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闹得剑拔弩张,来宾们毕竟是外人,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宴会厅里陷入寂静,其他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同样身着西装的雁决适时登台,语气平缓疏离,旧话新说, "在场的都是业界精英,平素工作繁忙,难有闲暇,今天是我先生的生日,我再次对各位的到场表示感谢,祝大家的生意蒸蒸日上。"
态度自然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底下站着的人群愣了几秒,继而响起掌声,逐渐从稀稀拉拉变得密集。这一段小插曲很快过去,人们集中而立的人群分散开来,与各方结交。
看似什么都没有变过,实则局势明朗。
雁父雁母给雁长宇和雁长远打预防针的意图已经达到,参与宴会的宾客们也看出了苗头,一个个找雁决和陶与尧敬酒。
雁家内部不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明里不动声色,暗里蠢蠢欲动。
这么大的家业,谁不想分一杯羹?
依刚才的情况来看,雁决接手雁氏是早晚的事,雁长宇和雁长远虽野心勃勃,但还是处于下风。
陶与尧上辈子虽没有这辈子那么有钱,但小型的生日party还是办过的,不至于慌乱无措。
“陶先生,久仰久仰,祝你生日快乐。”一个发型很商务的男性端着杯香槟和陶与尧打招呼,"今天来得仓促,薄礼已交由助理代收,一辆普通代步车,希望你会喜欢。"
“这多不好意思。”陶与尧弯着眼睛笑,知道对方是冲谁的面子,也清楚他的目的,便顺他心意问道, "请问您贵姓?"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抱歉啊,我怀着孩子,没怎么出门……”所以根本不认识人。雁决就站在他身侧,像一个保安一样恪尽职守,不越雷池,愣是没开口介绍半句。
"这是我的名片。”那人见状,两只手捏着一张卡片递给陶与尧, “空了多联系。"
陶与尧同样用双手接过,垂眸扫了一眼,笑容灿烂, “王先生,一定。”
这位中年王先生眨了眨眼,故作俏皮却又有点用力过猛, “那我就不占着陶先生的时间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要认识呢。"
陶与尧扬着嘴角笑,心里明明
有数,却还要说反话,"王先生说笑了,哪这么夸张。"王先生淡笑一声,端着高脚杯走开了。
还真就有这么夸张。
下一秒,陶与尧跟前就又站了一人,礼物是一套市中心的毛坯。他才走,又来了一个。
"雁总,陶先生。"
雁决冷淡地“嗯”了声。陶与尧则比他热情多了,立刻伸出一只手去与之相握, "你好。"
“我今天也带了份礼物来。"他的视线看向雁决, "西郊那片地,雁总有空带法务来把合同签了吧。
提到工作,雁决还是很感兴趣的,他点头, ”李总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签。"李总又对陶与尧说, "薄礼一份,希望陶先生会喜欢。"
"谢谢,李总送的礼,哪有不喜欢的道理。"陶与尧脸上在笑,心里已经惊得不行了:你们有钱人送礼都是送车送房送地皮吗?!
光过个生日就是这个标准,那结婚礼你们不得送游艇送飞机啊!
许是因为送的礼还挺贵重,这个李总非常有底气,被一群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还能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与雁决交谈。
"雁老先生今日没来吗?"
他语气太过自然,仿若两个平辈好友在日常聊天。雁决沉默半响,才答, "他有事,晚一点会到。"李总点点头,又绽出笑容, "那你们忙着。"人走远了,陶与尧才靠在雁决耳朵边,悄悄问, "他怎么突然问爷爷?"
尽管他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道道,但也疑惑:这个李总看起来不过三四十的年纪,和老爷子的年纪差距太大,朋友如何也交不到一块儿去。
没道理特意提这一嘴。
“雁长宇和雁长远手里握着的股份相当,雁长宁比他们多一些,但却不是集团占比最高的。”雁决低声问, "你猜,雁氏集团股份占比最高的是谁?"
陶与尧思忖片刻,继而瞪大了眼睛,气音听起来都快破音了, “该不会是爷爷吧?!”
雁决:“会。
陶与尧懂了,
"所以,刚才这个李总是在试探?"
老爷子才是手里股份最多的人,也就是说,虽然雁父在明面上掌着权,实际上,老爷子才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那么,老爷子是否到场就代表了一些东西。
这场宴会是以陶与尧的生日为由头举办的,雁决的父母又当众宣布了他会接手雁氏集团。如果老爷子来,则他的立场就很明确了。如果老爷子不来,就有两种情况:一,他不知情,二,他不支持。
无论哪一种,都说明雁决继位不会那么顺利。
他这么聪明,已经不需要了雁决回答什么了。
雁决转而说道, "爷爷养的那群小鸟今天有点蔫,他送去找兽医看看,晚点会过来的。"陶与尧抿了一口饮料, "爷爷知道爸妈会在宴会上说那些话吗?"
