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五分钟的时间,江虹带着商川迅速巡查一圈硬座车厢。从2号到6号,总共5节车厢,没有发现扒嫌踪迹。
师傅说的没错,那个家伙已经在南江站下车,趁着夜色出站,跑了。
当他回到5号车厢连接处的案发现场,那个农村大嫂仍然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你们别劝我了,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等着,我要等着……”
尤丽和夏冰冰蹲在旁边默默看着,束手无策,想等对方安静下来再说。
江虹也蹲下来,心情沉重:“大嫂,回不来了。扒嫌都是心狠手辣,你别指望他会良心发现,他下车了,早都混出站了。”
农村大嫂突然抓住江虹的手,有点语无伦次:“警察同志,他…什么地方?他还…藏在?你…你能不能…现在就抓他们,还在车上,肯定…他们……”
江虹有点无奈:“大嫂,他是专门干这个的,非常狡猾,没那么容易抓。现在最重要的,你要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配合我们工作,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你的丈夫和孩子吗?”
“我叫闫紫菱。”闫紫菱抽泣着:“我的老公叫胡桂生,这是我儿凯子。”
“紫菱大嫂,你别哭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三十八,我的老公四十二岁,凯子刚满十六。”
“你们是哪里人?”
“辰州乡下,福湾村的。”
“哦!”江虹点头。知道这福湾村位于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地带,靠近辰州。那里偏僻荒芜,经济落后,曾经属于远近闻名的贫困村,去年刚刚摘掉贫困帽子。它的附近没有铁路,只有一条乡村公路曲曲弯弯接入1024国道,通往辰州市区,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开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你的钱是怎么被偷走的?”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紫菱大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上车以后,我们一家坐在这里。我也是犯了浑,刚才忍不住打个盹,就一会儿,钱就…没了。”
“都是现金?”
“是的。”
“全是大票?”
“百元大票,用橡皮筋扎着,一万一叠,共十二叠。”
“确定是12万吗?”
“千真万确,是我亲手点的。”
“你怎么保管的?”
“我…本想贴肉穿在身上,但是天太热了,一件衣裳根本就穿不住,毕竟12万票子,另外也怕赶路掉了。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拿在手上最踏实了。我就找出家里一个小的蓝花布包,用一个塑料袋装钱,整个塞在蓝花布包里面,用线缝口。从村子里出来到火车上,一路我都紧紧抓着,不敢离手。”
“你们车票和身份证给我看看。”列车长尤丽有一点着急,按照工作程序她要首先核实旅客身份,进行相关登记。
“凯子。”紫菱大嫂吩咐儿子:“你把车票和身份证给列车长。”
“噢!”满脸泪痕的凯子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部小屏手机,还有三张车票和身份证,他把车票和身份证递给尤丽。
“你们都是无座车票。”尤丽看着车票。
“是。”闫紫菱点点头:“我带凯子他爹去上海看病的。”
“什么病啊?”
“肝癌。”
“啊?花12万看肝癌?”
“我们这是第二次去上海看病。第一次去,医生说晚期了,只能手术切除病变部位,需要20万。我们身上只有一万多块,桂生就说我们回家,死在家里算了。”
“唉!”夏冰冰站起来,叹了口气,她觉得腿有一点麻。
“我们回家半个月了。我不甘心,心想就是欠一辈子的债,我也要借到钱,治好桂生的病。我就到处筹钱,求爷爷告奶奶,一点一点攒着。菩萨保佑!今天下午,村里一个乡亲最后送来一万块钱,是她刚卖火龙果的收入,我们终于凑满20万。”
“你们就赶紧出来了?”夏冰冰问。
“医生跟我说过,这个病不能拖,必须尽快手术,拖下去就只能肝脏移植,至少要50万哪!还要排队预约。我们回家半个月了,我天天都很急,跟时间拼日子。钱凑齐了,我就赶忙带着他俩出来,坐中巴到了火车站,开车前半小时买的车票。”
“难怪!那个时候只有无座票了。”尤丽感叹。
“借了20万,这么说来还有8万?”江虹问道。
“我是多了一个心眼,也怕路上遭贼,钱分开放,还有8万在这旅行袋里。”紫菱大嫂指了一下丈夫脑袋下的袋子。
“你为什么不开个银行卡?”夏冰冰问。
“我们山里农民不会摆弄那个,一个小小村子到哪用银行卡?都用实钱。”
“哦!”夏冰冰点点头。
“以前我们是贫困村,穷的吃饭都成问题,手里没几个子,拿银行卡没用。托党的政策好,这两年帮我们脱贫致富,种了满山火龙果树,乡亲们才攒了点钱,否则到哪里借20万?做梦没有想到在火车上遭了贼了,12万没了,这可怎么办呀?”
“你别着急,你好好的回忆一下,你的蓝花布包是怎么不见的?”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这一路上,这个布包我都一直抓在手里。我知道外面有小偷,我想我就包不离手,小偷也不敢抢,敢抢我就跟他拼命。上了火车以后我都牢牢抓在手里,上厕所都带着。我真犯浑!刚才坐这打了个盹,醒来发现包不见了。”
“是这样啊!”江虹知道,正是因为紫菱大嫂过度紧张,牢牢抓着蓝花布包不放,反而容易引起扒嫌注意,这是许多谨小慎微旅客的老毛病。也就是说,师傅吴方说的这个江湖大盗很可能在辰州站就盯上她了,一路跟上了车,伺机下手。
“紫菱大嫂,刚才有停一个车站,你知道吗?”
“车站?我…我不知道。”
“凯子,你妈刚才打瞌睡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我…我低头玩手机游戏,所以……”凯子拿着手机,吞吞吐吐。
“你这孩子,”紫菱大嫂火了,拼命怕打儿子:“你明知道我的手里抓个布包,里面装着你爸的救命钱,我忍不住打了一个瞌睡,你都不好好的盯着,整天就知道打游戏。你知道不?这些游戏坑死你了,你打游戏能给你爸治病?能当饭吃?”
“妈,我后悔啊!”
“大嫂,不怪孩子。”尤丽赶紧拉住紫菱大嫂的手。
“现在都开学了,凯子没上学吗?”夏冰冰很奇怪。
“欠了一身的债,还上什么学呀?听说上海打工的工钱高,原本打算趁着他爸在上海做手术,凯子可以到建筑工地上干活,一天挣两百块帮着还债,现在全都黄了。这…这…以后我该怎么办啊!呜……”紫菱大嫂再次哭了。
“紫菱。”一直蜷缩在毛毯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胡桂生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很小,含糊不清。听得出来他的身体非常虚弱,说话都很吃力:“我…我不…治了,下…下车…回家。”
“不行,我们不能放弃。”紫菱大嫂态度坚决。
“没…没钱,再去上海…没有意思,白跑。”
“我们还有8万。”
“没用,拿回去…还债吧!我…死不足惜。”胡桂生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大嫂,我们还是去餐车坐坐吧!”江虹解释:“我跟你说,想追回钱,抓住扒嫌,我们就要立案。立案就要办些法律手续,如果没有这些法律手续,我们办案是无效的,那就只能让这扒嫌逍遥法外,你同意吗?”
“好吧!”紫菱大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