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娇医有毒 第454章 人心(8)

《娇医有毒》第454章 人心(8)

作者:莫风流 字数:10002 书籍:娇医有毒

  “少爷。”杨清辉带着常随远远站着,看着被锁了门,外面围着数十个婆子的正院,他的常随就道,“三小姐也被关了,您说怎么办?”

  杨清辉并没有立刻说话。

  “要不然……”常随低声道,“小的去角门那边闹一下把人引走,您想办法将三小姐放出来?”也不知道伯爷为什么要关郡主和三小姐,难道是怕郡主去宫中闹事?

  郡主身份再高,可总归是女子,闹事应该还不至于吧?

  “不用。”杨清辉沉声道,“只要她们还平安无事,关了就关了吧。”

  顾若离这么聪明,要是她想出来,肯定会想到法子的,可既然她不出来,就必定是有原因的。

  更何况,她下午那么早回来,听说还黏着方朝阳做饭,只怕她早就知道了什么,而特意拖住方朝阳不让她出门,不让她察觉外头的异样。

  她在保护方朝阳。

  “回去吧。”杨清辉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常随哦了一声应了,跟着杨清辉回了书房。

  可关了门他捧着书也看不下去,外头燥乱的声音一直未断,他很想去看一看,却又顾忌着……

  他很清楚,他在杨家扮演什么样子的角色,所以,这条命并不是他的。

  杨清辉想着,起身铺了宣纸,提笔开始画画,水墨般的颜色,不过一会儿便渲染在纸上。

  赵远山居然没有死,那祖父知道不知道这些事?

  还是杨家也参与其中了。

  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当初太上皇病重,伯祖父都不愿意到京中来医治,可见他们的态度还是以自保为主。

  可若是不知道,又不合情理。

  这一役,不论输赢,对他们来说都将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不知不觉间,他手中一副画已渐渐显现,是个女子并没有容颜,背朝着他……风吹来,女子的衣裙飘逸,背影纤瘦坚韧,他看着忽然失笑摇头,提笔又在她的后背上勾勒出纤纤素手,食指纤长交握负在身后。

  配上挺拔的背影,便让人自画中感觉到她的独立和与众不同。

  放了笔,杨清辉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那副画目光渐淡,许多事他不知道却可以去推测,这一役若赢了,杨家必定会东山再起,祖父也定然官复原职,比起从前,杨家只会更加辉煌。

  而他,春闱也不必担心落榜或寥落外放至荒无人烟的地方。

  可是一旦这样,他的婚事就不再只是祖父口中所言,只望他自己喜欢即可,必然要起到婚姻该有的责任和作用。

  他深知这些,所以一向云淡风轻,随遇而安。

  可此刻,他居然衍生出不该有的抵触和想法。

  杨清辉叹气,原来他也会改变,对事物的看法,对自我的认知,对一切的不确定以及,对这世间女子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似是打盹一般,安静下来。

  “表哥。”崔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杨清辉慢慢睁开眼睛,将桌上的画卷好插进画篓中,去开了门,就看见崔岩扶着门站在外面,低声道,“你想不想出去?”

  “什么?”杨清辉扶着他进来,问道,“去哪里?”

  崔岩就按着杨清辉的肩膀,快速的道:“不管谁赢,对我来说都没有多大的改变,我想去拼搏一番,赌一个前程。”

  此时此刻,这就个赌大小一样,开大还是开小,你会倾家荡产还是性命不保,都在你银子放下去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你去了,你的两个妹妹怎么办?”杨清辉挑眉看他,又道,“伯爷不在家中,你可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崔岩闻言一愣,顿时明白了杨清辉的意思:“你是说,我爹他也参与其中?”

