玩儿的情侣小游戏,输了要亲嘴嘴的那种。”
面朝着陆清知,宋长晏两手的大拇指亲亲蜜蜜对在一起,猥琐地弯了弯。
作者有话说:
陆哥: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个小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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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