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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夜晚。
星空满夜，圆月朗空，虫鸣四起。
师父：
“青天有月来几时。
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
月行却与人相随。
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
月光长照金樽里。”
可以听到师父吟诗，自知资历太浅无法对接，奈何心中又有愁绪万千，只能举杯对月一饮而下，苦酒浇愁。
“徒儿，”师父喝下一杯酒，把酒杯轻放在桌上，“怎么，还没有见到真正的江湖就已经感觉到压力了吗？”
可以刚想接话，嘴刚动还没有出声，就被师父打断：“江湖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就能去的地方，江湖险恶，说的不只是形形色色的武林高手，更可怕的，是人心。”
说完师父看了可以一眼，斟满一杯酒，“在江湖中，总是你骗我，我骗你，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你需要把握一个很好的度，在千千万万的谎言之中抽取出一丝可信的东西，把握主动权。人心叵测，有些事情你想要负隅顽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时间让你懂得更多的是，生活并不能按着你预期的发展，有的时候甚至背道而驰，重要的是自己懂得择木而息啊。”
师父开始自说自话：“在你一生中会有很多人教你这个那个道理，有些听起来似乎真的很有道理，有些他娘的就是个屁！但往往那些屁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助你，而那些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有道理的事情却总是会想方设法害你。”
师父又饮一杯：“为师现在就要给你个屁，你听好了！”
可以聚精会神地看着师父。
“噗～”接着飘来一阵臭气。
“哈哈哈哈。”师父仰天长笑。
“师父！你，居然，真的放了个屁！”可以一只手捂着鼻子，用另一只手去扇走眼前的屁气。
“好了，好了，徒儿，刚刚为师只是跟你开玩笑，现在你真的听好了！”师父笑顿。
四周臭屁围绕，可以再次坐定，屏住呼吸，只见师父一脸严肃，可以从来没有看到师父这么认真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要说什么，师父不说话可以也不敢说，就这么一直等待着师父开口。
忽然师父满脸通红，“噗～”，可以迎来的又是另一个屁。
“师父你实在太无聊了！”可以拂袖站起，意欲离开。
“你知道为师为什么从来不用剑吗？”可以回头看到师父一只手举着酒杯欲饮未下，双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剑，神情很凝重，跟之前师父望着天空的神色一样。
“你说这不是你的剑。”可以站在原地。
“对，一个从来不会用剑的人却一直带着一柄剑，如影随形，是不是挺傻的。”
可以看着那柄剑：“那这柄剑对师父来说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那是你师母的剑！”说完师父拔剑出鞘，在月光下，剑身透着寒光，师父两腮通红。
师父有点醉意，“我跟你师母在一家妓院里认识，她是当地有名的花旦，歌唱得好，舞跳得也好。但她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很多人都欲求不得。很多次我都想点她，可惜她档期很满，那些达官贵族出价越高，她的身价就越高，我只能看着她被点来点去，却无从插足。”
“直到有一次，来了一个很有钱的人，出高价买她做妾。出的价钱实在太高，**一下子就心动了。他娘的这个老女人就把她给卖了，她得知后整天以泪洗面，我实在忍不了，就在她出了妓院这扇门，要进另一扇门的时候，把她掳走了。”
可以又回到桌边，慢慢坐下。
“然后呢，你们就成婚了？”
师父摇摇头：“没有，与其说是救她，不如说是我害了她……”师父把剑插回剑鞘。
“那个有钱人是个性格恶劣，脾气残暴的人，对于他得不到的东西，他决定毁掉。于是，他雇了很多人来追杀我们。你师母本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变成这样她不仅没有怪我，反而感谢我带她离开了青楼生活。她说那些男人看似文质彬彬，其实心里都是些赤裸裸的想法，她早就厌倦了这些表里不一的男人。”
“之后的日子我们总是躲躲藏藏，期间我给她买了一柄剑，并教她剑术，好随时防身。有一次晚上她说，你嫌弃我是青楼女子吗？我说老子要是嫌弃你何必带走你！当天晚上，我们互相慰藉彼此的身体，得到了比一个人更多的喜悦。后来的某一天我们私自成婚，天地为媒。我想这即使大婚那天，大喜之日，没有宴客，没有祝福，我连一身嫁衣都没能给他，之后的日子她只能跟着我奔波劳累。”
“想着想着本来去买早点的我，莫名其妙地走进了一家酒馆，听人说借酒能浇愁。可恨的是我自己太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就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酒醒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我连忙赶回去，才发现她躺在地上，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师父红着眼却没有落泪。
“我懊悔，跑过去抱起她，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柄剑，却始终没有拔出来。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微笑着，嘴角还存留着一丝血迹，身上的血已经渗透了整件衣服。想不到原表示喜悦的红色，没有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反而会出现在如此悲痛的时刻。我抱起她要往外面跑，一边颤抖着，一边安慰她没事的。”
“而她似乎并没有害怕，皱着眉头，浅浅地笑着。”师父噙在眼里的眼泪，在月光下闪着光，而那双眼睛周围已经布满了一条条岁月的痕迹。
可以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酗酒成性而不是发誓再不碰酒，他不是选择逃避现实，而是为了不让过去再重演，才逼自己去承受这些。
黑夜仿佛让你的影子置身于世界的影子之下，给予人的会是莫名的空洞延伸出来的惶恐。而月光却让全世界只剩下你自己的影子，将你的孤独毫不吝啬地披露出来，在内心来替代你惶恐竟然是更多的不安和忐忑。
回到二十年前的那天，师父抱着他的女人，惊恐不已又追悔莫及。女人因为疼痛紧皱眉头，而能倒在心爱的人怀里却面带微笑：“别怕，没事的，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我能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就已经很知足了，虽然日子短了一些，可我想我已经感觉到了我想要的幸福。你给我的剑，我没有用，不管你教我多少次我都学不会。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不像你们这些大侠，这双手除了弹琴，绣花之外，能这样摸着你的脸就够了。每次剑锋相对，都会在剑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我不要这样，我的剑永远都是完整，纯净的，谁都玷污不了。你别哭，要是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还会跟着你走……”
师父再一次抱着酒坛呼呼睡去，一边躺着那柄纯净的剑。在别人的眼里，他似乎只是一个醉醺醺的剑客。然而别人不明白的是一个喝醉的人永不不是为了喝醉而喝酒，要醉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可以看着月盘上的斑驳，想起了奶奶，曾经无数次奶奶都将寒冷的月光挡在他的门外，才安心离开。现在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在荒野，而那个老旧的宅子的台阶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和杂草。他又想起了行乐，当时自己这么对他却没来得及跟他道歉，如今完全断了联系，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应该要比自己强很多倍了。离家已经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就连要去的江湖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思绪间，可以凝视月亮的双眼看到的似乎不是月亮而是镜中的自己。他的视线蓦然离开眼前的空荡，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操”，拎起酒坛，咕隆咕隆喝了两口，立马就喝醉倒在桌子上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