  杨清辉点了点头。

  崔岩脸色大变,靠在门扉上再不说他也出去看看的话。

  内院中,崔婧文坐立不安,她一会儿走到院子里听一听外头的动静,一会儿又遣着连翘去外院打听情况。

  若是乱起来,建安伯府不会被殃及吧。

  父亲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连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崔婧文焦躁不已,连翘忙回道,“快亥时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看来今天是个不眠夜了。

  “正院那边歇了吗,郡主还闹了没有?”崔婧文说着朝那边看了看,连翘摇头道,“郡主就一开始的时候说要烧宅子,其后就再没闹过,里头静悄悄的,许是已经睡了吧。”

  睡了?崔婧文摇头,她们是不可能睡的着的。

  那么大的声音,刀剑嗡鸣尤似在耳畔,她甚至听到了无数人倒在血泊中的声音,皇城的方向火光未断,事情不平结果不出,今晚京城里所有的人都是不眠夜。

  “我们去四妹妹那边。”崔婧文待不住,这样的时间实在太过煎熬了,“把房里的灯点上。”

  连翘应是,吩咐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扶着崔婧文去了对面。

  此刻,顾若离坐在椅子上,方朝阳坐在炕上,她穿着枣红对襟褙子,梳着牡丹髻,因很匆忙她当时只别了一只凤尾金簪,脂粉未施,面色冷清。

  顾若离看着她,她衣服的盘扣很好看,一圈一圈一共盘了十八圈,每一圈的颜色都不一样,中心还缝了一颗珍珠,小小的色泽饱满形状圆润,每一颗都是一样大的。

  她又去看方朝阳的裙子,是条淡紫的笼着烟莎的马面裙,一共三十二幅,镶着澜边,搭着外头紫色的烟莎,既不显得沉重却又飘逸清爽。

  方朝阳很会穿衣服,一点平常无奇的东西,被她略一搭配,就会露出神奇的魔力,让她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天赋,对女子一应的东西,都没有那么敏感,颜色也是,只算得上认识的全罢了,至于搭配,她还不如霍繁篓好。

  顾若离淡淡坐着,很平静的想着心事,打量着方朝阳的每一处。

  “郡主!”顾若离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精致的会泛着光似的五官,含笑道,“顾家出事前,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方朝阳就告诉她了。

  只是,彼时心境不同,问和不问她心里已经认定了那个答案,方朝阳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

  可这半年的相处后,她还想再问一遍。

  “知道又如何。”方朝阳看着她,蹙眉道,“你就祈祷今儿顺利过去,否则你以后可就真的自己一个儿人流落在外,无牵无挂了。”

  顾若离扬眉,回道:“我本来就是如此,没什么不同。”

  方朝阳哼了一声,道:“是,我们各自保重,下辈子不要再碰见才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若离看着她,显得很执拗。

  方朝阳皱眉,她心里焦躁的很,又气顾若离,可仔细一想又犯不着,便道:“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再说,就算我早知道,也不会去管他们死活。”

  “为什么晚了?”顾若离追问着,现在不去问,或许过了今晚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有没有想过,顾家还有我。”

  不期望方朝阳管别人死活,可她们是母女,她也只是叹息一声,说晚了吗?

  “你又怎么了。”方朝阳喝茶,顾若离皱眉,守在门口的李妈妈听不下去,道,“不是这样的三小姐,郡主派人去接您了。”

  派人去接她了吗?顾若离微怔,问道:“是杜嬷嬷吗?”

  “废话什么。”方朝阳不耐烦的看着李妈妈,“你要是闲着就去想办法把门打开,在这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李妈妈并非一开始就跟着方朝阳,所以她自心里还是怕她的,尤其是一开始,她几乎是战战兢兢过完每一天,可是时间久了以后,她就找到了和方朝阳相处的方式。

  方朝阳这个人很自以为是,清高,骄傲,但也很简单,她嘴上刻薄可心却并不坏,她就像是一只刺猬,你不去碰她,她永远不会竖着刺去扎你,可若是撩了惹了,这口气她势必要出的。

  哪怕弃了性命,她也是不管不顾。

  “奴婢要说。”李妈妈固执的道,“就是您将奴婢打卖了,奴婢也不吐不快。”

  顾若离看着李妈妈。

  “杜嬷嬷是去接您了。”李妈妈沉声道,“因为在郡主身边,只有杜嬷嬷能认得出您,也只有她最得信任,所以郡主就让她去了。只是杜嬷嬷到庆阳时顾府的正起,她没有找到您,却因为太过伤心愧疚,在回来的路上……去世了。”

