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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铮没有立刻接话或者反驳，他相信以潘光的心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话中的含义。
潘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对面。
亥组少年虽然各自有自己的工作，却也都会不时的望过来，只不过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人未来的命运很可能就在两人此刻的谈话当中决定。
“我并没有欺骗林兄弟的意思，我刚才所说的利益可能过于世俗了。确切说应该是彼此的某种目的，决定了人与人之间会产生什么样的关系。
我潘光也并非圣贤，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世人的举动，我也不可能做到。但尽可能的改变身边人的想法，我也并不缺少。
帮助亥组的其他人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有几个人却不同，细蛇、老秋，还有昨天和我一起去看你的孩子，我的亲弟弟潘明。
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我，才选择一起来到小离山的。对于他们，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他们过的更好。
至少不能让他们毫无意义的被当作炮灰死去。”潘光的眼中饱含着极深的情感。
这个回答，对于林铮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能从对方的话中听出很多和自己类似的想法。而从这些细碎的信息中，林铮也听出了，潘光等人的出身绝不简单。至少在他们的背后，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经历。
炮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不是一般人会用的。
潘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王室和宗门对于武者的态度，虽然极大的提升了魏国普通武者数量。却让整个国家充满了暴力和不安，这种情况在边境地区也是尤为明显。
在魏国，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个是投身世家豪门，一个是加入军队。投身世家，就要世世代代受家族欺压，不管以后有什么成就，都逃不脱庶人的身份。
而加入军队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不管是抗击北部蛮族，还是平定各处战乱，每一次战斗对于普通士兵来说，都是一个绞肉机器。差别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细蛇、老秋，包括我们兄弟二人的父辈，都是魏国边军中人。说句狂妄点的话，当初他们在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万军丛中，取上将级。又岂是一句笑谈！
可是那有如何，他们的儿子不还是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吗。
林兄弟，你能想象到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拿着长枪大刀上阵杀敌的场面。那种场面是难以想象的壮观，而率领我们的就是堂堂军神之子血虎吴胜。
他们父子二人用我大魏二十万强军，铸造了自己的不败英名。可是谁又记得那些枉死的军士，究竟叫什么名字。
为了不让这些兄弟再走父辈的老路，我才决定带他们来赤霄阁。所以，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都要让他们变强，哪怕我死，也要做到。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又见到了吴胜。”
坐在地上的潘光突然沉默下来，他似乎在回忆一些被自己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林铮也没有说话，他对于潘光讲述的经历，倒是谈不上什么同情，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生。即便没有魏国这样的特殊环境，其他的地方可能生比这更冷酷的惨剧。
至少，雷狱城的冰冷，就并不比潘光讲述的差上多少。只不过，潘光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这无可厚非。
但是对于潘光的这种感触，林铮同样感同身受。人在经历过剧变之后，一定会产生改变现状的想法，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除非他是死人，才会什么都不想。
半响过后，潘光回复了清明。
“对了，林兄弟，既然你是来自燕国，那你应该也知道金阳侯宁侯爷吧。”
“当然听过，金阳侯在燕国无人不知。”林铮被潘光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一愣，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及舅父。
“他老人家最近怎么样了，这几年怎么没有听到他的传闻。”潘光慢慢的躺倒在地上，双手架在脑后。刚才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露出几分少年人应有的兴奋雀跃。仿佛刚才关于身世的话，并非出自他口。
潘光似乎根本没有准备从林铮处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这些出生在燕国的同龄人。同样是生活在边境，可是燕国不知道要比魏国强出多少倍。
同样是十六年前一战成名，也同样是曾经号称军神的人物，金阳侯宁军神就不知道比吴起那个杀神强上多少。
这个世上，不缺会打仗的将军，也永远不会缺战无不胜的将军。可是既能打胜仗，又保得一地安宁的将军，才更值得人佩服。
宁军神无疑就是这其中的翘楚。
就算在魏国，提到军神宁侯爷，也有无数人拍手称道。
有时候，真想去燕国看看宁侯爷啊。”
潘光出一声长叹。
林铮没有想到，在远隔千里之外的魏国，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对舅父有如此高的评价。估计舅父知道，心中也会极为快慰吧。
可是
“金阳侯府败了！”林铮平淡的说出了事实。
“什么？”潘光显然没有听清林铮的话。
“我说，金阳侯府已经败了。”
“怎么可能？”潘光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声音更是出奇的大，他根本不相信林铮所说的内容。
听到潘光的喊声，远处的少年们突然安静下来。
一直倒在地上生闷气的细蛇一个激灵从地上翻起，推开拦在身前的其他少年，就要奔向潘光。但他刚刚有所动作，就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
细蛇回头看去，拉住他的正是多年的好友老秋。
“你拉着我干什么，潘头出事了。”细蛇满脸急迫。
“没事，头会自己处理的。”老秋朝着细蛇摇了摇头，看到对方点头同意，他才把手放开。
虽然同意了老秋的建议，细蛇还是不无担心的看向潘光二人。
潘头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大声的说话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幼年听闻军中剧变之时吧。这一次，又是什么事情让他没有这样失态了。
林铮，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是你对潘头不利，否者，就是死我也要拉上你垫背。
细蛇紧咬嘴唇，眼中凶光比起自己受伤之时还要凶狠。
“一个多月前，燕王突然宣布金阳侯宁远山聚众谋反。当时我也在金阳，金阳侯府现在已经易主。江北道十万边军也已经全部打散，从新编制。可以说，金阳侯的所有势力已经被王室连根拔起了。”林铮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述说一件不关己身的闲事。
他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哪怕林铮确定潘光并不会做出不利自己的举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败了。”潘光呆立半响，突然无力的坐下，“我还准备等到将来学有所成，好去看您老人家呢。”
金阳侯宁远山，这个当初号称半岛两大军神之一军事强者，竟然会陨落的如此突然。
当初，在青州燕门关，宁侯爷避实就虚，断绝北蛮粮道，一举大破蛮军，完成了半岛历史上次逐敌千里的壮举。那时候的宁侯爷，是何等风光。
青狐宁远山的威名，在整个半岛四国简直家喻户晓。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恰逢家中巨变的潘光，将宁远山的名字定为自己一生的崇高目标。
他甚至曾经动过一个莫名的念头，也许只有宁侯爷这样的人，才真的是值得投靠的豪杰。
虽然这些年，已经鲜少听闻关于金阳侯的消息了。潘光幼年的理想，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放弃。可他口中所说要拜访宁远山的话，也绝非虚言。
但是现在，乍闻噩耗，潘光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如果不是知道林铮来自燕国，对方又没有哄骗自己的理由，他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一个从小仰望的偶像，突然破灭，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能接受。
“潘兄，潘兄！”
