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对郑愿怀着如此深仇大愤。
他一定要置郑愿于死地,原因却绝非那点钱。
他把郑愿“卖”了两百六十多万两银子,这的确是笔不小的财富。拥有这么多钱的人,的确可以算得上‘’富可敌国”。
可他并不稀罕“富可敌国”。
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没几天活头了。阎王身边的小鬼极有可能很快把他拘去,他要钱做什么?
他一直过着俭朴的生活,俭朴得近乎寒怆。这种生活他已过了近五十年了,他过惯了,他不想改。
他要钱做什么?
他已深深领悟了“人有生必有死”这个许多人不肯正视的问题,他对死亡已看得很淡,而且他也不相信有什么来生。
他不想死了之后有什么荣宠,就算尸体被狼吃了也没什么,他才不管什么身后之事呢!
他要钱做什么?
他已没有一个亲人,好像也已没有一个真正算得上是亲戚的人,他也没有徒弟,他没有什么可以传下去的东西。
他要钱做什么?
但他要郑愿的性命。
这是他走向死亡前的几个不多的愿望之一,他必须实现这一愿望。
然后呢?
然后他将回江南,回到他的故乡。
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那里有他的故宅,还有他的仇人。
孔老夫子的眼中,已闪出了泪光。
五十年已过去了,可五十年前的往事,他从来也没忘记过。
不想忘。不能忘。不敢忘。
那时候,他不姓孔,他不是教书先生,他也不是龙钟的老人。
那时候他风华正茂。他有显赫的家世,有卓绝的武功,有雄厚的财力,有英俊的容貌,有潇洒的风度,有鹊起的名声。
他还有一个美丽如天仙的未婚妻。
可在转瞬之间,他的家已败落了;武功保护不了他,仇人的武功比他的更高;财富被投进复仇的行动中,如雪投进洪炉;容貌毁了;风度毁了;名声也毁了;他的未婚妻也跑了,跟他的仇人跑了。
他成了一个一文不名的人,一个被所有的人看不起的人。
这都是他的仇人所赐啊!
他怎么敢忘记呢?
他要去江南,在临死之前找到他的仇人。他要看见他的仇人死在他面前。
他要亲眼看见。
他知道他人的仇人还没有死,他也不敢死。
他一定要看见仇人死了他才肯死。
那时候他将含笑而死。
明天他们就准备启程去狐狸窝了。
她们当然不肯让他一个人去。焉知这小子在狐狸窝里没有老相好呢?
她们决定要审审他。
这种审问,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如果硬要说有结果的话,也只有这一种--
郑愿又要享他的“齐人之福”了。
月已残。星正明。
黯淡的月光和星光照在这片山谷里,照在谷中活动着的生命身上。
蛇在婉蜒。鸟在沉睡。狼在倘佯。
如果你认真听,你会听见蛇爬行的声音。听见宿鸟带着睡意的低鸣。
谁说这里的夜是寂静的呢?
一只憨厚的免子不知为什么,居然溜进了海姬设了许多禁制的洞口。
然后这只兔子就听到原本很热闹的喧闹声突然中止了,然后又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话:
“是只兔子。”
兔子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然后那很热闹的值笑声又响了起来。兔子溜达了一会,又想从原路出洞。但突然碰在了一件什么东西上。
似乎是石头,但又很柔软。
这只憨厚的免于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那件东西”消灭了。
正在嘻戏着的三个人中,忽然有一个人僵住。
郑愿从花深深的胸脯间抬起头,探询地望着海姬。
花深深也抑住喘息,转头悄声道:“怎么了?”
海姬竖起三个指头,示意已有三个人潜入外洞。
郑愿传音问道:“从安宁镇来的?”