  顾若离早就隐约猜到了,可一直没有正视这个问题,可能比起去接受方朝阳这个母亲,她更愿意她们彼此两看相厌,不生恩情的好。

  说起来,在性格上她和方朝阳很像。

  “所以,那日您坐在荷塘边,忽然伤感,继而生了病,是因为得知杜嬷嬷去世是不是?”顾若离转眸看着方朝阳,“我问你杜嬷嬷去哪里了,你模棱两可,是因为不想告诉我吗。”

  方朝阳皱眉,在此时此刻,宫中不知情景如何,她没有心思和顾若离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说了就表示我是个好母亲了?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吧。”

  确实是这样的,顾若离好不避讳的点头:“以前不是!”

  房间里就突然安静下来,方朝阳看着顾若离,许久许久以后,她才出声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若离起身给她续茶,低声道,“有的话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现在想说清楚。”

  以后没有机会了?

  方朝阳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也对,过了今晚她就不再是郡主了,她不怕失去这些,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她也活够了。

  她焦躁的不是怕失去什么,而是她不想看着她讨厌的人心满意足

  “也对。”方朝阳颔首,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不偏颇,难为顾清源还教了你如何正直。”

  是你不正直,顾清源从来都是正直的,顾若离腹诽,摇头道:“父亲从来都是自责,他不曾在我面前说过您什么。更何况,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你们为何至此,我并无权利干涉。”

  “你恨我,不是因为我无情的丢了你们父女而去?”方朝阳也觉得惊讶,她觉得换做正常人都会这样想吧。

  不过她无所谓,所以也就从来没有问过。

  “不是。”顾若离道,“你走你想走的路,我们没资格拖住你。”又道,“我恨您,是因为您走时,没有来看我一眼,和我说一声再见。”

  便是朋友也有一句好聚好散,何况是母女呢。

  她纵然住着的灵魂是她自己,可这个躯体却是实实在在由方朝阳孕育而生,是血浓于水的。

  “没出息!”方朝阳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就为了这事恨我,你如何知道我没去看你,整日待在药房里,你知道什么。”

  顾若离愣了愣,她确实除了吃饭睡觉,多的时间都泡在书房或者药房里,从来不过问别的事,以至于顾家出事后,她对顾氏对大周一无所知!

  方朝阳就摆着手道:“不要和我婆婆妈妈的,说这些都是虚的,你该恨我,我也不怪你。”

  “知道了。”顾若离无言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墙角挂着的钟,已经是子时了,不知这一段会延续到何时才会结束,“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有说,您不用放在心上。”

  方朝阳听着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忽然觉得顾若离还是很可爱的,她指着她道:“你瞧瞧你被顾清源养成什么样儿,古里古怪的。”

  “是您更古怪吧。”顾若离回嘴道,“父亲正直善良,古怪是您!”

  方朝阳就高深莫测的看着她,随即叹了口气,和李妈妈道:“我还是太宠着她了,蹬鼻子上脸!”

  李妈妈失笑。

  觉得有三小姐在真的不一样,要是以前遇到这种事,就算天塌下来郡主也一定会出去的,可是今天她却没有,而是留下来待在家里,等待着结果。

  这不是郡主作风的,可是却是她身为母亲的表达方式。

  看着她们母女明明都在乎着对方,却都一样说着违心的话,不由觉得宽慰。

  至少,在外面刀光剑影,波云诡谲的时期,他们母女窝在这暖阁中,说说笑笑,何尝不是互相扶持互相依托。

  “三小姐性子可真是像极了郡主。”李妈妈掩面而笑,掀了帘子走了出去,方朝阳不满的看了眼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母女两人对面坐着,窗外远远的声音传来,方朝阳忽然站了起来,掀开帘子出了门……

  顾若离顿了顿,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就看到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皇城的方向,身影又孤单又寥落。

  “没有停!”方朝阳转眸看着她,神色不明,“你觉得结果是什么?”

  顾若离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赵远山既然活着,那太上皇也没有死是不是?”方朝阳回头看着顾若离,“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她直觉,顾若离是知道的,因为她今天的表现太过奇怪,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

  她当她在外头不过是因为不想待在这个家里,所以她不拦她,只要她高兴,她就不会拦着她,可是没有想到,她出去根本不是玩。

  “你都做了什么。”方朝阳看着她,眯着眼睛,“为了报仇?”