"知道。”雁决说, "父亲他们三兄弟的矛盾已不是一两天了,一味的避免冲突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们原本商定的结果本就是如此,是雁长宇和雁长远近几年看雁氏愈发壮大,人心不足,才徒生是非。"
“三叔有孩子吗?”陶与尧问。
"有。"雁决说, "一儿一女,一个进了演艺圈,一个小小年纪就成了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谁也不愿回来搅这趟浑水。"
陶与尧点头表示理解,如果他能有此成就,也不愿意回来为了分点家产争得头破血流。
太难看了。
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恩爱到分不开的样子,纷纷打趣。雁父雁母也一脸慈爱。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众人举着脖子等的人终于来了。老爷子穿着改良版的中山装,穿了些白发的头发打整得整整齐齐。
他一只脚刚踏入宴会厅,宾客们一颗左右摇摆的心定了位。
暗忖道:看来老爷子是站在雁长宁这边了。雁父雁母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雁老爷子精神矍铄,声音洪亮有力。
"小桃子在哪里?爷爷来晚了就不出来见爷爷了?"
陶与尧正在甜品区取蛋糕呢,听到老爷子的声音,高高兴兴地端着块小蛋糕过去了,
甜甜地喊,"爷爷!您终于来了!"
"等久了吧?"老爷子手里拿了个半大不小的盒子,外面是绒布, "这是爷爷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爷爷!”陶与尧是打心底喜欢这位爷爷的, “爷爷送什么我都喜欢!"
礼品盒的上下两侧是磁吸设计,陶与尧用了些劲儿才掰开,里面那块蓝色的石头差点直接飞出来。
他眼疾手快给摁了回去。
“哇,好漂亮的石头!”陶与尧对色彩艳丽的东西总能第一时间欣赏到美的地方,这块石头约幼童一个拳头一般大,切割面恰到好处地将色彩最夺目的位置露出来。
石头通体呈海蓝色,迎着光将透不透,说不上来哪里好看,但他就是觉得很特别。
陶与尧将石头拿在大拇指和食指间,迎着光看。
雁长宇和雁长远,包括宾客们在内集体噤声,视线紧追着陶与尧手里那块海蓝色的石头,呼吸也跟着他捏着石头动来动去的手指一紧一松。
那块石头他们都认识,它刚被发现时就在世界范围内引起过广泛关注,经过切割后更是身价倍增。
还未制成成品就已被各大顶级收藏家相互争抢。
就在前一个周的拍卖会上,它被一个不知名买家以八位数的价格买走。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颗收藏级的蓝宝石原石。
雁老爷子居然花了八位数买了个石头送给孙媳妇当生日礼物!
李非也在一旁站着,负责给陶与尧当礼品架子,一双眼睛也落在那块石头上挪不开。看着陶与尧动作随意地对待它,一颗心都跟着发颤。
那可是他几年的年薪都买不起的东西啊!
多看一眼都算是赚的!
“漂亮是漂亮,拿它来做什么好呢?”陶与尧不是个实用主义派,但比起把这么漂亮的东西收藏起来,他更想把它摆出来, "爷爷有什么建议吗?"
“那就看尧尧喜欢什么了。”老爷子背着手, "送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打成五粒子儿捞着玩儿爷爷都没意见。"
雁决没有童年,但也看其他小孩聚成一堆蹲地上玩儿过,似乎还挺有意思的,便点头跟了一句,
"那打成圆的还是方的?"
闻者倒吸一口凉气。
几千万买来的东西,您让他拿去抓石子玩儿?!雁长宇和雁长远对视一眼,心里嫉妒得发狂。
"先收起来吧,以后慢慢想。"雁决把宝石收进盒子里,丢给李非拿着。后者生怕盒子落地上,接得手忙脚乱的。
陶与尧被老爷子拉到一旁唠嗑去了,雁决和雁父雁母负责应酬。谁也没注意到,雁长宇什么时候走出了宴会厅。
约过了半小时,他回来了,身后跟了个人。
他拐了个弯,带着顺着LED大屏幕后面不显眼的楼梯上了一层楼。
"用得着的东西姨父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要乖乖听话就行。"雁长宇站在化妆间门□待。"知道了,姨父放心。"分明刚下飞机,女孩的声音却不显疲惫。“姨父到底下等你。”雁长宇回到了宴会厅。
约摸四十分钟后。
滋滋的电流声响了一阵,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到酒店特意做出来的小高台上。只见雁长宇立于其上,麦克风握在手里。
"各位,今天还来了一位客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雁长宇拔高音量, "这是爱妻妹妹的女儿,名叫鹿深,刚完成学业,往后就要留在国内工作了。"
"深深,过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好的,姨父。"
角落里响起的这道女声清脆干净,悦耳却不甜腻。
紧接着,身着一袭宝蓝色礼服裙的女人走进众人视线。
她身材高挑,面容美丽,抹胸礼服勾画出她姣好柔美的身段曲线。
走上台阶,礼服裙摆拖在身后,随着她走动的动作摇曳。
各个方向的灯光打下来,将她裙子上的亮片照得闪闪发光,她长颈典雅,眉眼舒展,一举一动间都像一条搁浅在人间沙滩上的艳丽人鱼。
神秘而艳美。
"各位晚上好,我是鹿深。"
她的视线越过层层人群,和陶与尧对上。
没有语言挑衅,也没有眼神蔑视,她甚至还扬着唇角微微一笑。但陶与尧还
是心里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