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薛子歌的左臂却是伤了的,他在聊城中了埋伏,挨了一箭,箭伤虽然不重,却太新。与胡凯大战之后,痂裂肉绽,血湿重甲,终于是输了——这让他怎么服?
现在,他甚至还打掉自己的枪?
你看不出来我是无意碰到你的么?
你当个正印大将,便这么飞扬跋扈么?
薛子歌跳下马,走了五步,捡起自己的双头银枪,又一步一步走回来。他是双枪将,可谈到足下,还是右利,这时走回坐骑左侧,抬起头来时想道:“胡凯,只要你能对我说声‘对不住’,我都原谅了你!”
可是胡凯两眼漠然平视前方,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甚至连一丝不安都没有。
你并了我的“金雨营”我没有说话你趁我有伤夺了我的帅印我没有说话你对我吆三喝四我没有说话你打落了我的枪我没有说话……可是我就那么好欺负么?!
薛子歌胸膛起伏,银枪在手中变得滚烫。过往种种龌龊一起涌入他的脑海,以至于他的脑袋好像糊涂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一声惨叫,等他清醒过来,他惊奇的发现,他的银枪已经陷入到胡凯的肋下。
薛子歌悍勇。
郑开山突然听到胡凯的惨叫,回头一看,几乎不能相信身旁的一幕。眼见胡凯落马,薛子歌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抽枪后退,不由让他愣了一愣。
旋即,这种震惊被震怒所取代了。
薛子歌反了!
郑开山勃然大怒,把刀一振,翻手一抖,关刀吞吐如电,越过胡凯的坐骑,直奔薛子歌脖颈刺来。薛子歌大叫一声,挥枪一搪,慢了一步,只将刀锋推开,正划在自己肩上。
薛子歌又怕又悔,叫道:“郑开山,我……”
郑开山血贯瞳仁,叫道:“死吧你!”催马过来,又往薛子歌要害招呼,口中叫道:“老神锋营的,把这个叛徒给我剁成肉酱!”
他叫的是“老神锋营”,那是他和胡凯带了五年半的队伍,新近才混编进虎风营的。现在薛子歌造反,在郑开山看来,虎风营有薛子歌带来的兵,让这些兵杀自己的主将,有点过分,所以要杀薛子歌,当然得靠自己人动手!自己人报仇!
可是他这么一叫,虎风营自然就分成了两大派:胡凯的“神锋营”要为主将报仇,难道薛子歌的“金雨营”就要看着旧主被杀么?更何况,“神锋营”早就看“金雨营”不顺眼,“金雨营”早就看“神锋营”不服气……
士兵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定定地看着阵前的主将厮杀,然后突然间,他们回过头来,把自己的刀枪捅进身边人的身体。
郑开山耿直。
龚仁惘和毕守信目瞪口呆。在龚仁惘依照妖太子的指示扔出一粒石子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对阵之中,一个将领杀了另一个将领,让后一个将领追杀一个将领。然后一个士兵杀死另一个士兵,一群士兵杀死一群士兵。一万人的整齐队伍,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口沸腾的粥锅,一个绞碎血肉的大磨盘,一个吞噬一切的无底漩涡。
整个战场突然之间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这场势均力敌的屠杀结束,以便他们离开。
杀声震天,鲜血溅上青天,洒落尘埃。龚仁惘冷汗淋漓,道:“恭喜主人,神眼大成。”
妖太子冷笑道:“我再也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了。”
毕守信跪倒施礼道:“愿追随太子百死不辞!”
妖太子拉他起来,叹道:“一切,都要等到结果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