  她早就该想到,以顾若离的性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这个孩子太一根筋了,她认定了就一定会去做。

  顾若离看着她,点了点头。

  院外,崔延孝急匆匆的进了门,径直回了自己院子,还没进门二夫人就迎了出来:“二爷,你没事吧。”

  “没事,进去说。”他一身夜露,衣衫贴在身上,皱巴巴的,发髻也散了一半垂在头上,样子说不出的狼狈,二夫人看清他的样子,惊愕的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出了什么事?”

  “给我倒水。”崔延孝说完,二夫人递了茶给他,他一口喝完才松了口气道,“皇城内外都被围困住了,内阁次辅平大人将文案一把火烧了,你看到的火光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都督府被控制住,几位都督也都死了。西山大营根本进不了城,几个城门都被赵远山的人守着,但凡有人过去,必定射成了刺猬。”崔延孝说着唏嘘不已,“赵远山手段太过狠辣了。”他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的。

  其实他根本不用杀这么多人,那些文官,但凡冒死去皇城的,一律都砍了,他甚至听说赵勋手下那个叫周铮的人,刀都砍卷刃了。

  金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场面可想而知。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什么时候是心慈手软的。”二夫人手心都出汗了,“我们……是不是在与虎谋皮?”

  崔延孝没说话,是不是与虎谋皮,只有等局势稳定下来才能知道。

  “宫里呢,宫里怎么样,圣上那边怎么样?”宫中才是关键,二夫人急切的看着崔延孝。

  崔延孝摇头道:“宫中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圣上的所有兵力都调过去了,恐怕还要些时间。”又道,“只是,不知道赵远山会如何安置圣上。”

  杀了?还是和太上皇一样幽禁?

  他们猜不到。

  “我兄长呢。”二夫人担心娘家的人,“你见到他了没有。”

  崔延孝摇头:“我没有空去,路上遇到了几个趁火打劫的盗儿,要不是赵远山的人救了我,怕是我也回不来了。”他说着一阵后怕。

  二夫人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还有两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二夫人交握着手,坐立难安,“天亮后,事情会不会就了了?”

  崔延孝也不知道!

  顾若离闭目养神,方朝阳不停的喝着茶,窗外渐渐露出亮光,李妈妈带着人轻手轻脚的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给熄了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若离睁开眼睛,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随即,院门被人打开。

  顾若离和方朝阳对视一眼,前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者则是眸色凝重,脸色沉郁。

  有人来了,就表示输赢已定。

  “是伯爷回来了,还有二夫人和两位小姐。”李妈妈神色变幻莫测,低声喊了一声,“郡主……”

  方朝阳就冷笑了起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话落,整理了衣襟稳稳的坐着,视线又落在顾若离身上,道,“看来,你的仇是报了啊。”

  顾若离没说话。

  崔延庭掀开帘子,大步跨了进来,一夜奔波又不曾睡觉,可是他却是精神亢奋,满面春风的样子。

  他站在暖阁门口,看着方朝阳,眉梢高高扬起,一改早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

  好似一直装作驼背的人,有一日腰杆挺了起来,正打算俯瞰这个世界。

  “怎么着。”方朝阳冷眼看着他,又扫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有种意气风发却无处撒欢的感觉,所以打算到我这里来找乐子了?”

  她的话一出,崔延庭就沉了脸,阴森的看着她,道:“撒欢又如何,你现在还有底气在我面前趾高气扬耀武扬威。”

  “我耀武扬威了吗?是你崔玉林太窝囊了。”方朝阳毫不掩饰的露出鄙视的样子,“就算我趾高气扬,我凭的也不是我的依仗,而是我自己,翻了天了,我方朝阳还是方朝阳,而你们呢……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崔延庭哈哈笑了起来,走了几步,坐在方朝阳的旁边,并不看她:“那就看看,你方朝阳能有什么的下场。”又意味深长的道,“放心,我不会休了你,就让你待在这里,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

