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娴华的痴情,丽君的热吻,若兰的期待,愧悔交集,暗暗自责,倒身床上,如卧针
毡。
继而一想,觉得情孽越缠越多,自觉无法解脱,如果恩师在世定受重责,后天见了师妹,
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心念间,蓦闻窗外响起一阵当当的小铜钟声,在轰轰海潮声中,显得格外清朗悦耳。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吆喝声。
银龙不知何故,翻身坐起,拉开小窗一看,天已经亮了,不少船夫正在忙着降帆。
这时,海面风和浪静,陆上笼罩着淡淡薄雾,远处已约现出几座高峰。
银龙心中一喜,知道要靠岸了,于是急步走出舱外,只见小温侯正立在船面上与船主谈
话。
船主见银龙出来,笑声问早,小温侯也问银龙可好。
银龙应早之后,相问之下,对岸正是牟平。
这时,娴华,丽君,也双双走出舱来,两人俱都换了一套新衣。
赵丽君,上著青色劲装,下穿百褶长裙,身披青缎银边大风氅,肩露黄剑柄黄剑穗,青
纱包头拖燕尾,青缎银花小剑靴,桃腮带笑,梨涡微晕,姗姗走来。
柔和海风,吹拂著大氅褶裙,宛如蕙兰临风,几疑仙姬下凡上双明亮凤目,正无限深情
的望着银龙。
牟娴华,艳红劲装,红锦大风氅,腰束红罗带,愈显得娇躯玲珑,红剑柄红剑穗,足登
红缎小剑靴,长长秀发上,依然包著一方宽大红绫,樱唇绽笑,杏目闪光,与丽君并肩走来。
两人一出船舱,船面所有工作中的船夫,不觉俱都呆了。
只见穿着青衣的少女,雪肤玉貌,飘逸出尘,著红装的少女,国色天香,艳丽无比,一
个如腊梅傲霜,一个似仲春玫瑰。
银龙似乎有些心虚,一见丽君,不觉俊面一热,红飞耳后,但看了娴华,心中又顿生一
丝愧感。
小温侯望着丽君,娴华,展笑问早,根本没注意银龙俊面上的异样表情。
丽君,娴华,来至近前,谈笑一如昨天。
赵丽君,容光焕发,喜气洋溢眉间。
牟娴华强展微笑,但仍掩不住粉面上的黯然,幽怨!
丽君指著远处薄雾中的几座高峰,问:“那是什么山?”
船主立即和声说:“那就是福山。”
银龙心头一震,不觉脱口说:“福山?”
船主一拂银髯,哈哈一笑说:“小客官是否也有兴致去看看福山狭谷中,由大石桥前来
的带镜老人?”
银龙心中一动,顿时想起马大刚,和雪天三友几人,剑眉一蹙问:“由牟平至蓬莱,是
否必须经过福山?”
船主立即笑着说:“不错,必须经过福山北麓。”
说著,望了远处的福山一眼,霜眉一皱,又说:“福山虽方圆仅有三十里,但山势崎岖,
险峻无比,小客官等虽有良马,要想进入狭谷,势必徒步前往。”
娴华在长白山,因迟了一步以致没有看到带镜老人,这次却万万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于
是附声说:“既然必须经过福山,何不进山看看!”
银龙没有言语,小温侯没有意见,赵丽君是只要龙弟弟愿去的地方,即是龙潭刀山,也
不畏难。
这时,距岸更近了,岸边船只聚集,岸上房屋栉比,无数商旅行人,集立岸上,准备渡
海北返。
盏茶工夫,船已靠岸,距离渡口,尚有百丈多远。
小温侯付了船费,四人仍由搭板上岸,乌骊四马早已拉出舱来,四马一见它们的主人,
俱都昂头摆尾,长嘶连声,显得异常高兴。
四人飞身上马,向着船主一挥手,一抖丝缰,直向牟平城驰去。
银龙心急赶路,仅在牟平北关随意吃些早食,继续直奔福山。
中午时分,已至福山北麓。
四人仰首一看,峰上白云悠悠,地面花著艳丽,山风呼呼,松涛阵阵,突岩阵石,藤斜
松,山势果然险峻。
红日当中,金光直射,山色翠黛,恬静异常,看来毫无一丝各派精英汇集此山的迹象。
银龙看罢,微蹙剑眉,转首对小温侯道:“六哥,看形势我们确实不能乘马前进了。”
牟娴华立即抢著回答:“先进山再说,不能乘马时再攀登上升!”
银龙颔首应好,一抖马缰,乌骊昂首雷呜,放开四蹄,直向山区深处当先奔去。
小白,盖雪,枣红,同声长嘶,如飞紧跟。
四马大发神威,登石越溪,绕树穿林,铁蹄过处,急如骤雨,四马相继长鸣,响澈谷峰,
直上半空。
四人坐在马上,直觉两侧树木疾倒,蹄下怪石飞逝,坐在马上,宛如腾空飞行,虽然怵
目惊心,但却异常平稳。
银龙转首一看,只见小温侯的“枣红”马,昂首竖鬃,长嘶连声,较之“小白”马,尤
为神骏,想不到小辣椒的这匹枣红马,竟是一匹颇有潜力的良驹,一阵如飞狂驰,经过无数
惊险,踏过不少怪石,前面已现出两座并列高峰,峰下是一道狭窄谷口。
狭谷口外,奇树怪石,高大石笋,耸立如林,野草高约数尺,藤爬满怪石,四马依然狂
驰如飞。
银龙一看,心想,前面可能即是传说中的狭谷了,于是,立即举手缓缓收住马势,转首
对已将马停好的丽君三人说:“前面恐怕就是狭谷了,我们就在此下马吧!”
