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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再醒来已经是大太阳的中午了。父亲昨日说不必去请安真是大快我心。其实仔细想一想，父亲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敲到当事人的心里，着不愧是官场出入多年的老狐狸，琢磨人心思的功夫恐怕我再练个几年都不太能赶得上。
伸了个懒腰，吩咐桂儿吃饭。
今日小厨房也是甚合我心意，是我最爱的什锦饭、蟹黄豆腐和一煲蔬牛肉，再有一个罗宋汤。虽然搭配上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吃的意犹未尽。桂儿眼看着我对食物的热情越陷越深，偶尔提醒我要少吃，都被我一一驳回。
饭毕，我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喝了一口茶，又咬了一口玫瑰花糕，斜着眼对桂儿说：“品立里欧些次的克里隆么胡。”
桂儿表面上十分恭敬，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翻了我一个白眼。只听她回我说道：“小姐您先把玫瑰花糕咽下去再说话也不迟。”
我赶紧又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说，平日里这些吃的可没这么好……只怕今日这顿槿儿可是费了功夫的。”
桂儿笑着说道：“正是。小姐现在手里拿的花糕就是她亲手做的。”
我囫囵个地把手里面剩下的半块糕吞了下去，喝了几口茶漱漱口道：“怪不得这么好吃，除了江家夫人，就属她做的还算不错。”
桂儿笑着应了一个是，又说道：“我们家小姐就是喜欢吃。早晚有一天姑爷会嫌您能吃，不说吃个银财两空，便是嫌您吃得体态丰盈。”
我冲着桂儿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拍了拍手说道：“好啦，既然槿儿如此费心，你引她来见我吧。”
但是桂儿并没有行动，而是缓缓地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桂儿，你这是作什么？”
桂儿没有说话。
我心中明白，说道：“你与槿儿也算一起共事多年，有感情是人之常事……”我用手拨了拨茶盖，继续说道：“你想为她求情，我念你的好，却不能善待她。你就是你，她却是她。在我心中，你也是我姐姐，你，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是如果我们要念着别人的好，就要看值不值得……这个槿儿，你却也知道她做的事情，所以……”
我一个用力，把茶杯摔了下去，顿时，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茶杯被摔成了几块。
然后我冷笑了一声，向下面吼道：“还不快带槿儿给我上来！”
桂儿低低地叹了口气，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槿儿挪着小碎步上来，重重地给我磕了个头。
我淡淡地说道：“这不是槿儿么。”
下面低低地回了一声“是”。
“槿儿我且问你，我待你如何？”
槿儿抬起头，却不敢看我，说道：“小姐待我，自不必说。槿儿自从跟了您，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无忧无虑。”
我忽然笑道：“不说是锦衣玉食，便是说我三小姐这个屋子没给过你什么好的念想了，让你一个劲儿地心心念念在大姐那边儿，可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南宫染是给不起的？”
槿儿忽又磕下头去：“奴婢自知对不起您，可是，可是奴婢只能这样做……”
“哦？你还有理由了？”我复淡淡说道：“说来听听吧，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分辨，我有的时候还是很讲理的。”
槿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三小姐，就像熠少爷在您心目中的地位一样，槿儿心中……也有一个这样的人，便是奴婢的哥哥。”说着，她苦笑了一下，“奴婢的哥哥，因为家中贫苦非常，很小就进宫，作了……侍人。”
我微微一笑，道：“于是，你想跟你哥哥团聚，知道大姐会进宫，所以求着大姐，要陪嫁进宫？”
“是，是大小姐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进宫。”
我忽然有些泄气，说道：“你跟了我近五年，应该学了不少，难道你不问真假，便就这样相信了她？”
槿儿也忽然笑笑，抬起头，罕见地与我对视。她的眼睛明亮，闪着光，对我笑着说：“跟着小姐这么些年，奴婢还看不透什么呢？可是，那是奴婢的哥哥啊，而且起初我确实不信，可大小姐拿出了我哥哥的信物，还说他在宫中过得不好……小姐，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办？”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为了进宫，拿我的消息换，是吗？”
槿儿复又低下头去：“小姐，您从小在南宫府长大，虽然过得委屈，可吃穿从来也不短……您不喜欢吃的拌豆腐，我们作奴婢的却喜欢的很，因为在家的话，根本也吃不到；还有什么首饰、项链，想都不敢想……您过得不开心，是因为大小姐经常给您下套，但奴婢过得不开心，却是因为不知道哥哥过得好不好……”
我努力地想象，她以前过得是什么生活，但是，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我叠声唤着桂儿，问她，槿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桂儿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立，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我忽然觉得我对槿儿，一无所知。我根本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也从来都不曾在乎。以前偷偷出府去玩儿，槿儿死活都拦着我不让我去她家看。原因，竟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自尊心。
我一直以为，奴才，应该对主子忠心，做事情尽心，这就可以了，这就是奴才的本分。五年前，我在奴才堆里面选了槿儿当我的第二大丫鬟，培养她，鼓励她，尽量不去苛责她。我一直让她为我，为我的未来服务，却从来没想过，那是不是她想要的，或者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又摇了摇头，一个奴才，也是没有什么资格谈论这些，因为如果想要存活在苍梧国，就只能靠自己的地位存活。
于是我努力平静下来，把自己不该有的想法压了下去。
我淡淡一笑，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做奴才，更甚。我从奴才堆里选你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卖我？我给你拌豆腐吃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卖我？如今，你已经做到南宫府三小姐的第二大丫鬟了，你出卖了我。你问问你自己，等你看到你哥哥，你哥哥问你是怎么来的时候，难道你要说，‘我是出卖了我家小姐’得来的？”
槿儿的眼神中马上露出了惶恐，和不安。
我冷笑了几声，看着槿儿越发姣好的面容，淡淡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大姐，你去总管那儿递牌子吧，就说我说的，大姐如今要嫁到皇宫，肯定人手不够，调你给大姐去绣衣服，顺便陪嫁去吧。”
槿儿磕了磕头，便要退下。
我勾了一勾嘴角，忽然笑着对槿儿说道：“槿儿，你跟了我五年，难道你不知道以我的手段，想要进宫，不是不可能的吗？”
槿儿咬了咬牙，说道：“奴婢到了如今这步，不敢劳三小姐费心了。”
我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桂儿到我身边说：“多谢小姐，饶她一命。”
我笑道：“谁知道我是饶她，还是没有饶她。”
桂儿一愣，我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