  方朝阳面色轻蔑。

  二夫人和崔婧文以及崔婧语各自坐了下来。

  “大哥。”二夫人冷笑着道,“您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这样的人,不值得和她费口舌。”她忍了够久的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她能扬眉吐气的站在这里,指着方朝阳鼻子骂。

  “伯爷。”外头,崔延庭的小厮喊了一声,道,“外头有人找您,让您去一趟宫中。”

  崔延庭站了起来,看着方朝阳拂袖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酿造的苦果,你想不想吃现在由不得你!”话落,大步出了门。

  方朝阳坐着,李妈妈给她重新倒了茶。

  她打了哈欠,目光扫了眼剩下的几个人,道:“要是没什么话就散了吧,别碍着我休息了。”

  “真是太可笑了。”崔婧语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猖狂什么。我告诉你,圣上被软禁了,太上皇没有死,如今坐在龙位的可是换了。”

  崔婧语又道:“就凭你当初那样对太上皇,你以为他会让你好好活着?就算他让,赵远山也不会同意。你知道他昨天杀了多少人,多少勋贵一夜空门吗?”

  方朝阳还真是不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赵远山想杀她,还欠了份量。

  “方朝阳。”崔婧语大笑,觉得头顶上的乌云一下子被冲散了,太阳明晃晃的亮的她眼睛都花了,看什么地方都是五彩缤纷的,“你若死了,我们一定放鞭炮庆祝,找一处乱葬岗,让那些野狗啊,野猫啊也尝一尝,高贵的郡主是什么滋味。”

  “就这点出息?”方朝阳挑眉,“换做我,必然要剥光了挂在车壁上巡城一周才解气。”

  崔婧语脸一红,指着她道:“你!”

  “去,去!”方朝阳厌恶的摆着手,“不要在我跟前苍蝇似的,我就是死也轮不着你们收尸,一边呆着去,丢人现眼。”

  她居然这个样子,都这个地步了,她难道不知道,昨夜圣上的失败,意味着什么么。

  自此以后,她就不可能再是朝阳郡主了。

  丢了这个头衔,她方朝阳还算什么。

  “四妹!”崔婧文摇了摇头,道,“你昨晚没有睡好,回去休息吧!”她说着站了起来,去拉崔婧语,“这里有二婶在,你不要添乱了。”

  崔婧语当然不肯走,这么好的机会,她的气还没有出够呢:“我不走。”又指着顾若离道,“你娘给我提了醒,等你们定了罪,我一定会将你弄出来,然后剥光了衣服,挂在车壁上,游街示众。”

  顾若离一直没搭话,她们吵架方朝阳一个人就够了,听完崔婧语的话,她抬眼扫了眼对方,淡淡的道:“那就等着四妹来救我了。”

  她们母子两人一个德行。

  崔婧语跺脚,指着顾若离道:“不要脸。”崔婧文一脸的无奈,墙倒了便就可以了,不用再做无用的功,推不推那堵墙都不会再立起来。

  说不说,出气不出气有什么意义呢。

  “走。”崔婧文回头看了眼方朝阳和顾若离,随即拉着崔婧语出门,“我还有话和你说。”又回头看了眼二夫人。

  二夫人静静坐着,端着茶慢悠悠的喝着,好像就像以前一样,她是来做客的。

  “你可知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样子?”许久以后,二夫人才抬眉看向方朝阳,“京中权贵,此番折损了一半,还有一半等局势稳定后秋后算账呢。”

  太上皇的个性,大约是以和为贵,但是赵勋可不是这样人。

  当初的帐,定然要结算。

  所以方朝阳结下的帐也肯定逃不掉。

  方朝阳斜眼睨着她,不以为然道:“又如何,平凉伯不是鸡犬升天了么,若不然,你今天敢来我面前这般姿态。”

  二夫人哈哈笑了起来,放了茶盅,挑眉看着对方:“对,鸡犬升天,谁又不是呢!”又道,“你方朝阳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方朝阳嘴角勾了勾,满面不屑。

  “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装的高高在上,不过一个郡主,在我面前你还算不得什么。”二夫人冷哼一声,她是平凉伯府嫡女出身,而平凉伯府当年开朝时可是有从龙之功的,满京城谁也没有他们底蕴深厚。