说话之间,四人纷纷下马,俱将马缰解下,系在鞍头,小温侯一声吆喝,四马疾向一道
激流小溪驰去。
四人紧了一下衣剑,展开轻功,纵跃如飞,四道轻灵身影快如急箭般,直向峡谷口奔去。
银龙在前,丽君,娴华居中,小温侯紧随三人身后。
四人一阵飞驰,已达狭谷外口,停身仰首一看,两侧高峰插天,有几处突石悬崖,俱是
藤斜松,有几础暗立如削,寸草不生。
再看谷口,宽阔不足五丈,怪石丛生,绿草及膝,形势确属险极。
四人看罢,仅听到阵阵松涛,和隐约可闻的隆隆急瀑声,除此,一切是静悄悄的。
银龙不觉有些迟疑,心说:莫非不是狭谷?
小温侯已看出银龙的心意,仰首看了看几座直入云端的高峰,剑眉一蹙说:“看这几座
高峰的形势,似乎就是这座狭谷了。”
牟娴华性子较急,立即爽快的说:
“先进去看看,不是再出来嘛!”
摩天玉女也觉有理,立即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展开轻功,直向狭谷深处奔去。
四人飞驰中,细看狭谷,宛如一道夹壁,深长至少五六里,两边峭壁,高近百丈,愈向
前进,地形愈险峻。
就在这时——前面怪石矮松中,突然现出三道极速人影,身法迅捷,纵跃如飞,向着这
面,狂驰而来。
银龙四人,心中一动,彼此互望一眼,似乎在说,看来不会错了。
眨眼之间,距离前面三人,已不足十丈了。
四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七旬老叟,和两个身着劲装的中年大汉。
只见三人,满面怒容,神色悻然,看也不看银龙四人,直向谷外,如飞驰去。
小温侯轻噫一声,身法微微一顿,似乎想出声招呼三人,问问谷内情形。
银龙微微一笑,即向小温侯做了一个阻止手势,四人依然向狭谷深处疾奔。
盏茶工夫,来至一道宽约五丈,怪石丛生,矮树成林之处,形势极与谷口相似。
蓦地——一声浑厚的“无量寿佛”声,由前面怪石矮树间发出。
接着,缓缓走出六个老道来。
银龙四人,相继刹住身形,俱都有些茫然不解。
只见六个老道,三个穿灰衣,三个穿黑袍,俱都神色冷傲,背插长剑,由衣着上看,六
个老道可能不是一个派系。
当先两个老道,须发灰白,俱在五旬以上。
左边穿黑袍的老道,扫帚眉,三角眼,两腮瘦削。
右边穿灰衣的老道,秃眉,塌眼,一脸大麻子。
两人身后,各立两名中年道人,俱都面罩愠色。
身穿黑袍的老道,三角眼一迷忪,望着银龙四人,皮笑肉不笑的微一稽首,朗声又宜了
声怫号,说:“贫道妙亮,奉本派两位长老之命,率领本派下代弟子清云,清月,和邛崃派
的玄灵道长,及光明,正明两位道友……”
娴华见突然出来六个老道拦住去路,心中已经有气,再见老道,装腔作势,一脸邪气,
更感不耐。
于是,未待自称妙亮的老道说完,立即叱声说:“有话快说,何必罗嗦,谁有闲心听你
卖字号!”
身穿灰衣,一脸大麻子的老道,冷冷一笑说:“这位女菩萨,小小年纪,好大的火气,
居然敢对崆峒派的妙亮道长,出言无状!”
小温侯怒哼一声,厉声问:“你是什么东西,要你多嘴?”
老道麻脸一红,塌眼一瞪,怒声傲然说:“贫道即是邛崃派的玄灵道长。”
牟娴华柳眉一竖,冷哼一声,不屑的说:“哼,原来都是一些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玄灵一听,只气得麻脸发紫,鼠须飞舞,不觉仰面发出一声厉笑。
立在玄灵身后,年龄较长的一个老道,想是“光明”,这时一声大喝,飞身而出,倏举
右掌,直劈娴华的面门。
小温侯顿时大怒,暴喝一声:“鼠辈找死——”
暴喝声中,进步欺身,未容娴华出手,右掌已扣向光明老道的脉门。
银龙来此狭谷主因,在寻找“金镖”马大刚,及看看雪天三友是否来此,为了争取时间,
决心竭力避免与人动手。
因此,立对小温侯大声说:“六哥不要伤他!”
银龙话声甫落,小温侯已将光明道人的右腕扣住。
小温侯听银龙一喊,右掌未吐暗劲一收,顺势一抖,大喝一声:“去吧!”
喝声中,光明道人,身形踉跄,闷哼一声,蹬蹬连声中,龇牙裂嘴,向着身后一直退去
——噗通一声,光明道人,终于拿桩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