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这样一份文案,写的是:嘉靖三十年,北流县城被山贼攻陷,我县百姓走散失踪人数达五百余人,其中女子二百一十二人,男子三百人。”
“其后,又有女子男童,相继失踪,至此嘉靖三十二年,这一数字已增至女子五百三十三人,男子四百二十一人。”
说到这里,李铁蛋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数字本官没有记错吧?”
话说到这里,张义德的身体不由震了一下,看了看李铁蛋,见他那双黑油油的眸子里,竟突然冒出一道杀气来,忙低下头道。
“没有记错。可是,大人,这与大人此次行动有何干系?”
李铁蛋将身体往前一倾,“当然有干系。经过本官暗中调查,这两年黄天赐利用善人之名,先后求助过数百名女子,而这些女子竟也在这名册之上。”
“这倒也罢了,关键在于这些女子被求助之后,却只有少数几个人,再次在街上露过面,其余全部蒸发。张大人,你不觉得这事很可疑吗?“
张义德咳嗽一声,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李铁蛋咬住的东西,不只是假银子,还有人口失踪这事。
不过,他还有莫少师给他出的计策,稳了稳道:“大人,恕下官斗胆。这一切都只是大人你的怀疑猜测罢了,可如今强行攻宅,已经有违祖制,这事下官不赞同。”
“祖制?”李铁蛋听了这两个字,拿在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看了看一旁的柴师爷,见着他摇了摇头,李铁蛋才问。
“什么祖制?”
张义德道:“《大明律》中有明文规定: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
说着他抬起了头,看着李铁蛋道:“虽然大人是一县父母官,可未有证据便强行攻宅,这于理不合,于制难容。”
李铁蛋喝了一口茶道:“那依张大人之见,得等有人来举报黄天赐诱拐良女,杀人如麻,本官才能去攻他的宅子了?”
张义德慢慢地点了点头:“大人,按理《大明律》来说,正是如此,就算不行,也不能采用此种强制手段。”
“强制手段?”
“对,大人可知,此次攻宅,黄天赐家中共计二十二伤,九人死,这些人并没有犯罪,大人如此行事,与那山贼何异?”
“这-。”李铁蛋一时无语,开始低头喝茶,一旁的柴师爷咳嗽一声,“张大人此言谬矣。山贼攻伐县城,是为了一已之利,大人攻伐黄天赐大宅,乃是为了民之公利,这有天大的差别。”
“再者,大人此举并非全已怀疑,根据可靠情报,黄天赐宅中奴婢丫鬟,多为哑巴,女子人数也远远低于他明面上所救助之人,如果再加上暗地里,这其中有多大差距,暂还未知。不过,可以肯定,这些女子都去了未和的地。”
说到这里,柴师爷眼中闪过一道狠光,顿了顿道:“张大人,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这只老狐狸,尽然懂这么多。”张义德在心中骂了一句,忙抬起头来,慢慢道:“柴师爷请讲。”
柴师爷眯了眯眼道:“张大人与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柴师爷!”张义德一听这话,脸上立马变了色,刷一下火了起来,“注意你的言辞,本官上不愧皇上,下不愧百姓,能与这黄天赐干的事,有什么关系?”
李铁蛋见着二人势同水火,咳嗽一声道:“张大人,此事本官的确欠缺考虑,可也没有张大人说的这般严重。我想柴师爷定是以为张大人对本官有陈见,才会如此说话的。”
说着李铁蛋转过头来,对着柴师爷道:“柴师爷,还不赶快给张大人道歉?”
柴师爷咳嗽一声,就开始弯腰打拱,张义德一见,忙道:“不必了。大人,下官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李铁蛋回话,一路出了知县宅,对着守在门外的赵德柱道:“快去请莫先生来,我在宅子里等他。”
“是,大人!”
...
“大人!”屋子里,柴师爷隔着窗子看了看外面,“现在张义德已走,这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咱们也出去吧。”
李铁蛋喝了一口茶,“好!”
说罢二人一起出了知县宅,见着前院里的人,这会已经分成了两堆,一堆人以仲禾为首,有站有蹲,吃的是黄瓜,喝的是自带水。
一堆是以黄天赐为首,吃的西瓜,喝的是茶水,都坐在凳子上,李铁蛋忙转头问:“柴师爷,你没让后面上茶吗?”
“大人,老夫不但让人上了茶,还加了板凳,可这些里老听着大人没请他们,都来了牛脾气,衙门给的东西,他们一概不要。”
李铁蛋摇了摇头,正准备进去呢,却听那仲禾扯着嗓子道:“各位老兄老弟,这李大人就是个新媳妇,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见我们这些婆家人。”
“这样吧,我先给大家猜一谜,权当是打发时间,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
“那你们可听好了,老儿这回要给你猜的这个字,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还是两个口字。”
众人忙笑问:“仲兄,不会又是那回字吧?”
仲禾呵呵一笑,“当然不是,你们说说,这两个口,除了回字,还有什么字?”
众人想了想道:“还有吕字,不过仲兄,这谜也太简单了吧,一点意思都没。”
仲禾笑道:“各位别忙呀,这谜还没完呢,就这个吕字,各位再给猜一个人试试。”
众人一奇,“人?”
“对!这人说常见也常见,说少见也少见,今天见了明天可能还会再见,明儿见了可能后天就见不着了。”
众人一听,急忙抓耳挠腮的想,想了半天也没答案,又问:“仲兄,这也太难猜了,再给点提示呗!”
仲禾呵呵笑道:“各位,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有两个口,白日里明口吃饭细嚼慢咽,斯斯文文,晚上暗口喝血,血口大张,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吐。”
先前那走路颤颤巍巍,说话都没力气的黄老,听了这话,眼里发出一道亮光:“哦,我知道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女人。”
众人好像不太明白,忙问:“黄兄,这话从何说起呀?”
黄老做出一副女人的样子,指着他的老口,嗲声嗲气地道:“各位你们想呢,白日里我用上面的樱桃小口吃饭,不是斯斯文文是什么?晚上我用下面的暗口吃相公的小人,嘿嘿,那小人虽硬,却没骨头,当然吐不出骨头了。”
众老见着黄老的搞怪之样,本就想笑,听了他这一番解释,个个笑得喷茶吐水,瞬间把县衙大院变成了菜市场。
那仲禾听了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才收住道:“古语有云,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依老儿说,这小人害人难过百,女子害人难过十。”
“这女人虽有两张口,可吃的饭是自已赚的,吃的人都是自个乐意的,并不算什么坏人。”
一个精瘦的老头听了这话,突然站了起来,擦了擦一头的汗道:“依老夫之见,这即能吃饭,又能吃人之人,定不是一般的人。他要想吃饭,手中要么得有锄头耙子耕地,要么得有笔墨写字论文,这一点很多人都行。”
“可要想吃人,那可就难了。须知这吃人可是犯国法的,要想不被朝廷抓皇上灭,那就得费尽心思钻营,绞尽脑汁苦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