  沐恩侯府算什么,若非太后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做个不知名的小官。

  眼皮子浅就是不一样,养出来的女儿又没有修养,又刁钻。

  “哦?”方朝阳浅浅一笑,“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朝阳当初进门时,二夫人可是和三夫人一样日日贴着的,只是她的耐力不如三夫人罢了,如今倒反过来脸说这个话了。

  “我房里可还有你亲手给我缝的衣衫呢。”方朝阳抚了抚鬓角,一脸的不屑,“秋香,去拿来给二夫人看看。”

  秋香在外头应了一声是。

  二夫人就蹭的一下站起来,似乎是要发火的样子,可是又生生忍了下去,她咯咯笑着坐了回去,道:“你不必激我,我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比你清楚。”

  “你这样的人,活该有这样的下场。”二夫人眯着眼睛,想到了过往的种种,原先杨氏在世时中馈就已经在她手中握着,后来杨氏去世,她更是在府中说一不二。

  可是没有过多久,方朝阳就来了,她高傲,目中无人,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解恨。

  “嗯。我知道,你这是恨我将你的屏风送去荣王府做贺礼了吧。”方朝阳挑眉,笑了笑道,“可我也给你留了琉璃宫灯啊,你不是欣然要了吗。”

  她虽霸道,可从来不占别人便宜。

  “谁稀罕你的东西。”二夫人不悦,声音尖锐起来。

  方朝阳回道:“那是你的事,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来和我说,我房里的东西任由你挑,可你不来,怪得谁呢?”

  二夫人被气了个倒仰,她就不该和方朝阳讲道理。

  这样的人没有道理可讲。

  “你就等着死吧。”二夫人说着,蹭的一下站起来不想再废话,刚走了两步,忽然顾若离开口喊她,“二婶……”

  二夫人停下来看她,就听她道:“……那个金项圈是不是你拿的,添三百两买张峥一命的,是不是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二夫人惊讶的看着她,目光闪躲,拂袖而去,“莫名其妙。”

  顾若离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以前她不了解二夫人,只当她隐忍着,是个城府极深轻易不会出手的人,可是今天她的样子,让她猛然想到那个金项圈。

  马继和崔婧语密谋的事情,他们纵使手段不高明,可也绝不会嚷嚷的到处去说,譬如崔婧语,她连嫡亲的姐姐都只字未漏。

  那为什么,他们的事情,却被人知道了呢。

  只有二夫人,她是崔婧语的二婶,是马继的姑母,是他们两个小辈尊敬的长辈……

  他们如果和二夫人说了这事,一点都不奇怪。

  就算不全然道尽,以二夫人的聪明,也一定会猜得到。

  “你说金项圈是她拿的?”方朝阳挑眉,随即颔首道,“我竟是将她忘了。”

  顾若离拧着眉。

  “郡主,三小姐。”忽然外头崔安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些惊慌的样子,“宫……宫里来人了,传郡主您入宫。”

  纵然再从容,可方朝阳听到这个事时还是站了起来,唰的一下打开帘子,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太后可安好?”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太后了。

  “不知道。”崔安摇头道,“来的公公小的不认识,只说圣上传话,让您进宫陪太后娘娘,即刻就去。”

  方朝阳点了点头,飞快的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回头去看顾若离,拧着眉头道:“娇娇……你和我一起去。”她不放心将顾若离放在家里。

  “好。”顾若离也不会让方朝阳一个人去宫中,“走吧。”

  母女两人从正院出来,就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崔延孝等,一家人子站在院外,并着十几个羽林卫面无表情的立着,以及来宣旨的内侍正斜眼看着他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以往宫中来人,对方朝阳可是恭恭敬敬的。

  “呵!”崔婧语掩面笑着道,“怕是真不用我们收尸了,郡主娘娘,您慢走不送。”

  方朝阳凝眉,回头扫了眼身后众人,就听到崔甫拉着崔婧语道:“四姐,那个丑女也会被关起来吗?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呢。”崔婧语遗憾的摇着头,“以后家里太安静了,我还真是不习惯啊。”

  崔甫也呵呵笑起来,就差手舞足蹈了。

  李妈妈顿时红了眼睛,拉着方朝阳的手:“郡主,奴婢陪您一起去。”要是她们母子死了,她也不活。

  “奴婢们也去。”正院里的几个丫头,并着雪盏和欢颜都跪了下来,求着道,“奴婢们一起去吧。”

  方朝阳皱眉,摆着手道:“又不是去死,凑什么热闹。”话落,拉着顾若离的手往外走去,边走边看着宫里来的内侍,问道,“太后娘娘身子如何了?”