海姬点点头。她的确听出那三个潜入者来自安宁镇,因为她和他们一样,也在伊贺谷受过忍术的训练。
忍者都有高超的潜行隐身技巧,有灵敏的反应,更有敏锐的听觉。
郑愿传音道:“海姬,你护着深深,你们俩不可分开。
外面的三个人,我一人对付。”
又给花深深传育道:“深深乖,和海姬在一起,我出去把他们干掉。,……他们从安宁镇上来。”
花深深点点头,郑愿已悄无声息地飞起,溜至门口,向她们做了个示意放心的手势,猛一下拉开了门。
门被拉开的同时,一道黑影正从地上弹起,一道乌黑的光影如毒蛇般由下向上袭向郑愿小腹。
几乎在一刹那间,郑愿已濒临绝境。他几乎已无法做出任何举动来避开袭来的兵器。
那是一把剑,弯弯的剑,涂着墨色的剑,刺出时不带亮光的剑。剑疾刺,而郑愿正在向外冲。海姬已紧张得浑身僵冷,花深深却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她深信这“冤家”绝不会解不了一招。在花深深心目中,郑愿除了爱受点伤外,实在是比神仙还有能耐的人,而她又精于歧黄。她根本已不再为郑愿的性命担心。
她只不过希望他少受伤而已。
墨黑的剑还没刺到郑愿小腹,就已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寸寸断裂。
然后那刚弹起尺半的黑影就又落了下去。
没人能看清郑愿究竟干了点什么。只不过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敌人已少了一个。
海姬已忍不住想冲上去帮忙,花深深却紧紧拉住她的手,微笑道:“只要他不为我们分心,根本不会有半点危险。”
这句话说完,郑愿就已微笑着走进门,轻松得就像刚散完步回来似的。
海姬松了口气,拍拍心口叹道:“谢天谢地。”
花深深抿嘴笑道:“你这回有点进步,居然一点没伤着。”
海姬忍不住道:“那一剑要是……”她忽然住口,捂着脸转过了身。花深深也格格脆笑起来,伸手扳过她。
然后三个人都笑--他们刚才居然就光着身子面对潜入的敌人。
郑愿止住笑,叹道:“齐人之福享不成了,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走过去,将她们搂在怀里,亲吻着她们,柔声道:
“只要你们没事,我就会很好的,记住了没有?”
第九章 狐狸与羊
花深深从来没见过大漠七只狐,那年大漠七只狐救武林七大世家五十条性命时,花深深正处在昏迷中。
她实在很想认识这七只狐狸。她从小就听人说过许多他们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诡异恐怖,而且有时候很滑稽。
在她心目中,大漠七只狐一定都有尖尖的下巴,狡猾的眼睛和不怀好意地微笑着的嘴,以及招风耳和不时抽动的鼻子。就像真的狐狸。
等她长大了,她才知道小时候的想象有多天真幼稚。
世人的心理,往往从相貌上是无法看出来的,有的人长得威武堂堂,其实却很懦弱;有的人看似忠厚,实则狡诈阴狠;有的人慈眉善目,偏偏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
也有的人表面上坦率质朴,其实做事很小心。有的人看起来活像个瘟神恶鬼,心却比好心的老太太还软三分。
然而,儿时的感觉,一般人都记得很真切。所以花深深忍不住要向郑愿打听打听。
“大漠七只狐长什么样儿?”
郑愿笑笑,道:“再过半个时辰,就到狐狸窝了。你一看就晓得了。”
花深深又问:“狐狸窝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就只有大漠七只狐住吧?”
郑愿叹道:“累了三天,你居然还有力气问这问那。”
花深深冷笑道;“不说拉倒!好稀罕么!人家自己不会看哪?”
海姬微笑。
花深深想了想,也笑了。她自己居然将郑愿劝她的话说了出来。
花深深叹道:“还没走近狐狸窝,狐狸味道就很浓了。
看来我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郑愿悠然道:“如果没有我陪着你们,不出半个时辰,你们就会被那窝狐狸骗卖了。”
花深深当然不相信,连海姬也将信将疑的。
她们一向都认为自己很聪明,什么样的伎俩都瞒不过她们。她们怎么会在这条小沟里翻船呢?
她们当然不服气。她们认为郑愿是在扯谎,认为他看不起她们的聪明才能和江湖经验。
郑愿笑眯眯地道:“你们不信?”
“当然不信。”
郑愿笑得更不怀好意了:“要不要打个赌?”
当然可以。
无论打什么赌,她们都不可能输。
郑愿扬鞭遥指道:“看见那片绿洲没有?”
很远的地方.果然有片小黑点,也就只有指甲那么大。
郑愿微笑道:“那里就是狐狸窝。你们先去,过半个时辰我再走。狐狸窝里有一家酒店名‘海市蜃楼’,咱们就在那里碰头。怎么样?”
花深深冷笑道:“怎么个赌法?”
郑愿道:“也很简单,我赌你们走不进海市蜃楼。也就是说,我半个时辰之后,在海市蜃楼里看不到你们。怎么样,赌不赌?”
花深深看看海姬,海姬微笑点头,然后两人齐声道:
“赌。
郑愿拉住马,笑道:“请。请先走。”
海姬嫣然道;“赌注呢?赌注是什么?”
郑愿道:“我若输了,为你们做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