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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远处阁楼歌声袅袅，在赵国的帝都洛陵，此时刚刚是日出之时。
“又是她在唱啊……”
萧后的宫室之中，一众宫婢内侍因着她近来惯性的早起而不得不先于她起身，从前只是需要值夜之人轮流守夜罢了，可是如今随着她习惯的改变而使得整个宫室俱都忙碌异常。
此刻，她的心腹侍女罗缨刚刚唤来宫婢将殿门打开，同时那些内侍听命将轩窗支起时，整个室中便立时透着来自初日新晓的气息。
“回禀太后，听这声音，还真是夏侯婕妤。”罗缨走了过来，慢慢将萧后扶起。
当年她毒杀赵帝之后，自己便也服了同样的毒药。可是阴差阳错，却终究被长孙迁救回。而后，长孙迁便再也未踏入过她的宫室，而请安贺岁之事，便一直是由长孙迁的妃嫔们代为问候罢了。
这一刻，萧后的眼中却透着些许的平复之感。她照例扶着罗缨的手，见得一旁随侍的侍婢要替自己将外袍披上，却是摇了摇头。
“太后，还是披一件吧，春日寒凉。”罗缨见得她摇头，连忙接过那宫婢手中长袍，缓缓替萧后披在肩上。
“飞鸣殿的这一位，还真是与当年的贤妃有些相似啊！”萧后说时，似是有些恍惚，可是她近来已经能够站起身来，此刻扶着罗缨的手却是有些发抖。
“太后言重了。”罗缨谨慎地瞧着她，却是急急将她扶至殿门处，还未及招手，便见两名内侍过来，将凤椅搬至此处，便是负手在一旁侍立着，不敢多发一言。
“陛下和他的父亲其实很像，可从前先帝在时，却从来都不想承认这一点。”萧后无奈一笑，视线有些模糊，脑海之中却是清晰异常，“哀家本想随他就那样去了，也免他孤单。可是如今想来，或许也是天意，是上苍不想让哀家再去惊扰了他吧。”
“太后对于先帝，着实是情深义重。”罗缨瞬时道出此言，可她却在说下这一句之后，觉得脊梁一时间的冷意侵入一般，浑身并不自在。
“哀家的确是情意深重，可是……”萧后却未曾有一丝的异样，“但终究缘分未定，即便是做了数十年的夫妻，也终究看不透此生的这个缘分，到底是不是虚无的。”
“虚无？”罗缨明白她言中之意，却是一时间叹了一声。
“罗缨啊！”沉默许久后，萧后蓦然睁开眼睛，却好似是疯魔一般望着她。
这样的目光本自令人心中忐忑，加之罗缨深谙萧后所为之事，一时间对着这样的面孔，这样的目光，竟是无法秉持着之前的从容态度。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此刻忐忑地朝萧后看去，却也在一时间即刻回避了她的视线。
“明日可是上元节？”萧后见得她如此，却也是丝毫未放在心上，却是单刀直入道。
罗缨惊诧于她的记忆，却终究不明白她这样缠绵病榻之人又是如何能够将日子算得这般清晰的……
“想什么呢？”萧后并非问话，而是斥责她一句，再转了头看着身后服侍的两名内侍。
“敢问太后，您可要吩咐？”其中一人见得她这般目光，便是连想都未想，顷刻便即跪下身来，叩首问道。
荼秋殿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宫人，如今的这两人在萧后看来，却是眼生的很。
“你叫什么？”萧后不能不问道。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吩咐了，奴才没有名字，只要太后叫得惯，奴才便是叫什么都行。”那内侍急忙应道。
萧后却是不自知笑出声来，抬眼看向罗缨，却见得她正自被自己这般恐怖的笑声所干扰，面色极是难看。
“让你们的陛下来见哀家。”萧后回头道。
那内侍急急应下，这便撩衣起身，朝殿外奔去。
“看看他那样子，明知道结果，还装得这么像。”萧后指着那内侍的背影，漠然道，“陛下也真是煞费苦心，他怕哀家再生筹谋，竟是连熟惯用的太监宫女都分批派来，每三个月更换一批，竟是连哀家还没眼熟，便又换掉了。”
她说时，语声哀凉，目色却是透着几分常见的自信。
“太后莫要放在心上，您是陛下的生母，是赵国的皇太后。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够动得了您，也无人再可以撼动您的地位了。”罗缨所言倒是属实，她心中亦是同样做想。可是这样的话说出，再令萧后听得，却只换来她的一声冷笑。
“你服侍哀家一生，竟连回府的机会都少了。”萧后侧头望向罗缨，刚刚要开口继续，却一时间似是呛到一般，咳嗽之时竟在陡然间喷出一口血来。
“太后！”罗缨高声而起，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血迹喷至萧后黎白色的长衣之上，恰是点点殷红之色，而那红色更是瞬时嵌入丝绸之中，仿若印在其中，难以磨灭了。
宫婢内侍急急聚来，而萧后也在众人和自己的震惊之中缓缓闭上眼睛，再次醒转之时，已经是四日之后。
她躺在荼秋殿的正殿之中，醒来之时便即闻到一种淡淡的香气，而再度想要开口时，却只觉得每每要张口，便已经头晕目眩。
“太后醒了！”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传来，在视觉的模糊之中，萧后清晰地听见了之后那人的声音。
而她亦只是觉得那声音似是在梦中听见过，紧接着，便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推动着她一般，她竟不知自己是如何自床榻之上坐起，而后竟不顾侍女的阻拦，竟自便要朝话音来处奔去。
她还谈不上年迈，可是当年所服之毒药力太过凶猛，无论用上多么珍稀的药材，都只是延续着她的生命，却再也无法令她像从前一般，像同龄人那般康健如初了。
此刻的她趴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延伸至殿中长廊的尽头，而一个年轻的熟悉的身影自卷帘处匆匆而过，一刻停留也未有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