  那内侍很不情愿的回道:“奴婢不知道,郡主去了就知道了。”

  方朝阳扫了她一眼,径直往外院去。

  “有的人平时不积德,这个时候就该知道,自己有多么惹人讨厌了吧。”身后,崔婧语冷嘲热讽的说着话,话还未落,就听到崔婧容从后头跑过来,喊道,“三妹妹,三妹妹!”

  “容儿!”二夫人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崔婧容哭着道:“娘,让我和三妹妹说一句话,一会儿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她说着,提着裙子朝顾若离跑去。

  顾若离停下来,接住跑来的崔婧容,就听她道:“三妹妹别怕,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跟倓松回去……”她说着,飞快的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这是我存的银子,你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荷包很干瘪,可对于崔婧容来说,这已经是全部了。

  “好。”顾若离将荷包接在手中,含笑道,“大姐保重。”

  崔婧容哭着点头。

  “两个丑女。”崔甫道,“你还不快回去,丢人现眼。”

  崔婧容松开顾若离的手,依依不舍的往回走,顾若离和她笑笑,跟着方朝阳径直出了如意门。

  杨清辉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她,见顾若离出来,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顾若离也微微颔首,两人擦身而过。

  上了马车,李妈妈亲自驾车,羽林卫左右押送一般,缓缓出了院子……

  方朝阳看着顾若离,道:“虽然她们很讨厌,可话却没有说错。一会儿我要死了,你记得帮我收尸,只管将我烧了,随便撒在什么地方就成了,别叫人看见我死后的样子。”

  顾若离点着头应是。

  方朝阳松了口气,至少生了个女儿受了一场罪,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这么淡然,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方朝阳担心太后,担心圣上,可是这会儿心里却又想明白了,人也轻松下来,随意的道,“你老实和我说,你来京城后都做了什么。”

  “我……”顾若离垂了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她,问道,“霍大夫,你知道吧?”

  还真是有许多事瞒着她的。方朝阳怔了怔,许久才点头:“近日风头正劲,还夺了司医一职。”从延州瘟疫,到圣上赏赐牌匾,她就是不想不知道都不行,“顾若离,你不要告诉我……”

  顾若离点头:“您怀疑的没错,霍大夫就是我。”

  似乎很惊讶,又似乎不惊讶。

  惊讶的是,她的女儿医术这么了得,居然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受这么多人推崇,就是当年顾解庆也没有这样。不惊讶的是,以顾若离的行事和性格,她能做到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你哪里来的胆子。”方朝阳指着她,又气的戳了戳她额头,“你打算做什么,想要名震天下,然后进宫药死圣上,还是号令天下所有医馆太夫,你就这么有能耐,还治瘟疫,还和人斗医,谁给你的胆子?”

  她想做司医,确实是做的这样的打算,等有一日她能掌控京中医馆,能号令天下医馆,她就有资格站在圣上面前,和他对峙。杀不了他,她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去给顾氏讨一个公道。

  所以,顾若离让她戳了几下,没说话也没有动。

  方朝阳又捏着她的脸,问道:“所以你才把你的脸弄的这么丑,出门又必戴着帷帽,就是怕人认出来?”

  她就说,顾若离怎么这么守规矩,每回出去都戴着帷帽。

  脸那么丑,谁愿意都看一眼。

  没成想,人家根本别有用心。

  “算是吧。”顾若离这次拍开她的手,揉着脸道,“疼,什么习惯动不动就捏脸。”

  方朝阳愕然,喝道:“我如何不能捏,你都是我生的,我想捏就捏了。”

  顾若离扫了她一眼,不高兴的道:“您还是想想一会儿如何应付吧,别真的死的不明不白的。”就闭目养神。

  方朝阳气的不行,可许多事情一下子涌了上来,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当初顾若离会和赵勋一起回来,为什么她会在西苑见到他,为什么那次去他会觉得太上皇的气色好了许多……

  没有想到,她那时候就已经在给太上皇治病了。

  是她疏忽了!

