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水杯,重重地喝了一口。
我问,然后呢?
他说,三天后,他看报纸,一个黄头发的男孩子抢银行被当场击毙。
说到这里,我看到了他的手在颤抖,空杯掉到了桌子上。
他说,如果我当年要了他呢,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一切悲剧?他会不会就能很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时,歌手站在了台上,那一首歌,是信乐团的《如果还有明天》。
台上的陪酒、服务员、领班和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顾客,都机械地举起了双手,跟着音乐晃动着,他们扭动着身躯,而他和我,不合群地安静着、沉思着,念着世界的另一边。
现在,他名下的这家夜店,已经在全国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开了连锁店。
而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富翁。
忽然间,他身边多了许许多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与此同时,她的老婆,找了一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两人一个白天工作,一个晚上工作,生活作息相反,加上思想距离越来越远,终于,两人把仅存的生活,变成了战场。
拥戴他的人越来越多,吹捧他的人越来越杂,似乎全世界竟然只有这个女人敢反对他。
于是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动不动就喝到天亮,久而久之,身体报警了。
那天,他腹部疼痛难忍,一开始以为是一般的胃病,到了医院后,医生冰冷冷地说了三个字:肝硬化。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没有被打垮,就像知道这一切早晚会来一样,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我还有救吗?
医生没说话。
后来他才知道,病情只是在代偿期,可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再也去不了夜店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只能在医院躺着,默默地想着曾经的辉煌。
强子问我:你看过《夏洛特烦恼》吗?
我点头。
他说,我在电影院,看到辉煌的夏洛因为病重没有一个人看他时,竟然震住了。然后当看到全世界只有马冬梅来看他时,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他的老婆,辞掉了工作,每天给他做饭、收拾衣服,端茶倒水。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任劳任怨。
他老婆给他拿了一堆书,说,虽然我不识字,但他们说看书好。你反正也没事,这些书都是网上最畅销的,没事就看看吧。
那些书中,就有一本,是我写下的文字。
强子用被子盖住脸,不让老婆看到他的眼泪,老婆在被子外面,把他抱得紧紧的。
那天晚上,强子跟我说,尚龙,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有时候还在想缺点什么。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强子说,我想,再干一段时间,休假出去旅旅游,毕竟这老婆娘跟着我,就没怎么享过福。
我点点头。
他忽然说,你想写写我吗?
我笑着,干完了最后的酒,世界有些恍惚,但我依旧说,你想让我写吗?
他说,当然想,能答应我,写完后第一个给我看吗?我想给那个老婆娘看看,我们也能成为故事的主角了。
我笑着说,你一直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啊。
我离开了夜店,强子送我出来,他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我说,见不见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时候见到那个在家等你的人。
他笑得很开心。
就像此时此刻,正在码字的我一样。
《飞屋环游记》里有一句话,幸福不是权倾朝野、大鱼大肉,是爱的时候有人爱,想吃的时候有饭吃。
当繁华退尽,容颜老去,你还会牵着我的手,说我爱你吗?
当两人白发苍苍,坐在躺椅上,你是否会感谢,当初我在最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坚定地选择了我。
或者,该感谢的,一直是我?
幸福就是相信这么简单
2013年4月15日,美国,波士顿举办马拉松比赛。我姐在波士顿大学读书。
她读的新闻专业,作为记者,站在终点迎接自己的采访对象。
为防止心脏跳动忽然减慢,运动员跑完都会冲出终点慢走一段时间再停下来,姐看到采访对象走远,于是跟了过去。
忽然,“砰”的一声,旁边的垃圾桶爆炸,周围几人被炸飞,瞬间,哭声、喊叫声弥漫在大街小巷,震动着人的耳膜,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跳。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下一轮爆炸会发生在什么地方,会有谁离开这个世界。姐猛地回头,人群涌动,穿梭着,拥挤着,哭声喊声震天。
瞬间,第二颗炸弹爆炸。
观众和运动员浑身是血,多人受伤,数人离世,其中一个,是我姐的同学:周丹伶。
据说犯罪的是一对兄弟,逃离过程中,和警方发生激烈枪战,车被打成马蜂窝,哥哥当场被击毙,弟弟开着车,轧过哥哥逃跑,最终被抓。
一个男士腿被炸断,他没有痛苦挣扎,竟然只是握着十字架,默默地祈祷着。
爆炸现场逐渐失控,波及甚远。几天后,不远处的一个城镇,甚至还有趁火打劫的人,人群中有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
他忽然抬头掏枪,对着天射击,人群如鸟兽散,混乱叠加恐惧,谁都忘记了惩恶扬善,没人还记得邪不胜正,逃命要紧。
他抢了路人一些钱,眼看快逃离人群,不远处一个老太太,一边亲吻着胸前的十字架,一边小声跟自己说:上帝保佑。她冲上去,赤手空拳,一只手凶猛地击打歹徒的头,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十字架。
周围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歹徒显然也震惊了。瞬间,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缓过劲儿来,上去扑倒了那个歹徒。
接着,警察扑了上来。
记者采访老太太说,为什么你能这么勇敢地面对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