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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景德震两杯酒下肚，说起家史来，老祖宗当年如何如何打猎，如何缺水受穷，又如何发现的圣泉，如何发家致富，传了多少代，都是一个老祖宗，等等，劝两人宗族为重，不要同室操戈，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让外人看笑话……
景济仁自然不停附和。
景棠沐闷头喝酒，不接茬。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善罢甘休。
景德震又东家比、西家论，反复阐述同室操戈的危害，家破人亡的不胜枚举，即便两姓争斗，两败俱伤的也比比皆是，总之，以和为贵。
景棠沐说：“德震叔，我读了多年书，又在外面闯荡了些岁月，大理还是分得清的。天志这个样子，总得有个说法吧？我也没难为济仁，只是跟小胖墩调换一下。您刚才说了，咱是嫡亲一家，小胖墩跟着我，受不了委屈，天志跟着济仁，也不缺吃不缺穿，都是景家的孩子，都祭祀咱景家的列祖列宗。再不然，济仁治好了天志，再换回来也成……”
说得轻巧，调换了，小胖墩就得奉景棠沐为父亲，将来入祖坟也随着景棠沐，代代相传，家谱记录也列在景棠沐名下。还有一样，景天志跟着自己，等于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家业，将来归入景棠沐掌控，万一他再生个儿子，小胖墩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三十大多了，没有任何生儿子的征兆，景天志看来不行了，自己这一脉就绝了。更重要的，父子情深，深到骨髓里，怎舍得将小胖墩拱手让人？
想到这里，景济仁说话了：“德震叔，我有个主意，您帮棠沐合计合计。不如这样，小胖墩跟着我，天志也跟着我，吃穿都不愁，我求医问药，尽力将天志的病看好，再送还棠沐——大千世界，奇人异士很多，说不定就对症了——万一治不好，我也把天志照顾得好好的，不给棠沐添麻烦，就是大了，有穷人家贪财，娶上一房媳妇也是有的，生了男孩，自然是棠沐的孙子。还有，棠沐比我年轻几岁，大弟妹青春尚在，二弟妹更年轻，不愁添男丁……”
景棠沐鼻孔不住出冷气，哼哼，你景济仁忽悠吧，你说破大天，没用！我好端端的儿子让你儿子撞成傻瓜，心里啥子滋味能想到吗？调换儿子，让你也尝一尝滋味。治好？痴人说梦吧？我不想治好？韩先生都束手无策了，还能治好？那是天下第一御医的儿子，有真才实学的。一帮无见识的猪脑壳，听信贾郝仁自吹自擂，以为是名医，上当受骗去医馆，他的医术，哪里及韩先生一半？也怪自己，一时心急，让那个老东西给坑了。砸他的医馆也不解恨，你姥姥的怎敢轻率下针，治标不治本？也可能治标害了本，庸医害人啊！没有王法的话，杀了他才能出口恶气。
啥子啥子，小胖墩、天志都跟你？我不成孤家寡人了吗？还给天志娶媳妇？猴年马月的事！啥子样的女孩，会嫁给天志？还孙子？忽悠吧你！傻子有几个通晓男女之事的？纵生了孩子，有几个不是傻子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上不了你的当。
指望我太太、侍妾再生儿子？我不想啊？常言道，命里无儿难求子，不然的话，不会接二连三生三个丫头了。多少没有子嗣的人，怕绝户，求送子娘娘、送子观音送个大胖小子，几个遂心愿的？
待景济仁说完，景棠沐连连摇头，将自己的想法添油加醋陈述一遍，末了还说景济仁也是一妻一妾，不愁多子多福，怎么不舍得小胖墩？
局面就僵在了那儿。
景德震讲了泉下村从前一件事。一对夫妻一儿一女，女大外嫁，子新婚大喜之日酒喝多了，烂醉如泥浑身火炭一般，急着降温解酒，就喂了伤风感冒的药，结果药不对路，把新郎脑瓜烧坏了，不谙人事了。几年没抱上孙子，老两口着急，看了先生吃了不少药，无济于事，本来就穷，更穷了，实在没有一丁点法子了。婆婆有主见，即怕老来无依又怕断了香火，竟然出馊主意，让公公扒灰，主动做儿媳的工作，牵线搭桥。礼法森严，家里又穷，也没渠道借种生子，儿媳久旷，竟然也同意了。老犁耙耕新地，特别卖力，第二年儿媳便生了个胖小子。公公喊小儿子为孙子，婆婆觉得反正自家的种，家丑不外扬，一家五口倒也相安无事。不料想，儿媳得了甜头，依然找公公行云布雨，时有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枝梨花压海棠之说，而公公四十出头，还在壮年，其中不乏乐趣。公公鸟枪换炮，黄脸婆换娇娃，乐不可支，自然来者不拒，第三年，那媳妇又生了个胖小子。公公儿媳烈火干柴似的，苦了婆婆，婆婆屡禁不止，一恼火，诉苦说出去了。外人只当笑话传播，没谁管这等闲事。
景棠沐听明白了，嗤之以鼻。景德震借它山之石，不过讽喻子嗣之事，可这仅仅是子嗣的事情吗？年纪不老，倒糊涂了。自己与景济仁，都能再纳小妾，用得着自毁名节扒灰？咳嗽一声说：“德震叔，您老说家规在行，可咱大德王朝，也有国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说得没错吧？”
景德震一激灵，方明白景棠沐打了两面旗子，明说子嗣暗索赔偿，家规与国法两面光，心道景济仁有心计会经营，同景棠沐比还差了一大截。
景济仁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不让小胖墩相抵，由景棠沐开价。
绕了一大圈子，才步入正题。在景德震撮合下，两人最终达成了契约，内容大致如下：第一、景棠沐继续为景天志治疗，费用由景济仁承担，三个月为限；第二、三个月后，景天志仍不见好转，景济仁退还景棠沐原来的家产，约合景济仁家产的一半；第三、景济仁赔偿景棠沐一半家产后，小胖墩撞伤景天志之事案结事了，双方再无瓜葛。具结是实。
然后，一式三份，双方签字画押。景德震作为中间人，也签字画押，保留一份。
既毕，景棠沐起身告辞，三个月后再做理论。
任务完成，韩傻儿也抓住树枝，慢慢溜下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