  方朝阳叹气,不由露出无奈的笑容,青出于蓝,她败在自己女儿手中,不算丢人现眼吧。

  死了便死了,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这丫头自己一个人过的好的很,有她没她都一样。

  “你记得给我收尸就好了。”方朝阳也觉得累了,摆手道,“以后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顾若离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可却能想象得到方朝阳此刻的样子。

  一定是一副生无可恋的面色。

  她坐了一刻,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街道人一个都没有,四处店铺都紧紧的关着门,路上虽不见尸首,可路面却处处都能看到淡红的血迹……

  可想而知,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车到了宫门,守门的并不是以前的黄门,穿着衙役的衣裳,拿着的兵器也是各种不同,显然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出来。

  不过一夜而已,他们能做到这些,让京城在安静中等到新的一天到来,而非处处暴乱,官员哭求乱喊的景象,已经很不容易。

  这大概是赵勋铁腕之下的威慑力吧。

  “郡主,下车吧。”车帘子被掀开,方朝阳先下了车,随即顾若离也跳了下来,母女两人顺着宫门进去。

  方朝阳走了几步,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死不了,放心。”

  顾若离一怔回握了她的手,失笑。

  “不是去坤宁宫吗。”走了一段,方朝阳冷着脸看着引路的内侍,“你带我们去哪里?”

  内侍回头扫了她一眼,不屑的道:“哎呦,我的郡主娘娘,这会儿太后正养病呢,也不是您想去就去的,走吧,废话可真多。”话落,挥了拂尘就打算接着往前走。

  方朝阳眼睛一眯,喊道:“站住。”那个内侍回头看她,还不等他看清楚,脸上就啪的一响,他顿时捂住脸,气的道,“你……你敢打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长脸。”方朝阳说着冷眼看着他,“我就算再失势,可想要捏死一个内侍,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和我横,你也配!”

  内侍气的直抖,可却不敢打回去,对方可是太后的心头肉,就算圣上要杀她,可也不是他这种人能欺辱的。

  “你给我等着。”内侍捂着脸正要说话,见到不远处有人说话,他道,“你给我等着。”话落,就朝说话的那些人跑去。

  顾若离顺着视线看去,随即眉梢挑了挑。

  就听到内侍带着哭腔的和那些人道:“金公公,郡主的差事奴才是架不住了,她不但闹事,还将奴婢打了。您看看……”将脸伸出去让大家看。

  果然肿了起来。

  “我正忙着。”金福顺一头的汗,宫里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你先将人关起来,等过几天得空了再说。”郡主,当然就是朝阳郡主,除了她也没有人会这么嚣张。

  金福顺向来最看不惯的就是她了。

  内侍眼睛一亮,那就将人关天牢去,等圣上忙好了想起来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是。”内侍应着,正要走,金福顺已经转身和跟着他的各个司的人吩咐事情,“不要事事都来问杂家,又不是第一天进宫,该怎么样就按照原来的规矩办。”

  众人应着是,又凑在金福顺面前,道:“公公,等这阵子忙好了,我们大家聚一聚,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些年没在一起喝酒了。”

  “喝过吗?”金福顺目光一扫,冷笑着道,“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蛋,杂家没空和你们磨嘴皮子。”话落,挥着拂尘就走。

  大家一哄而散,金福顺这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就看到方才来回话的内侍正领着方朝阳往另外一边而去……

  他顿时皱了皱眉,看着方朝阳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

  “霍大夫?”金福顺一怔,快步跑了过去,“霍大夫?”

  前面三个人停下来,内侍见金福顺跑了过来,忙凑过去问道:“金公公您还有什么吩咐。我这就将人带到天牢去。”

  “废话什么。”金福顺眼睛瞪住,推开那个内侍,径直去了顾若离身边,“霍大夫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若离没有说话,旁边的内侍就道:“……什么霍大夫,金公公,她是朝阳郡主的女儿。”

  金福顺愕然。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